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四章 除夕心事

「你這是激將法嗎?」她並不動氣,淡淡盯住那寬袍人。

寬袍人也沒有心虛的語氣,帶點挑釁地偏頭看她,「是又如何?」

「你是在侮辱我!」君珂臉色一變,霍然上前三步,已經衝到寬袍人身前,「顛倒黑白!」

她剛才還淡定自如,轉眼勃然大怒,四周的人都愣了愣,連西鄂大君權雍柏都怔住,忘記阻攔。

隨即眾人都好笑地搖搖頭——激將法還是起作用了,女人果然都這麼小心眼,不允許別人對自己情感的踐踏。

「你怎麼可以僅憑道聽途說便做出推斷?」君珂怒目瞪視,上前一步,「你昏聵!」

寬袍人原本就站在大殿角落,君珂上前一步,他不禁退後一步,周圍人此刻有點好氣又好笑地看君珂發飆,並沒有感覺到她有殺氣,也不認為她會在此刻出手,都袖手旁觀,準備等下君珂發泄完了,自己再上前勸解罷了。

「你怎麼可以因為這件小事就否認我等人品?」君珂又上前一步,「你無恥!」

寬袍人又退一步,身後是大殿拐角,他眼神出現一點驚惶,抬頭想要呼喚權雍柏,君珂氣勢滔滔,已經又上前一步,「你怎麼可以……」她一邊怒責,一邊忍不住憤恨般,伸指惡狠狠點向寬袍人胸部,看那樣子,完全是怒極之下,發泄般地想將對方推搡。

一指點出。

輕飄飄沒用功力。

權雍柏等人依舊攏袖笑看——女人憤激之下習慣動作而已。

寬袍人眼神一閃。

下意識的呼喚突然停住,後退的步子也停住,砰一聲,後背撞上牆壁。

君珂的手指,在此刻也點到了。

指尖一戳,她面上一怔,對面寬袍人立定,笑看著她,道:「君統領好大火氣!步步緊逼,殺氣騰騰,是想對在下出手嗎?」

君珂收回手指,眼神有點怔怔的——這一指,想感覺對方胸前是否有銅片或鉛罩,但手指戳上去,柔軟有彈性,似乎就是人的肌膚。

難道自己猜測不對?

「呵呵……」她揚眉,立即笑了,「怎麼會?我不過想告訴閣下,做人不能太偏頗而已。」

她腳跟一轉,已經瀟洒地走回納蘭述身邊,聳聳肩,輕鬆地道:「君珂和納蘭述之間情分如何,從來不需要別人的認定。活在故事裡,還是活在當下,為什麼要你們來確認?自己知道便可。」

納蘭述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用眼神表揚她——你剛才扮演潑婦,挺像。

君珂臉色黑了黑。

權雍柏殷山成臉色也黑了黑——這君珂性子可真叫大起大落,前一刻母獅出世,下一刻雲淡風輕,真虧納蘭述受得了她。

「不知君統領意下如何……」權雍柏試探地問。

「我還是可以給他個機會,讓他說出要說的話。」君珂遙遙一指寬袍人,「我對這個提議很有興趣,僅此而已。」

她神情語氣並不霸道,但白皙輕柔的指尖,點住那寬袍人的時候,自有凌人氣勢,那緊緊盯著她的寬袍人,眼中神色微微一變,似有些驚異,又似有些迷茫,這點神色變化須臾不見,隨即這人呵呵一笑。

「君統領快人快語,是我剛才冒犯了。」微微躬身,他道,「其實確實是件小事,我西鄂北境有處小城黃沙城,位於西鄂和羯胡國境之間,地勢偏僻貧瘠,十分苦寒,歷來是作為西鄂重罪囚犯放逐之地,經過多年積累,城內各類罪人,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量。」

「這些人日常戴重鐐,被驅趕到山上採石煉鐵服苦役,晚上回到地下石牢,由我西鄂最精銳的士兵看守,多少年如一日。從來沒有出過事。」

「但在今年,天南王佔據天南州,桀驁不馴,引得朝廷不得不抽調重兵加以防範,軍部在調兵時,因為知道那座放逐之城從沒出過事,覺得將足足三千精銳兵力放在那裡實在浪費,好兵應該用在戰場上,遂自作主張將那批士兵調回,換了一批今年新征的兵過去。」

「本來也沒什麼,那些人被以前的看守都給鎮服了,沒有什麼騷動之心,但沒過多久,突然來了一批關外蠻漢,這些人作風彪悍,一來就對看守士兵出手,當場斬殺了數十人,引起了那些暴徒的嗜殺衝動,在他們煽動之下,那些罪人當即炸獄,將三千士兵,全部殺死。之後便在那批關外蠻漢的帶領下,佔據全城,和西鄂士兵對抗。」

