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四十三章 神一樣的皇后

京城暗潮湧動,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為即將舉辦的皇后入宗大典操勞奔走,軍隊暗中調撥,城門一日三查,宵禁提前,九門警戒,黑暗中人影閃動,如黑色鋼絲劃破這夜的完整,各大府邸也似乎得到了風聲,很多聰明點的,都大門緊閉,謝絕一切往來,隨著日期一天天臨近,外松內緊的氣氛越發濃烈。。

不過眾人疑惑的是,大典的正主兒,偉大的皇后陛下,似乎一直沒有在京城露面,陛下對此表示,該出現的時候她會出現的。

沒有人知道,那個正主兒,在大典的前一天,還在京城百里之外。

「是這個嗎?」君珂看著柳杏林掌心黑色松茸狀的東西,眼神希冀。

「不能確定,」柳杏林嗅著氣味,「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山野多奇珍,物種浩瀚數十萬種,不能盡辨也正常。」君珂歡喜地道,「只要有可能,都應該試試。」

兩人將藥草一分為二,各自都親口嘗了嘗——這樣可以交換服用感受,至於是否有危險,誰也沒在意。

柳杏林小心翼翼將那黑色松茸狀植物放進自己的葯囊,那裡已經採集了十數種草藥,柳杏林手指放在葯囊里,閉著眼睛仰面朝天,低聲沉吟,「蘭藤草性澀,和那鍋子上的氣味有點相似,但是後者更沉斂些,可能還有一味苦若花……」

他凝神沉思的時候,平日那種略微有點木訥的神色盡去,整個人氣質端肅,巍然如山,君珂欣賞地看著,在此刻終於察覺,當初那個被大戶人家可怕規矩約束住的少年,此刻終於長成,在另一個領域,他亦光芒萬丈,凜然如神。

不知不覺眼神便帶了點欣慰,於君珂心裡,杏林是她帶出冀北的,他能有如今成就,她便覺得心安。

柳杏林思考完畢一轉頭,便看見君珂眼光,怔了一怔,笑道:「怎麼這麼看我?」

「在想當初……」君珂曼聲道,「你是大家族裡的妾生子,才能雖出眾卻沒有足夠地位保障,我是周將軍府一個替死的丫鬟,境遇比你還要不如,不過我們,都走到了現在。」

「是啊。」柳杏林眼底泛出溫柔的光,忽然笑道,「小君,忘記告訴你,前不久柳家來人,去西鄂找我。」

「哦?」

「來的是我二哥,大房嫡子,他是一步一跪,求到我門前的。」

君珂笑起來,「真的?不會就從門口開始跪的吧?」

「何必深究。」柳杏林爽朗地笑起來,「大燕皇帝又病了,當時皇太孫還沒回來,朝中急得沒法,遍尋名醫,有人推薦了柳家,柳家在我們離開第二年,就去了燕京,也算名聲響亮,他們大概是因為一直太順遂,還沒入宮問診,就誇下了海口,結果皇帝病無起色,再加上柳家又無意中捲入了燕京門閥家族之爭,這下引起了滔天大禍,無奈之下,派我大哥遠赴西鄂來求我了。」

「該!」君珂笑,「你家裡有些人確實被捧壞了,燕京水深,也是他們能涉足的?吃點苦頭吸取教訓也好。你怎麼做的?」

「燕人和你有仇,但柳家對我也有養育之恩,」柳杏林柔和地道,「我給了他們一些指點,讓大燕皇帝的病況有所緩和,但不能根治,小君,抱歉我做不了更多。」

「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甚至有很多時候,是違背你的人生準則的。」君珂微笑,「下次不必了,我的仇我自己會報,你做你自己便好,不然,小心咬咬吃醋。」

柳杏林訕訕地笑起來,但眼神發亮,很明顯他和柳咬咬歷經三年,依舊處於熱戀之中,聽見她的名字都令他由衷喜悅。

只是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喜悅,不願意在君珂面前流露——她雖然情緒如常,可是納蘭述那樣的病,必然如陰影在她心頭盤旋,想著她的背負和壓力,柳杏林微微不忍。

「小君,還記得當初嗎?那天暴雨之中,我和你從柳府府門前走開的時候,你說的話?」半晌他道。

「總有一天,柳杏林要超過他們柳家在醫學一道的地位;總有一天,他們柳家,要親奉重禮,千里來拜,伏於柳杏林門前,求他回歸!」君珂輕輕複述。

「拜你所賜,豪言終成。」

兩人都笑起來,抱膝坐在山頭上,看晚霞壯麗,如神筆在藏青天際揮灑無邊爛漫,大片大片深紅斑斕的彩光自天那頭徐徐鋪開,恢宏畫卷,盡展眼前。

多年前覺得很重要很偉大的誓言,等到走過太多路途之後才發現,原來昔日咬緊牙拼盡氣想要達到的目標,早已被遠遠拋在身後,那些曾讓自己痛而不得的一切,也早已在心版淡去無痕。

