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五十五章 情海生波

君珂隨著小太監步出燕熙殿,左右環顧了一下四面守衛,心中有些猶豫。

她原本不想孤身闖入大燕皇宮,好歹等和柳杏林會和,聯繫了堯國潛伏在燕京的人手,推算出一個周詳的計畫再做決定,然而機緣巧合身入晉東王入京隊伍,機會難得又四面皆敵,來不及再慢慢安排便已經直入燕宮。此刻雖然毫無畏懼,卻多少有些擔心,得手後如果驚動大燕皇宮,自己不能和接應的人及時匯合,只怕到時候,出燕京很難。

小太監揣著銀子,帶她胡亂在燕熙殿外偏僻無人處走了走,君珂正中下懷,也往偏僻處轉悠,一直行到燕熙殿後的一處雜物房附近,君珂東張西望,猶自好奇,那小太監記掛著等下還要輪值,不耐煩地道:「這皇宮可不是由人亂走的,你看也看了,這下可得回去了吧?」

「公公。」君珂笑著,背靠著雜物房的門,忽然指了指左前方,驚嘆地道,「那是什麼?是侍衛嗎?哎呀好威風的將軍!」

那太監一驚,以為御林軍巡視到此處,連忙緊張地轉頭去看,君珂一指點在他後頸上,伸手一扶扶住他軟倒的身子,肩膀一頂,她身後的雜物房的門剛才已經被她悄悄扭開了鎖,此時無聲開啟,君珂就手把小太監拖了進去。

進了房,四面都是樟木大箱子,君珂隨手扭開一個箱子,不禁一樂,原來裡面都是淘換下來的宮女舊裳,君珂頓時改變了要穿太監衣服的主意,決定還是扮宮女更方便些。

她從最上面的箱子里,選了套相對新一點的衣裳,她當年經常出入燕宮,宮中宮女等級以及對應的服飾打扮都很清楚,當即選了件地位不高也不低的三等宮女的衣裳換上。順手從別的箱子里摸出一個舊的漆盒,準備拿來充做道具。

一切完畢後她把小太監推進箱子里,留了一條縫,閃身出門去。

她這邊剛剛出門,沒多久,幾條人影也閃了過來,當先一人獨自進入了這間雜物房,進門直奔裝了太監的箱子,將他從箱子中拎出來,剝了他的衣裳自己套上,隨即隨手將小太監往箱子里一扔,順手「咔嗒」一聲,上了鎖。

落鎖聲音清脆,一條生命卻註定要因此沉默,那人無動於衷,微微含笑。

隨即他也悠悠然出門去,邁著太監特有的叉腿步,微微含胸,姿態恭謹,竟將太監所獨有的姿態模仿得一絲不差,從背後看,再資深的老太監,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走後,跟隨他前來的幾條人影再次進入這間雜物房,收拾痕迹,打掃腳印,規整弄亂了的東西,利落迅速,井井有條。

這批人做好後續工作,也迅速離開,雜物房恢複了平靜。

不過這平靜也只維持一刻工夫,沒多久,又有幾條人影閃入,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把被鎖住的那個箱子打開,拍醒了他,問了幾句話,隨即又把他拍倒,再次扔了回去,咔嚓一聲,箱子上鎖。

可憐那倒霉的太監,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再從生到死,生生轉悠了幾個來回,卻從頭到尾,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這批人走的時候,也將地下的痕迹都清除乾淨,連邊角的腳印都不留,甚至還在地上重新覆上一層灰土,以示無人來過,其偽裝手段和善後處理之高明熟稔,比先前那一批還要高上一籌。

那間沉寂了很久,今日擔綱重要配角,被來來去去的人折騰了幾回的雜物房,終於也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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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物房很熱鬧,君珂很安靜,從背影上看,她也不過是一個在宮中苦捱年月的宮女,提著漆盒,步履不急不慢,看上去像是要給哪宮送東西。

其間也不是沒和人撞上過,但她神態從容,步履自然,別人各有職司,也就沒人多加註意,納蘭君讓繼位未久,剛剛放出宮一批老宮女,又適當採選了一批新人,便縱有一些陌生面孔,也沒人多在意。

但這也只限於在宮道之間行走,真要接近或進入哪座宮殿,還是不容易的。

君珂已經過了外廷花園,再轉過一道牆,便是內庫外司,大燕皇宮規矩,內庫還要分外內外二庫,位於外廷的內庫,主要存放各地進貢貢品,一些皇帝準備賞賜給臣子的物品,也會在外廷內庫登記暫存,內廷內庫存放的是各國及藩屬之國的進貢,以及部分珍稀之物。兩座內庫都建制特殊,高牆無窗,牆上有花磚砌成的透氣窗,每個窗子形狀都不同,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些窗子,其實都標誌著那一間間庫房裡,到底存放的是什麼東西。

君珂抬頭遠遠打量了一陣便發現,當初代表藥物的那個靈芝標誌的窗戶已經找不見了,換句話說,外庫現在已經不存放藥物?