權雍柏苦笑了一聲道:「那處放逐之城,積累了歷代西鄂王時期的最凶暴的罪人,因環境惡劣,這些人被放逐,就算送入死地,所以沒有人再去關心他們的下落,連軍部都沒有詳細收集這些人的後來狀況,任其生死,所以直到這次暴動,西鄂才發現,那城內的罪人數目相當驚人,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麼艱苦的苦役和折磨,這些人這些年來卻很少有人死去,反而一個個精氣強壯,給我們帶來很大麻煩。」

「那又如何?」君珂皺眉道,「這是你西鄂家事,國內有亂,自當出兵鎮壓,難道還要我們出兵給你們平亂?」

「不,不是這個意思。」權雍柏連連搖手,「自然沒這個道理,只是,君統領剛才應該注意到,真正引起罪人暴動的,是一批關外蠻漢。」

「嗯?」

「我們調查到,這些人來自雲雷高原,是雲雷城的人。」

君珂眼睛一亮。

「據聞雲雷城住民,多年來不曾丟下馬上功夫,而且也十分好鬥,每年都有人因為在各種恩怨中敗北,而被放逐。」寬袍人道,「這批雲雷人,大概就是那種原因,離開雲雷,在我西鄂這裡,因為和那批罪人感同身受,乾脆助了他們一把,這三十多個雲雷人,武力尚可,腦筋也好用,在他們指揮下,那批罪徒竟然牢牢守住了黃沙城,折損了我西鄂不少兵力。」

「眼下我西鄂正在試圖收回幾位大王的王權,天南王就是第一個。」權雍柏瞥了一眼寬袍人,道,「承蒙各位相助,也算輕鬆收拾了她,但之後的兵力收攏,以及防止其餘幾位大王抱團抗擊朝廷,也要耗費我們極大的精力,實在抽不出再多的兵力,來對付黃沙城的暴徒。但那裡任由這些罪徒佔據,也絕非長久之計,那裡太靠近羯胡,萬一對方和羯胡勾結,我們西鄂便將遭大禍。」說完看一眼君珂。

君珂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卻笑而不語,並不接話,納蘭述眼神深深,似乎在想著什麼。

權雍拍無奈地看一眼這水潑不進的兩人,又瞥一眼寬袍人,這是他機緣巧合招攬來的謀士,此人投靠他之初,就許諾說一定助他剿殺幾位大王,實現皇權一統。一段時間下來,這人確實也才智出眾,今日和納蘭述君珂的談判,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以說,從納蘭述和君珂在大燕會師開始,這人便提出了這個步步深入的計畫,先對納蘭述放開國境,再誘使天南王挑釁冀北軍,使納蘭述親自出手制服天南王,這邊西鄂軍控制住天南王的能人異士,賣給納蘭述一個人情,之後,再開展這場談判。

「相信兩位已經明白了朕的意思。」權雍柏懇切地道,「主持黃沙城叛亂的,是雲雷人,說到底,和君統領麾下雲雷軍,一衣帶水,血脈難分。這些人在黃沙城煽動挑撥,說到底不過是因為遭遇不公,以此泄憤。如果君統領帶領部分雲雷軍,前往黃沙城予以勸說,必要的時候將他們收納進雲雷軍,我想他們一定是樂意的。一旦他們有了更好的去處,有了回歸的機會,還有什麼必要要留在那鬼地方?而沒有他們指揮帶領的黃沙城,光憑那些桀驁的罪囚,必成一盤散沙,如此,我西鄂不費兵卒,輕鬆解厄,君統領也因此獲得一批精銳士兵,還能獲得鐵礦武器和糧草,這等雙方互惠之事,何樂不為?」

君珂和納蘭述對視一眼,兩人瞬間交換了意見,卻都神色不動,納蘭述淡淡頷首道:「冀北合軍,需要詢問各方意見,既如此,且容我等回軍商量,再和大君回覆。」

「靜候佳音。」幾人齊齊躬身。

納蘭述和君珂攜手而去的背影,漸漸於天南王宮中消失不見,權雍柏立於原地,眼神希冀,寬袍人的面具,卻掩在暗影里,發著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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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冀北合軍軍帳內,幾乎沒有形成激烈的爭論,便得出了一致的結論:這等好事,不接幹嘛?

君珂納蘭述出天南王宮時,順手將那個前任老王的私生子濮龍進也接了出來,他證實了黃沙城的存在,並且說自己確實聽說了黃沙城暴動的事情,也聽說主事者是一批關外蠻子。

事件真實存在,動機也無可質疑,從西鄂大君的角度來說,希望藉助君珂的力量無可厚非,而此刻,也確實只有雲雷軍,能夠呼喚回那批流失的遊子。眾人一番推敲,也不覺得,西鄂大君有謀害納蘭述的必要。

說到底,他現在自顧不暇,專心國內統合,怎麼會有心思招惹納蘭述。

沒危險,少出力,雙贏而回報豐厚,已經令眾人動心,當權雍柏的信使帶人將一大批糧草和一批武器先期送來時,許新子立刻就拍了大腿。

「去!不就勸一批雲雷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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