越往高處,眼界越開,天青水闊,長風徐來。

「杏林。」

「嗯。」

「納蘭能手術么?」

「你說的那種什麼……癌?」柳杏林微微偏頭,「大抵就是我們說的癰瘤或者『腫』,生於體內的那種,以前我遇見過一個,撐的時日很短,那時我還沒從你那裡學會開刀,如今好歹咱們也剖過幾個肚子,總要試一試,等陛下身體更恢複些,就要抓緊進行了,只是小珂……」

「嗯?」

「我擔心你……」柳杏林目光似有憂慮,「這個手術需要人配合,我擔心你……做不到。」

君珂目光黯了黯。

是,剖別人肚子容易,那不過是別人的器官和身體,但是如果是納蘭,她是否還能保持那份冷靜?是否還能極好地配合杏林?是否會因為關心則亂,出現謬誤?

這樣的手術至關重大,需要醫者有顆淡定超脫的心,稍有差池,便是一條性命,而明白此中利害的她,會不會因為執念太過壓力太大,無法做到完美?

君珂手心微涼,卻在瞬間微笑。

「我相信我能,沒人比我更渴望他活,活得長長久久,和我白頭到老。」她道,「如我不能,杏林,打昏我,然後,我和他的性命,都交給你了。」

柳杏林震動地看著她,咬著嘴唇點點頭,半晌嘆息道,「我知道,不成功,你也會……小珂,堯國的形勢我也看出來了,國內反對你的風潮很烈,你的想法和行為,他們不會接受,我擔心這樣的手術瞞不了那些朝臣,他們會怎麼理解你的行為?會不會……」

君珂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所堅持的,所要求的,永不會被那些根深蒂固的封建舊思想所接納,就算大典將敵人打趴,也只會讓她更為他人忌憚而不是接受,一旦有風吹草動,抵制更烈,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抓緊機會,攻擊她弒君吧?

「生命平等,但人性自私。」她站起身,迎著最後一抹沉落的陽光,忽然振臂高呼,「為納蘭一命,我亦不惜血流飄杵!」

柳杏林揚起臉,君珂的背影在淡金的夕陽里光芒熠熠,他眼底笑意也漸漸決然——這女子一路走來艱辛歷歷,千夫所指毫不動容,她敢,他為什麼不能?

「放心,」忽然也似有豪氣湧起,他大力拍君珂的肩,「一起!」

兩人勾肩搭臂,各自仰頭一笑,正豪氣干雲,雖千萬人吾往矣,君珂忽然一聲慘叫,針刺了屁股一般跳起。

「哎呀,忘記明天就是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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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欽天監說是個好天氣,夜觀星象,風清雲朗,皇后陛下定然能在萬丈金光之下,冠冕輝煌,萬眾矚目。

天亮時,眾人都抬頭望著烏雲滾滾黑霧沉沉的天空,無語。

「果然是妖后……」幾位剛剛解脫軟禁狀態的老臣搖頭嘀咕,「到哪都妖氛衝天。」

老臣們在野牛族皇宮護衛的「保護」下,一步三搖地出宮,跟隨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前往宗廟。

站班時遙遙看見一路關防的,都是一色鮮紅的血烈軍士兵,這些官們都放下了心,互相對視一眼,又看看最前方的龍輦鳳駕,珠玉輝煌,重簾深垂,看不出帝後在做什麼。

長長的儀仗擺開來,隔開了眾臣和皇室,滿朝文武,除了值戍的,全部到場,在京待職三品以上以及各地進京府以上官員,也在此列,再加上將要陪皇后進入宗廟的皇室宗親,公主命婦,足有數千人。

堯國的皇室宗廟就在城內,離皇宮不遠,圈出數十里方圓,專門修建的皇家園林,其實現在堯國的皇室宗廟,已經不是原先的步氏宗廟,納蘭述繼位後,重建宗廟,在正殿只供奉了自己父母的牌位,各自冊封皇帝皇后尊號,原先步氏皇族的牌位都被挪進了二進殿中。

按照堯國皇室規矩,皇后大婚入宮,有子嗣後正式參拜宗廟,和大婚屬於昭告天下的身份認定不同,參拜宗廟代表的是血脈的延續和承認,自此之後不僅是國母,也是整個皇族至高無上的女主人。

對納蘭述來說,這是正式將君珂以妻子的身份帶到父母神位前,對君珂來說,今天也是她第一次以堯國皇后身份出現在整個皇族和朝廷之前,意義不言而喻。

宗廟前玉階百層,每三十層一個平台,紅毯自頂端鋪落,潔凈華貴,階梯兩側十八銅爐燃起巨香,油亮的黑檀木供案一字排開,每個平台上都有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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