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笑扶歸 第五章 美人恩

高大的雲雷城牆之上,這一行字不知用什麼顏料寫就,鮮明刺目,風雨不能剝脫,來來去去的人,出城門時,都對那行字看一眼,眼神憎惡。

君珂攔住一個出城打獵的中年漢子,客客氣氣詢問,「這位大哥,我們是大燕人,千里迢迢來此地祭拜先祖,不過還沒進城門,就先看見這個……」她神情有點畏懼地指指城門上的字。

雲雷高原是大燕祖居龍興之地,很多燕人的祖宗都埋在蒼芩山下,每年都有燕人千里迢迢來雲雷高原祭拜先祖,這些不懼艱險穿越兩國尋根的燕人,一向很為雲雷人尊敬。

那漢子聞言看了君珂一眼,警惕的神色放緩,道,「前面幾排字,是我雲雷祖訓,我雲雷是大燕祖居地,民風剽悍,馬上立國,精武勇悍百折不彎,是以有『五不入』。而那最後一排,是年初新添加上去的,聽說是因為那批從大燕回歸的雲雷人,他們認賊作父與敵為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宗門堂主合議驅逐了他們,連帶將他們的主人列為我雲雷頭號大敵,任何人得而誅之。」

「認賊作父,與敵為友?」君珂眨眨眼睛,「大燕回歸的雲雷人?不是傳說的雲雷軍嗎?我是燕人,也知道這個雲雷軍,聽說叛出了大燕,是不是因為這個被拒?」

「叛出大燕有什麼,只要他們沒有錯,我們雲雷城沒有不敢接納遊子的事。」那大漢冷笑道,「自然是他們有別的錯誤。你這姑娘,少打聽我們雲雷城內部的事,這也不是你能聽的。最近城內對外來人入關查得很緊,你還是緊想辦法進城才是。」

君珂道了謝,立在城門前負手看那排字,丑福在她身邊,早聽見了對話,皺眉道:「這下進城有點麻煩。不如讓屬下先進去探路,主子你萬金之軀,不可輕入險地。」

君珂卻冷笑了起來。

「想要納蘭述和我屍骨的人,這天下不知凡幾。」她道,「我還是活得好好的。」

「要不要去看看他們。」丑福指的是那批餐風露宿不得進門的舊部。

「現在不必,你看不出來嗎?」君珂淡淡道,「雲雷城將他們驅逐,卻又允許他們在這城外十里之地紮營居住,那就說明根本沒有將他們置之不理,而是放在眼皮底下監視動向,如果我們現在去聯繫他們,必然被雲雷城的探子發覺。」

「我們先混進去?」

「隊伍里那兩位自稱姓馬的姑娘。」君珂一笑,「一定可以進城,咱們跟著她們便是。」

她走到城牆前,狀似好奇地摸了摸那一排紅字,城門前的士兵沒有阻攔,雲雷城十分團結,百姓對宗門任何決議都毫無異議,這排字出來後,每天都有很多人前來觀看並議論。

君珂的手指,在那十七個字上輪番摸過,最後還拍了拍城牆,指著那排字大聲道:「等我!」

士兵們哈哈一笑,覺得這姑娘有殺氣,不錯。

君珂摸完,轉身便走。

雲雷城!等我進來!

雲雷宗門!等我煽死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混賬。

雲雷軍!等我大開城門,要那些人,親自迎你們堂堂正正進城!

她背影消失在城門前,身後,那排深深的紅字,忽然出現了一絲絲剝脫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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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下宏願的君珂,進城卻是一大難題,雲雷城不是誰都能進的,或者有大燕驛路司的入城路引,或者有城中親族證明迎接,這兩條君珂都沒有,而梵因,他的身份和所攜的大燕官員士兵,自然可以進入,但君珂又不能和他們一起進,將來鬧出事來,梵因必將十分為難。

