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三十七章 回家

他死死盯著君珂的臉,已經忘記自己原先要做什麼,眼神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日頭已經升起來,明亮燦爛,白花花的一片,那一片逼人的白,任何人在那樣的直射光中都會被消弭暗淡,她的光彩卻絲毫沒有被掩蓋,更亮更清更潤澤,是天下最極致的美玉,海底最完美的珍珠,日光打在輪廓上鑲嵌一道金邊,不抵她自內而外散發的蘊藉光華。

如一捧無人履足的山巔初雪,或一道未曾舌嘗的碧澗流泉,皎皎純凈,眼睛直視嫌褻瀆,捧在掌心怕污濁。

納蘭述眼底泛出迷惑,緩緩伸手輕觸,指尖將要觸及,卻又觸電般彈回,做夢般喃喃道:「是你么?」

他神情近乎恍惚——眼前的她還是她,五官眉目如此分明,深刻心版,永無偏移,然而似乎又不是她,沒有了瑕疵,沒有了風霜,三年時光未曾於她容顏上鏤刻印痕,她的肌膚比三年多前更細緻玲瓏,眉宇卻比三年前多了幾分成熟韻致,那種成熟與幼嫩交織的獨特風情,珍貴得讓他不敢碰觸。

君珂瞟一眼旁邊,一支箭斜斜插在地面,想必剛才是流矢,自巨鵠翅膀縫隙中穿入,打擾了納蘭述的進程,這讓她鬆了一口氣,畢竟她對於野地嘿咻實在有心理障礙,丑福他們就在前面不遠處呢!

君珂即使來自現代,但自小的枯燥單一研究所生活,使她沒機會接受過多外界誘惑,還算是個保守性子,內心裡,她對新婚之夜十分重視和期待,剛才情熱心疼,覺得就此交付也沒什麼大不了,此刻清醒一些,看看四周滿染鮮血遍地死屍,頓時便覺得打斷也是幸福的。

「君珂……」納蘭述似乎也冷靜了些,指尖小心翼翼在她臉上虛空一寸處盤桓,一副想摸不敢摸的樣子。

君珂含淚笑起來,拉過他的手指,輕輕擱在自己臉上,「納蘭,看見我了嗎?喜不喜歡?」

納蘭述眼睛發直,幾近熱淚盈眶,嘴裡低低不知道在喃喃什麼,君珂豎起耳朵,才聽見他感激地道:「老天爺,你終於待我厚道了一次,童顏巨【咳咳】乳,這就是傳說中的童顏巨【咳咳】乳啊!」

君珂:「……」

惱恨之餘卻又歡喜,納蘭的情緒已經慢慢恢複,她的靈動痞氣的納蘭又回來了。

「我變美了,你卻丑了。」她皺起鼻子,牽著他的手去摸他的臉,「你瞧瞧你,瘦成什麼樣子?天啊,這麼深的眼眶,這麼高的顴骨,這麼硬的骨頭!你這麼丑,好意思站在我身邊?限你三天之內,迅速給我美回來!」

「就這麼丑,你敢不要我?」納蘭述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裡,貪婪地嗅她的香氣,「不過你的建議朕還是會採納的,就從現在開始,嗯,第一階段采陰補陽,來吧!」

他的唇,慢慢又移了下去,移向他現在很滿意的那個部位……

「啊你這色鬼!」君珂一聲驚笑,趕緊伸手去擋,實在沒想到納蘭述然不肯放棄還要提槍上馬,披風已經不夠遮擋了啊!

隱約俯在她身上的納蘭述一聲低笑,君珂忽然覺得這笑有點冷,隨即聽見他含糊地道:「你早就這副模樣了?」

「嗯……」

「很多人都看過了?」

「嗯……」

「我最遲?」聲音已經隱隱有點危險。

君珂猶豫了一下,把披風向上扯扯,主動想去吻他,「……沒關係,以後只給你一人看……」

納蘭述又笑了一聲,笑得陰陰的,君珂汗毛一豎,正想這傢伙怎麼這麼古里古怪的,隨即聽見他森然道:「看!看!看你妹啊!」

呼地一聲他忽然飛身而起,身子一卷已經把披風都卷了過去,本來聽見那一句十分潮流的罵人正傻眼的君珂,立時一聲驚呼,慌亂地要找衣服,納蘭述卻已經在飛身而起的那一霎腳尖一踢,將自己的袍子踢在了她身上,遮得嚴絲合縫,一點春光都沒泄。

君珂也顧不得去找自己的衣服,趕緊穿好他的袍子,仰頭一看,納蘭述身影如火,竟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從巨鵠翅膀之下穿過,手一抄已經抄住了地下掉落的一柄長槍,振臂一揮,長槍電光一閃,直奔對面人群中而去。

長槍飆射,因為速度過快,摩擦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四面似風動水波般微微震蕩,迎面的大慶士兵猝不及防神色驚慌,一人反應快捷躍起想擋,身子躍到一半就被長槍貫穿而過,發出一聲慘呼,血雨蓬蓬星花飛濺里頹然墜落,其餘士兵更是連擋的機會都沒有,如被巨杵劈天,紛紛向兩邊跌開,密集的人群出現一條分裂的弧線,現出最裡面一個手持長弓面容普通的人來。