還要想辦法進入內宮?君珂有些犯難,前方宮門有御林軍把守,出入要驗宮牌和腰牌,她手中腰牌是外廷的,還是太監的,如何能拿得出手?

忽聽前方太監尖細的嗓子傳來「陛下回宮——」一轉頭便見前方花木扶疏處,明黃鑾駕在一隊太監侍衛擁衛下,逶迤而來。

納蘭君讓下朝回宮了。

君珂心中一跳,下意識退後兩步,剛一退就反應過來自己錯了,潛意識裡認為身在敵營,戒備太重,看見納蘭君讓就自動進入防備狀態,卻忘記在大燕皇宮,一旦皇帝出入在周圍,所有人都不得擅動,必須在原地,放下手中所有東西,恭身靜候皇帝離開才能起身,否則便要板子伺候。

此刻人人都屏息,凝立不動,她這一退,便顯得突兀,遠處皇帝侍衛立即向這個方向走來,連宮門前的侍衛,目光都投了來。

君珂一霎間心念電轉,是站立不動等待盤問還是現在就出手?等待盤問,一旦驗腰牌,立即泄露身份,到時侍衛雲集,功敗垂成也罷了,這一路闖出去又多許多麻煩,可如果現在動手,又覺得不甘……

對方來得好快,轉眼人就到了近前,不遠處納蘭君讓似乎也注意到這邊,目光遠遠地投了來。君珂垂著頭,感覺到他一向厚重如有實質的目光,在她的額前停留。

御輦上納蘭君讓原本在想著等下接見晉東王夫婦要說的話,一個宮女失儀,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然而無意中一轉眼,忽然就凝住了目光。

今日天氣晴好,那宮女垂頭站立,斜斜對著他,也對著陽光,午間的日光鍍在她額頭,一片玉色的反光,晶瑩圓潤,便顯得額間開闊眉色黛青,像山間優雅的嵐氣,在天地間浮沉。

她明明恭謹不安地站立,不知怎的,看來總有幾分獨特的優雅和自如,那風神姿態,恍似一人。

納蘭君讓心間一緊,有些恍惚,再反應過來時,已經不由自主下了御輦,緊緊盯著君珂,沉聲道:「你……抬起頭來。」

君珂看著他步下御輦時已經微微心跳,眼看著黑底明黃挑綉金龍的錦靴,緩緩靠近,足尖陰影近在咫尺,不由心亂如麻,聽見這一句,嘴唇抿了抿,慢慢抬起頭。

她半闔著眼睛,眼神虛軟,不對視納蘭君讓,怕自己睜大眼睛,眼底會有金光迫人。

納蘭君讓在她慢慢抬頭那一刻,也心腔一陣緊迫跳動,似期待、渴望、震驚、甚至還帶有幾分微微的恐懼……不一而足的紛亂情緒。

然而當那張臉完全呈現在他面前時,他無聲出了一口長氣,一瞬間甚至覺得雙肩都一塌,也不知道是放心還是失望。

對面女子,容貌姣好,神態恭謹,卻是一張陌生的臉,更重要的是,她眼神諂媚,不敢和他對視,整個人都顯得畏縮拘謹,和那些在他面前步步小心的宮女一般模樣,毫無剛才遠觀時的獨特風華。

世人或有十分之一相像,可卻終不能模擬得她萬分之一風神……

納蘭君讓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忽然便情緒低落,有些煩躁——怎麼會有剛才那樣的聯想?他早該忘記她!怎麼還能被她如此左右牽動心思?

「你是何宮宮女?」他臉色冷了下來,綺思一去,精明恢複,眼神隼利地在她腰間掠過,「何故出入外廷?」

皇帝親自發問,語氣不豫,周圍原本只打算例行公事詢問的侍衛頓時緊張起來,手按刀柄,迅速圍攏。

君珂心中飛快地思考著理由,正準備回答,忽聽身後花道深處,似有人快步而來,步聲急促還帶著些慌亂,似乎有人急著趕路,沒有注意到帝駕就在附近。

君珂心中一動,聽著對方腳步,在對方即將接近的那一剎,忽然假作皇帝問話驚慌欲待下跪,向後又退了半步。

這半步,正退在對方前沖的路上。

那人一邊埋頭向前沖一邊還在匆匆系褲帶,被她這一擋,手一松,褲帶垂下,絆在一旁的一棵矮樹上,那人猶自未覺,埋頭前行,剛走出一步,「嗤啦」一聲。

褲子撕破的聲響清脆,君珂一回頭,嚇了一跳——好大一個白生生的屁股!

那人也傻在了那裡,褲子勾在樹枝上,腰臀後的撕破好大一片,也不知道捂,和他身後的小太監,一起傻傻地盯著君珂。

君珂一看那人裝束,赫然是太醫院醫官的官袍,估計正急著趕去內宮給哪位娘娘診脈,抄近路從外廷花園走,卻倒霉被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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