君珂讓梵因先打發他的隨從隊伍進了城,卻將梵因留了下來,反正大燕前去皇陵的使臣隊伍名單上,也沒有寫明梵因的名字身份,他本就是不受皇權管束的方外之人。

然後她找來了兩位司馬家小姐,當然,司馬家小姐也用了化名,現在姓馬。

「兩位馬小姐是要進城么?」君珂好客氣地對司馬家雙胞胎笑,「我聽說進雲雷城,須得在城中有親族,證明之後才能進入呢。」

「那是自然。」司馬欣如眼睛直對著梵因飄,「我外祖家就是雲雷宗……」

「我家外祖住在城中。」司馬嘉如打斷姐姐的話,「既然已經到了雲雷城,多謝諸位一路相助,稍後我們姐妹有些許心意奉上,姑娘如不棄,以後也請多多來往。」

她嘴上叫人家來玩,卻連自己親戚家身份住址都不肯說,君珂讚賞地看她一眼,心想這姑娘可比她姐姐難騙多了。

「多謝馬小姐好意,不過怕是不成了。」君珂為難地笑道,「我們正在愁呢,怕是這雲雷城進不去。」

「為什麼……」

「天色不早我姐妹也該入城了,告辭。」

兩位司馬小姐同時開口,然後互瞪一眼。司馬嘉如拉住了姐姐的衣袖,拽著她便走,看出來這妹妹武藝也在姐姐之上。

君珂笑了笑,轉身對梵因道:「哥哥,看樣子咱們終究和雲雷城無緣,在這外面看看城牆的模樣也便罷了。」

梵因垂目,眼神里一點無奈——君珂又要賣他了。

那位馬大姑娘對他有意,傻子都看得出來,梵因避之唯恐不及,君珂這個沒良心的,卻揪著他拿他當敲門磚。

君珂一點良心不安的意思都沒有——見他第一面,他就在騙人,當初在大燕,為了納蘭述走火入魔狀態里到底有沒有神智,他又涮了她一把。

更可恨的是,他每次騙人,都衣袂飄飄慈悲高貴,真實得不能再真實,讓人心生膜拜,一次又一次上當。

聖潔的和尚,最會騙人了。所以她也不需要有什麼負罪感。

司馬欣如一聽見君珂這句,果然立即轉身,一腳踩住了妹妹裙子,不讓她繼續拉自己走,急急道:「怎麼回事?為什麼進不去?」

「我們在路上弄丟了路引文書,本地親族又已經死絕。」君珂無奈地道,「聽說最近雲雷城查得很緊,看樣子是沒法進去了。」

「實在遺憾……」

「我們可以!」

司馬家雙胞胎再次異口同聲,然後互盯一眼,司馬欣如目光灼灼,將妹妹盯得皺眉扭頭。

「我們可以!」姐姐的執念終於佔了上風,大聲道,「願意為梵兄擔保。」

君珂掐梵因的腰。

大燕聖僧悲傷地嘆息一聲,輕輕道:「我兄妹從來都是一起的。」

「梵兄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當然要一起,你們的隨從也帶著吧。」司馬欣如大包大攬,「我姐妹也需要隨從,就算是我們帶來的,只是委屈你們,充當下我府中的清客。」

「能得兩位馬小姐庇護,我兄妹有什麼委屈的?」君珂眉開眼笑。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瞞你們。」司馬欣如道,「我們不姓馬,我們是堯國東南將軍司馬家的人,司馬將軍是我們的父親,這次我們來探望雲雷城的外祖,我們外祖,是雲雷宗門乾堂堂主。」

一旁的司馬嘉如輕輕嘆息一聲。

君珂目光一閃,她當然知道這兩位到底是什麼身份,她身後可是跟著擅長打聽消息的堯羽衛,不過這位司馬家小姐如此坦誠直白,倒也出她意料之外。

「多謝司馬小姐坦誠以告。」她輕輕道,「日後我必有回報。」

日後,看在這位司馬家小姐的份上,對她外祖家客氣一些便是。

司馬欣如可不知道君珂這句話的份量,她眼裡,君珂不過是個普通的大燕行商,能有什麼回報於玉堂金馬的司馬家族?或者是雄霸雲雷的外祖父家?

倒是司馬嘉如眼神一閃,她發覺,君珂在聽說她們身份時,雖然臉上有一點驚訝之色,但眼神冷靜,一點波動都沒有,說出有回報那句話的時候,更隱隱約約,透出上位者的氣度。

這種氣度言語難以形容,帶著淡淡的疏離和壓力,讓人不由自主安靜。

司馬嘉如自小穩重聰慧,被家族視為神童,直覺敏銳,在她的感覺里,君珂也好,梵因也好,都絕不該是行商的身份,這兩人身上那種久居上位者的貴氣,便是自己掌握大軍多年的父親,似乎都及不上。

然而姐姐一見鍾情,少女情懷難以抑制,司馬嘉如也是少女,還是剛逃婚出來的女子,對感情的事,自有一分珍重憧憬在,內心裡也不忍姐姐失望。

她寬慰自己——也許這兩人就是大燕貴族,不願顯露身份,年輕貴族子弟常常也愛做這些,帶他們進城也沒什麼,以外祖家在雲雷的勢力,還怕人不利?

司馬欣如得了妹妹首肯,早已心花怒放,過去便牽梵因衣袖,「梵兄,你沒有來過雲雷城吧?我姐妹四歲時隨母親來過一次,待我為你指點雲雷風物……」

梵因淺笑,衣袖一滑,便如流瀉的月光一般從司馬欣如的手指間滑了出去,然而司馬欣如絲毫沒有察覺,她怔怔地盯著梵因的眼眸,已經被他那朗月流雲的一笑,驚艷得丟了魂……

司馬嘉如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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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司馬家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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