劈面金風,厲光奪人,那人霍然抬頭,幽深眼眸冷光一閃,忽然抬手,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一把便抓住了來勢兇猛的長槍。

長槍被抓住卻去勢未絕,依舊一寸寸向前,那人手腕紋絲不動,近乎冷酷地看著長槍上附著的真力拚死向前,槍身和手掌摩擦發出嗡嗡的細聲,眼看長槍慢慢逼近面門,他並無驚慌之態,唇角依舊一抹笑意,果然長槍在即將靠近他鼻子之前停止了最後一絲震動,發出一聲戛然長吟,在他手中徹底安靜。

那人唇角的笑意更柔更淡更冷,輕輕道:「納蘭述,你很奸詐,還知道迷惑我再突然出手,不過……」他冷笑著,笑得似乎有幾分煩躁,隨即隨手將長槍往身邊一扔。

「轟!」

驀然一聲巨響,血肉飛濺黑雲騰空,慘叫聲里殘肢斷臂飛上半空,那槍竟然爆炸了!

巨響聲里,納蘭述翻身躍上巨鵠頭頂,大笑,「如何?沈夢沉?朕還有更奸詐的!」

君珂先是一喜,隨即又一驚——沈夢沉來了?剛才那箭是他出手?

一眼看見納蘭述然踩上巨鵠頭頂,頓時大驚失色,巨鵠性情兇惡,不是主人可不能擅自乘騎,正想招呼他下來,不想那巨鵠剛仰起頭,納蘭述腳跟狠狠一踩,那鳥發出一聲委屈地嗚咽,脖子一縮不動了。

君珂無語——三年不見,這傢伙凶比猛禽哪……

煙塵漸漸散盡,君珂瞪大眼睛看著對面,她此時已經明白納蘭述為什麼會在箭射之後還若無其事,一副要繼續嘿咻的模樣,原來不過是察覺沈夢沉潛入,先故意麻痹他,才突然出手,那槍估計他抄起的時候,已經往裡塞了一顆火藥彈,他算準別人接不下這槍,而沈夢沉無論是劈手打飛,還是空手去捉,都難免引爆那顆塞進去的雷彈子。

君珂心跳了起來——沈夢沉死了嗎?似乎這人沒這麼容易死,但納蘭那麼陰險,爆炸那麼近……

煙塵一收,天地一清,一條人影飛速後退,手中還頂著一個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士兵,看見納蘭述看過來,沈夢沉微笑拋開手中的擋箭牌,輕描淡寫地道:「不過如此。」

那士兵在千鈞一髮之際被他拿來擋爆炸,此時已經不成模樣,沈夢沉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身的黑灰鮮血,隱約胳膊上一個血肉模糊的洞,似乎也被炸傷。

「大慶皇帝真是愛兵如子啊。」納蘭述高臨下站在鵠頭上笑,「作為你的士兵,能夠隨時為你擋火藥為你死,實在是件太榮幸的事。」

大慶士兵的臉色已經有些變了,他們曾經親眼看見納蘭述和他的護衛生死與共,如今卻被自己的帝王拿來擋災,兩相對比,難免寒心。

「陛下似乎也不必費心挑撥。」沈夢沉若無其事,偏偏頭道,「傳令,紅門軍四營三隊小隊長甄旗,護主而亡,著追封勇武將軍,賞金一萬兩,母或妻一人誥封五品誥命,賜南城外宅子一座,子擇一人補紅門軍南營校尉職。」

「遵旨!」

大慶士兵的眼色又變了,充滿艷羨驚訝之色——如此厚賞,十年軍功也掙不來,封妻蔭子房產銀兩齊全,便死又如何?

何況陛下似乎也並非那麼絕情——他連甄旗這樣一個小隊長都認識,名字一口便報了出來!

納蘭述挑撥不成也不沮喪,挑眉笑道:「陛下剛趕過來的?瞧這簡樸模樣,輕車簡從想來給朕收屍?真是抱歉,讓您失望了。」

「不急,等得。」沈夢沉含笑看看納蘭述胸口。

君珂此時才注意到納蘭述胸口似有濕潤,紅色的披風上有深色痕迹,心中不由一緊——他也受傷了?

想起趕到時確實看見槍尖入肉,因為她的突然飛降,那些士兵愣住,殺手停了停,也不知道傷得怎樣。

納蘭述給她一個「放心」的眼光,一直仰著頭的君珂眼神一松,兩人相視一笑。

一個簡單動作,自有脈脈溫情,君珂心思都在納蘭述身上,也沒注意到自己公然穿著納蘭述的袍子,對面沈夢沉遙遙笑看著,唇角的弧度像是刻上去的,眼神很深。

隨即他拂拂衣袖,一招手,一排士兵潮水般涌過來,各自從腰間一翻,翻出一排摺疊盾牌,密密將他圍護住,像一個巨大的鐵桶向後移動。

此時戰場上已經是一邊倒的態勢,大慶那邊雖人數眾多,但從來沒有對敵這種新型空軍的經驗,箭射不上去,槍投不到半空,大刀只能砍到空氣,偶有膂力超強的,能射到那些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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