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九章 鎮服!

「鍾元易以血為誓——公子昭告天下以公主為正妻之日,便是我西康雄軍二十萬,隨公子出關征伐之時!」

鍾元易一字一句,字字斷金碎玉,眼帘開合間精光四射,盯緊納蘭述。

飽含希冀的目光,十拿九穩的目光。

鍾元易不認為納蘭述會拒絕。

男兒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江山之重,無人會置於腦後,何況身負血海深仇的納蘭述,二十萬血烈軍,對此刻急需軍力,好平定堯國的他,份量之重,無庸置疑。

不過一個區區正妻名分,換二十萬精銳彪悍血烈軍,何況人都死了,什麼都占不著,當真就是虛無縹緲一句話,這送上門的天大便宜,哪個男人會拒絕,能拒絕?

老鍾已經在思考將來向正儀的封號,納蘭述是一定會打入堯國的,有二十萬向家血烈軍支持,有冀北精銳餘力尚存,又有堯國人心所向,將來最起碼一個一國之主,正儀便是王后之封,如此,也算對得起她一腔痴心枉送性命,自己也算為她完成了生平大願,可堪告慰九泉。

一片寂靜里,有人開了口。

「他願意……」

「不行!」

兩聲出於一聲,竟然是君珂和納蘭述同時開口,隨即同時住口,對望一眼,納蘭述眼中怒色一閃,君珂眼睫毛顫了顫,避開他的眼神。

鍾元易一怔。

他愣了一瞬,才不可思議地問納蘭述,「納蘭公子,你剛才說的是……」

「不行。」納蘭述收回怒視君珂的目光,語聲淡淡,語氣卻斬釘截鐵。

鍾元易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納蘭述,半晌澀聲道:「你瘋了!這是二十萬血烈軍!」

納蘭述慢條斯理喝茶,緩緩道:「那又如何?」

鍾元易氣極反笑,「又如何?這不是阿貓阿狗,不是三人五人,這是向家費盡全力保存下來的全部精銳;是仁義千古的向帥,靠自己的無上威信聚攏來的最忠誠最勇悍的鐵軍!二十萬!足可顛覆一個小國的二十萬!納蘭公子,世上有不勞而獲,不予而得,但絕不是這二十萬大軍!你連基本誠意都不肯給,便想輕鬆將軍權掌握,可能嗎?」

「我有說我什麼都不給?」納蘭述抬起眼,眼神譏誚。

鍾元易怔了怔。

「正儀恩德,我銘記在心,但不應用嫡妻名分,作為交換。」納蘭述淡淡道,「我想當初正儀不顧生死試圖相救的時候,也全然沒想過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她不想得到,你就不該給?你就該坦然拿她的?」鍾元易咆哮。

納蘭述根本不理會他的憤怒,自顧自道:「正儀和我相處雖短,但我也算了解她,她不是挾恩求報的人,鍾帥,如果她現今活著,聽見你這個要求,她會生氣的。」

鍾元易怔了怔,想了想,臉色微微一變。

確實,以向正儀的性格,絕對不會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她對一個人好,那就是純粹的給予,一旦形成利益交換,她會覺得那是侮辱。

「我不會拿嫡妻的名分來交換她的軍隊,我不想讓她九泉之下不安,也不想讓她那份真摯的情感,被利益之爭所踐踏。」納蘭述手指輕輕拂過那塊玉墜,在「尚」字上微微停留,輕輕嘆息。

鍾元易眼神瞥過那玉墜,眼角又微微濕潤,咬了咬牙,看看垂頭不語的君珂,突然道:「納蘭公子舌燦蓮花,說得似乎振振有詞,但老夫覺得,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假,因為某人而不願接受公主,才是真!」

「納蘭述做什麼事,從來不需要編造理由。」納蘭述冷然道,「還有,某人現在就在面前,鍾帥你何必代指?不覺得很不尊重?你應該說,因為君珂,我納蘭述,不接受公主!」

君珂身子一顫,鍾元易咬牙一笑。

「是,納蘭公子好厲害的詞鋒,老夫還真是小瞧了你,你既然敢明著說出來,老夫自然也敢,君姑娘,君統領,你不就是為她,不肯接受公主么?」

君珂站起身,她覺得此刻自己再呆下去,尷尬還是小事,納蘭述和鍾元易的矛盾,會更深入而不可調和,該是迴避的時候了。

她剛站起,納蘭述一抬手按在她肩頭,生生將她按坐下去。

「你聽好!」納蘭述聲音森冷,「有些事,你不該避,我也不允許你避!」

君珂縮了縮,覺得納蘭述今天可真夠嚴厲的,看樣子動了真怒,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沒想到納蘭述不給她走,老鍾也不想放過她,她屁股還沒坐穩,鍾元易竟然已經把炮火轉向了她,「君姑娘,既然納蘭公子堅持要你參與,可見視你如妻,而你剛才既然開口,也說明你自認有參與此事的權力,如此,明人不說暗話,君姑娘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你剛才沒聽見么?君珂嘆口氣,但此刻被納蘭述灼灼盯著,那眼神里寫滿「你敢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我就和你絕交」的威脅,她哪裡還能說出話來。

