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四十二章 清洗

劉大公子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車馬長隊,慢吞吞走了兩天才把三十里路走完,這兩天里,大公子叉著腿,吊著檔,橫行似螃蟹,扭臀如生瘡。。

勝堯城門有禮部的主事接著這一行,劉大公子在朝廷來人面前再也沒了趾高氣昂之態,滿臉卑微之態,那主事倒也認真,接著了隊伍,派兵丁護送,還查看這些人的路引,道:「皇后入宗大典在即,提前半月京城控制九門之禁,尋常外地人是不許進來的。」

劉大公子唯唯諾諾,君珂在一邊聽著,心想一個大典搞這麼緊張,是不許外人進入呢,還是不許她君珂的勢力進入?

她抬頭看著勝堯城門,眼神感慨,上次離開這裡時,城門還有些殘破,遺留戰爭的烽火痕迹,此刻城門擴建,巍峨勝於往常,透過城門可以看見城內人煙如織,祥和繁華。

納蘭在她離去的日子做到這一切,該是怎樣的辛苦?

君珂攥緊納蘭述的手,輕輕走了過去,那正低頭查看馬車裡貼了封條的箱籠的主事忽然一僵,轉頭看向兩人背影。

「那兩位是……」

「啊?」劉大公子此刻指望著納蘭述幫他恢複某些功能,自然一心維護,「在下的僕婦和管家,鄉下人不知禮數,大人莫怪。」

那主事想了想,眼神疑惑,終究不敢相信自己那近乎荒誕的猜測,揮揮手,讓眾人進城。

城門前九城兵馬司的人在查路引,十分認真,將每張路引對著陽光,尋找章紋里的陽暗刻,君珂悄悄問納蘭述,「京城路引查這麼嚴格?」

「以前似乎不至於。」納蘭述眼神深思。

兩人因為混在劉大公子隊伍里,有禮部的人護送,自然免了路引,進城之後劉大公子先去禮部將運送的冠服交割,君珂納蘭述假稱要去探望京城親戚,留了下來,劉大公子還不放心,命兩個「保鏢」留下「保護」兩人,當然,這兩個戴了面具的保鏢,早已換成了堯羽衛。

兩人正打算悄然回宮做些準備,忽然聽見城門外頭一陣馬蹄疾馳之聲響起,兩人兩騎潑辣辣馳進,當先一人進城門時停也不停,揚手拋出一塊金牌,「讓開!進城!」

那聲音正是戚真思的,君珂大喜回頭,果然看見戚真思和柳杏林,滿面風塵地到了。

他們估計也是在京城之外的山林里暫時散放巨鵠,換馬入城,算算時辰,雖然君珂在路上有所耽擱,但戚真思能和她幾乎同時到達,這一路定然十分辛苦。

戚真思爭分奪秒,拋出令牌便往裡奔,她這令牌代表身份,就是皇宮也出入不避,自然不須顧忌這區區城門。

不想城頭上有人一揮手,幾個士兵橫槍一攔。

「你敢攔我?」戚真思一怔,隨即眉毛豎起,額角一點靛青之色,幽幽懾人。

「卑職等不敢攔阻戚統領。」一個軍官匆匆下城來,先向戚真思一躬,不卑不亢地道,「不過這是非常時期,戚統領雖有自由出入京城之權,但您身後的人的身份,還是通報一下的好。」

「非常時期?」戚真思眼睛斜斜看過來,煞氣隱隱,「我怎麼沒聽說?敵國入侵了?有人篡位了?邊關告急了?」

她說話百無禁忌,那軍官只得苦笑,接也不敢接,只道:「請問您身後這位是……」

「聖手柳杏林。」戚真思漠然道。

「啊,久仰。」那軍官立即躬身。

「仰完了,讓開。」戚真思策馬。

長槍紋絲不動。

戚真思眉頭微微擰起,眼神森然,盯著那群士兵,「什麼意思?」

「這軍官是哪個部屬的?」君珂悄悄問納蘭述,「雖然是血烈軍的裝束,但看起來各種不對勁。」

「當初投誠的京軍,被打散後一部分換防一部分併入各軍,這個大概是原來的京軍。」

兩人退後一步,隱入人群。

「戚統領。」還是那軍官在說話,「柳大夫名滿天下,我等十分仰慕,不過上頭有令,他國人士一律不得入京,柳大夫現在在西鄂,西鄂剛剛和大慶勾結陷我主於不利,雖然柳大夫斷然和此事無干,不過也不適宜現在進城,還請城外等候,待卑職向上頭請示之後再做定論如何?」

「荒唐。」戚真思冷叱,「什麼西鄂人堯國人?柳大夫一直是陛下的貴賓,你們不知道?讓開!」

君珂眯起眼睛——柳杏林名滿天下,人人趨奉,又是納蘭述座上賓,絕無可能被攔,今天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因為她吧?是因為怕柳杏林此時趕來,是為了幫助她?

