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八章 攝政王

「砰。」

一聲悶響凌厲兇猛,老拳擊在了姜雲澤的下巴上。

姜雲澤一句「所……」始終沒能說完,整個腦袋被打得向後猛力一仰,頸骨發出一聲可怕的嘎吱聲,讓人以為瞬間就要折斷。

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已經遠超剛才君珂給出的任何一拳一腳。

姜雲澤完全被打蒙了,維持著那個後仰的姿勢,定了足足半刻鐘,才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你怎麼……」

「我怎麼打得這麼漂亮是吧?」君珂吹吹拳頭,一臉嫌惡,「每次看你這張臉我就有打死的衝動,打完之後我又有後悔的衝動,太噁心!」

「你……你沒有……」姜雲澤腦子裡只剩了絞成一片的糨糊,根本聽不懂君珂在說什麼,只固執著那個不可置信的念頭,「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受影響?」君珂抬起頭,環顧四周,眼神落在塔下碧湖上,掠過微微一絲感激,「你聽過師父的武功,能傷得了徒弟嗎?」

姜雲澤霍然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

「大光明心法。」君珂一笑,「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我只有一部分大光明內力,卻沒有真正接觸過大光明的心法文本,但是今天,你幫我補上了。」

從白塔第四層到第十層,就是大光明心法的第一層到第七層。佛門至上心法,到今日君珂終得圓滿。

佛門心法不得外授,君珂卻以這樣的方式,獲得成全。

姜雲澤眼眸睜得越來越大,死死盯著君珂,她希望君珂是在強作支撐,希望君珂還是在詐她,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一番苦心算計,不會反為他人做了嫁衣,然而面前的君珂,神閑氣定,精氣飽滿,甚至臉上隱隱現出一層晶瑩聖潔的光輝,明珠般耀人眼目。

姜雲澤越看越絕望,眼前一黑,一口血狂噴而出。

「蒼天……無眼……蒼天……絕我!」

巨大的懊悔如巨石砸在她心底,砸得她一口口嘔血,原本她有機會走的,完全來得及逃出鄂城,就算不走,她的副相府邸里也有各種機關和準備,尚可一搏,是她貪心,被仇恨驅使,一心要看見君珂死在她面前,為此不惜以重傷之身,孤身對上君珂,不惜忍受君珂的折磨毆打,從一層踢到十層。

咬牙苦忍,只為將君珂誘入陷阱,只為了登上塔頂之時,看君珂失去一切,輾轉呻吟,被踏於她腳底!

然而依舊是她,輾轉呻吟,伏於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白受了這許多苦,還要賠上性命!

「好……好……」她掙扎著,攀著欄杆,再次顫巍巍地站起來,君珂有點訝異地看著她——這再生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姜雲澤的身體似乎經過了改造,看似破爛拼湊,卻韌性非凡,常人受了她這麼重的傷,不說死去也完全喪失行動能力,她居然還能站起來!

「君珂……」姜雲澤血跡斑斑的手,死死抓住欄杆,支撐著身體,「……我……無話可說……天意……天意……」

君珂譏誚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憐憫。

「無論如何……君珂……」姜雲澤喘息幾聲,露出一抹凄涼的笑容,「是你……搶了我的……未婚夫……是你……先對不起……我……」

「納蘭從沒承認過你是他未婚妻。」君珂淡淡道,「更何況,當日燕京城門上,郡主娘娘你已經對著大燕軍民,自動解除婚約了。」

「……事已至此……」姜雲澤慘淡地搖頭,「……沒什……么……好說的……說實話……我……喜歡過……他……我沒想要殺他……黃沙城……我以為是你……去的……誰知道他……」