「老夫剛才聽見君姑娘代納蘭公子表示同意,老夫很欣慰君姑娘的識大體。」鍾元易凝視著她,「確實,正儀妨礙不了你們什麼,這不過一個虛名,將來連子嗣都不會有,千秋萬代,王權承繼,還是你的後代穩坐,相對於正儀犧牲性命交付大軍的付出,這點要求,天經地義,微不足道!」他深深對君珂一揖,「請君姑娘勸說納蘭公子!」

君珂一怔。

鍾元易當真老而彌辣。

撬不動納蘭述,就轉而從她這裡下手。

可是,怎麼勸?

難道要我含淚跪下,抱住納蘭述的腿,說「妾身仰慕向姐姐恩義,自願相讓,請君萬萬不可為妾身為難,大義為重,江山為重,速速應了便是!」?

君珂抖了一抖。

她敢拿幺雞的狗品保證,這話說出來,絕對一萬個反效果!

對面老鍾還在殷殷看著她,看樣子不等到她這句台詞不罷休。

君珂微微不快,老鍾咄咄逼人有些糊塗,這樣的事,逼納蘭述可以,逼她,實在有些過分,也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對於鍾元易的要求,君珂並沒有覺得過分,向正儀臨死前一直和她在一起,武舉最後一戰兩人惺惺相惜,普天之下,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向正儀的痴心深情。

對於這樣的深情,給予正妻之位回報,向正儀當得起!

事實上當初向正儀死在她懷裡,至死向著納蘭述的方向的那一刻,君珂心中就曾經飄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她希望抱住向正儀的是納蘭述,她希望能夠成全向正儀,不管用什麼方式,給這凄涼的少女,一個最後的安慰。

君珂是現代人,對一些虛名名分根本就不在意,什麼名分都是狗屁,抵不得真情實意。擁有名分獨守空房,還是沒有名分兩心相許?在自行車後笑還是在寶馬車裡哭?也許有人選後者,可她堅決選前者。

只要兩心相許,一個名分讓又何妨?

不過古人對名分卻向來看得比天大,所以鍾元易直覺認為君珂會是最大阻礙,殷殷相求,這一求,君珂倒為了難。

老鍾啊老鍾,君珂心中叫苦——你傻了吧?你此時當著納蘭述的面求我,看在納蘭述眼底那就是在逼我,是你不近情理,逼我自願相讓,你這不是存心點燃炸藥包嗎?

何況如果由我當面勸納蘭述,納蘭述的自尊往哪擱?納蘭述又會怎麼想?他一腔痴心,被我棄如敝屣?

再說我哪有那個臉當面勸他?我算是他什麼人?納蘭述到時候一句「你以什麼身份勸我?」,我就得羞得一猛子扎進太平洋!

君珂悻悻、無奈、為難——納蘭述你不許我出去,可逼死我了!

感覺到身側的目光,納蘭述竟然也緊緊注視著她,似乎想看她的反應,君珂給兩道緊緊逼視的目光,烤得如兩面煎的雞蛋或兩面夾的板板,恨不得一頭便扎進地里去。

她好不容易動了動身子,半轉了頭,對納蘭述剛說了一個「我……」字,納蘭述身子便一震。

他充滿希冀的目光瞬間暗了一暗,臉色有點發白,隨即恢複正常,霍然扭頭,不再看君珂。

君珂瞠目結舌——啊啊啊,我沒有想勸你啊,我只是想說,我肚子痛要上茅廁,我想尿遁啊啊啊……

頂著天大誤會的君板板,欲哭無淚地坐著,像坐在釘板上,大恨為什麼要貪心來這一趟,早知道不要了!

「請君姑娘勸說納蘭公子!」老鍾猶自不肯放棄,又上前一步。

「夠了!」

納蘭述驀然一聲低吼,聲音震蕩,嘩啦啦地上軍報都被這一聲吼掀起,飛了滿帳篷。

隨即他霍然站起,逼視著鍾元易。

「鍾帥不覺得自己過分?」納蘭述神色冷厲,「這樣的事,你怎麼可以當面逼迫君珂?」

「納蘭公子既然不識抬舉,總得有人深明大義!」鍾元易一步不讓,「我家公主如此恩義,當不起你一個正妻之位?」

「我說過,不是當起當不起,而是應當不應當!」納蘭述的聲音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