畢竟全天下人人知道,柳杏林是她生死之交。

納蘭述臉色森冷,知道朝中對君珂毫不接納,知道京城在醞釀廢后風潮,但這些人如此膽大,竟然敢趁他還沒回來,攔截柳杏林,當真以為他不會殺人嗎?

「戚統領如此焦急。」那軍官眯起眼睛,「不知有何要事?」

這軍官隸屬血烈軍,出身也算貴族,向來屬於堯國元老那一派,他今日奉命攔住戚真思,是因為認出了柳杏林,這個和皇后交好,又有相當地位的名醫此刻來到堯國,實在太敏感,所以立即出馬攔下。

但他也沒打算為難戚真思,畢竟戚真思是納蘭述親信,堯國上下,目前反對皇后風潮雖烈,但對皇帝陛下本身,不敢有絲毫異心——納蘭述把持軍權,手腕翻覆,這三年堯國貴族的血,足夠淹沒他的龍座。

在堯國這些人看來,他們這是為了陛下好,讓這樣一個不守婦道,勾結外敵,野心勃勃,跋扈囂張的皇后在位,則皇帝大業危矣,堯國危矣!

作為不遵禮教,偏又手中有兵的國母,君珂早已引起了所有朝臣的危機感,每個人都覺得,陛下雖然一時被妖后蒙蔽,但沒關係,有他們在,一定能為陛下除清妖氛,到時候,沒有妖后蠱惑,陛下聖明燭照,痛定思痛,必然還會感謝他們的!

每個人都在為所擔負的偉大職責熱血沸騰,為美好的未來歡欣鼓舞……

「我有什麼事,你配問?」戚真思才不管對方什麼想法,攔她就是罪,只是畢竟此行秘密,不想在城門鬧事,她已經在忍耐。

「好。」那軍官眼底怒色一閃,咬牙笑道,「既然沒什麼事,請恕卑職放肆,要請柳先生在城外等候一二!」

「我有要事,讓我進城!」柳獃子急匆匆喊,「你們皇后宣召我,你們也敢攔?」

君珂扶額呻吟——哦獃子,你這話一說,更走不了了。

「哦?」那軍官笑得更沉,「敢問柳聖手,皇后陛下宣召您何事?」

「她……」柳獃子畢竟還沒真呆,脖子一縮,不太高興地道,「這個似乎沒必要向閣下交代吧?」

「柳聖手這話就讓在下為難了。」那軍官心中一動,覺得與其攔下柳杏林,不如從他口中套取情報更好些,笑道,「您要明白宣示所來何為,在下也許還可以拼著上峰責怪,請您入城,這樣不清不楚的,叫在下想開城也不行啊。」

柳杏林面露猶豫之色,君珂心中一驚——獃子可不要一急真說出來,納蘭述的病,萬萬說不得!

柳杏林只一猶豫,嘴便閉得蚌殼一般緊,與此同時戚真思已經一鞭子抽了下來,「放肆!這也是你問的?讓開!」

「戚統領這是在為難卑職了。」那軍官一抬手抓住鞭梢,還是那不不陽模樣,「卑職奉的也是上令,職責所在,戚統領還是稍安勿躁的好,來人呀——」

一隊士兵上前,牽住了戚真思的馬籠頭,另有一隊士兵,隔開了戚真思和柳杏林的馬身。

「你們要幹什麼?」戚真思此時怒色反而去了,森森地俯視那群控制住她馬的士兵。

「沒什麼。」那軍官含笑道,「兒郎們為統領大人執韁墜蹬,親自護送大人進城,以示賠罪。」說完手一揮。

士兵們牽著戚真思的韁繩便走,竟是要強硬地把她從柳杏林身邊帶開。

戚真思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雪白的額角靛青的刺青一閃,光澤幽黯可怖。

「出面嗎?」君珂明知此時不宜出面,也覺得忍無可忍了。

「遲了……」

「哧。」

一抹劍光自戚真思脅下射出,刁鑽的角度,被日光影覆蓋的區域,幾乎人的眼睛還沒能捕捉到那軌跡,淡青色的弧形光芒已經攜著虹影一彎,在人們眼底濺開!

「啊!」一聲慘叫,一截斷腕離體而出,半空中一彈,落在一個圍觀百姓腳下,引起更響的慘呼和走避之聲。

抓住戚真思韁繩的士兵的手,被她一刀砍斷!

人影一閃,自馬上撲出,穿過乍飛的血雨,手中寒芒重重抵上那軍官的咽喉,「我說最後一次,讓開!」

「戚真思,你敢城門傷人……」那軍官瞪大眼睛,嘶聲怒吼,「你瘋了……」

戚真思手中匕輕輕往前一送。

鮮血如扇面噴射,直衝戚真思面門,她霍然向後一個鐵板橋,濃膩的鮮血貼面橫飛而過,濺在三丈外的地面,一片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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