君珂冷然看著她。

「……納蘭……他不在我手……里……我騙了你……不過我知道……他在哪裡……他在……」她聲音漸漸低下去,依靠著欄杆,眼白一點點翻出來。

「他在哪裡?」君珂神色一緊,下意識湊過來。

「他在……」姜雲澤忽然一把抱住君珂,用勁全力向後一倒,「去死吧!」

「啪!」

欄杆斷裂,尖聲嘶叫撕裂夜色。

一條人影翻翻滾滾墜下,不斷地撞在白塔突出的檐角上。

十層之上,只剩了一個人影,閉目仰頭,巋然不動。

夜風拂起她長發衣袂,她凝立的姿態安靜如石雕。

君珂閉著眼睛。

她的手,還維持著一個推出的姿勢。

在剛才姜雲澤抱住她,異想天開要與她同歸於盡那一霎,她的手,毫不客氣地拍在了她的胸膛,將她拍下了高塔。

這是她兩世生存,第一次殺人。

她原以為這一生,她會恪守前世生命至上的信念,即使遭遇再多的逼迫和為難,也不會凌駕法律,未經審判親手奪人性命。

就算她明白如今這個時代,法律屈服個人意志之下,強權就是法律,指望審判不如指望自己的拳頭。她依舊不肯輕易讓自己手染血腥。

然而今日,她終於越過了那一層原則的約束。

深惡痛絕,無可饒恕。

手掌輕飄飄推出,落一個沉重的結果,姜雲澤身子撞破欄杆向下墜落的那一霎,她的心也呼嘯墜落,翻江倒海,巨大的衝擊令她不願眼睜睜看著那一幕,閉上了雙眼。

這一閉,使她沒能發現底下的一點異常。

白塔的飛檐,比尋常的塔要寬,而且造型奇特,越往下越寬,君珂推出姜雲澤時的力度,因為第一次殺人有所不足,以至於姜雲澤不斷撞到底下的檐角,這種撞法,不等落地,她的身體就要支離破碎,死得不能再死。

她落下去的時候,白塔第一層,有個人忽然從紅門教徒傷兵群里站起身,開始往上走。

他坐在教徒群里的時候,還毫無特別之處,一站起來,那種起身的姿態,尊貴慵懶,帶著神秘的黑夜的魅。

四面的教徒立即恭謹地散開,其中一個眼神發木的教徒,也開始跟著他離開。

那人往上走,他走路的步態也是很特別的,輕,幽魅,韻律奇異,像習慣在黑夜潛行。

他走得似乎很慢,但轉眼就消失在二層,出現在六層。

他站到六層窗口,手一招,站在他身後的眼神發木的,穿著和姜雲澤一模一樣衣服的黑衣人,無聲無息倒地。

那人手掌在這倒地的黑衣人身上從上到下迅速一拍,那黑衣人渾身頓時支離破碎,不辨原狀。

此時風聲呼嘯,姜雲澤正撞到六層,那人立在窗口,看見姜雲澤撞落,伸手輕輕一招。

姜雲澤的身體,彷彿被牽了線,呼地一聲被吸進了窗。

那人另一隻手,同時將被他拍散的黑衣人送了出去,臉朝下墜落。

這交換的動作,快如閃電,又被寬檐擋住,又在夜裡,底下仰頭看著的君珂屬下,都沒有察覺。

黑衣人墜落下去,砰一聲落在石板地面,摔得肢體粉碎,難覓原形。

這裡黑衣人夾住了姜雲澤,無聲無息,再次退入樓下。

隨即他手一揮,那些紅門教徒突然打開塔門,沖了出去。

底下堯羽雲雷一直注意著塔頂,眼見有人摔下,都緊張地一擁而上查看,因為君珂和落塔的人都是黑衣,眾人都舉著火把努力辨識,眼見紅門教徒撲出,幾個首領都無心出手,派了兩隊人去攔,誰知這群人手段詭異,衝鋒勇猛,不畏生死,在接連死亡十來人之後,還是有幾個人撕開缺口,逃了出去。

此時晏希等人也無心去追,因為君珂下樓來了。

君珂在地下那具屍首前盤桓了一下,她實在不願意麵對自己此生第一次親手殺的人,何況那屍首狀況也太慘,本來姜雲澤落塔之前身體就已經支離破碎,再這麼一路碰撞摔下來,眼睜睜看著,衝擊力太大。

她瞄了一眼大概形態,就揮揮手,道:「火葬。」

古代風俗是土葬,她選擇火葬,是十分謹慎了,生怕姜雲澤妖異,還能從泥里爬出來。

空地上點起火堆,屍首扔進去,劈啪作響,發出一股難聞的焦臭,但所有人都沒離開,堅持著看見屍首化灰,才撤出白塔。

實在是姜雲澤這個人,給堯羽雲雷印象太深,寧可多忍耐一刻,也要眼看她骨化飛灰才放心。

君珂離開時,深深對碧湖之上,看了一眼。

那裡湖面如鏡,波紋不興,遠遠似有一葉白舟,無槳無篷,隨風悠悠遊盪。

天黑距離遠,看不清其上是否還有人,只那一葉扁舟,悠然來去,襯四面美景如畫,空靈清靜之意,正在畫中。

君珂沒有靠近,原地輕輕一躬。

你默然相助,我遙遙感激。

隨即她轉身,再不回顧。

……

湖面上突然起了一陣風,將一襲似絹非絹的白色衣角拂起。

那般清透的色彩,疏朗得透過這夜明澈的月色。

衣角被一隻修長潔凈的手輕輕按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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