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章 同在

這裡是堯國石界關,城門前地勢傾斜,一路上坡,關卡城門很闊,感覺卻不高,從城門門洞里望進去,一覽無餘的石板路,空蕩蕩沒有人影,兩邊連樹都沒有,雖然是大雪天氣,也可以看出,四面無法 。

按照孫希出關前的安排,進關之後,會有昔日成王妃屬下前來接應,成王妃在堯國境內的所有屬下,在被華昌王的圍剿過程中,漸漸收縮到了堯國邊界,只等著公主回歸,再圖起事。

護衛們分成前後兩隊,護衛著成王妃在中間,並不急躁,緩緩進入。

成王妃神色平靜,垂頭看看地面,又仰頭看看門洞,步履安然。走到那老兵身邊時,忽然道:「今日勞煩你,孫大人有安排你之後的去向嗎?」

那老兵一臉感激,低頭道:「承蒙公主關切,孫大人之前就安排好了小人家小,還給了小人銀兩,公主放心,您進城後,小人馬上離開。您還是快點進城吧。」

「嗯。」成王妃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石承。」老兵頭垂得更低,「昔年也是公主屬下微末一員,後來淪落到這石界關看守城門,多年來思念公主,一步也沒有離開邊關,未曾想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公主一面……」說著便拭淚。

「石承是吧?我對這名字有印象。」成王妃也有唏噓之態,「既如此,你去吧。」

她說「去」字的時候,石承一抬頭看見她眼光,立即暴退。說到「吧」字的時候,冷電一抹,已經「噗」地一聲,從石承的肩背穿出,一蓬血花爆射,濺在城門外的雪地上。

「公……公……主……」石承抓著那柄穿身而過的劍,滿臉不可置信。

成王妃在說完那句話時就已經走開,劍是她身後護衛射出來的,她淡淡立在一邊,衣襟不染輕塵,看也不看石承一眼,道:「我屬下是有個叫石承的,隸屬護**第三營第七隊,寧豐二十三年因為擄掠少量民財,被發配石界關。」

石承怔在那裡,獃獃望著成王妃,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微末人物,經過二十年,成王妃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我當年出關時,也是從石界關出,滿城百姓,關卡所有守兵都跪地送我,唯獨你不在。」成王妃揚著下頜,神情冷傲,「你在記恨我。當年你都記恨著不肯相送,難道過了二十年,你會突然感激我?」

石承噴出一口鮮血——這是什麼樣的人?身在高位,目光卻能顧及腳下螻蟻,連一個從沒和她搭過話的士兵沒有相送,居然也能發覺!

成王妃始終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再進一步,一揮手,那護衛奮力一擲,長劍穿著石承的身體呼嘯飛出,直奔城內而去,啪地一聲撞上石板地,不知道撞在了什麼東西上,發出一陣奇異的軋軋連響,隨即城內原本平整的地面,大塊大塊的白石板霍然翻起!

地面翻開,無數黑影衝天而出,刀劍齊飛,將半空中的石承瞬間絞成碎片,紛紛血雨,落在了紛紛雪雨上。

掩藏在地下石板下的殺手出現的那一刻,成王妃的護衛們放出煙花,掩護著她快速後退,城內殺手匯聚一處,呼哨一聲,轉身閃電般向城門追殺而來,成王妃不急不忙,低低說了一句話,最後一個護衛退出時,一拳擊在城門中段的一個微微突起的地方,隨即閃身向後。

轟隆一聲,萬斤懸門,隨著他這一拳,轟然落下,城內來得最快的殺手的一柄長劍,已經遞到了那個護衛的胸口,卻被那突然快速落下的懸門壓個正著,懸門那頭一聲慘呼,這頭留下了半截染血的胳膊和一柄長劍。

城頭上裝醉的守門士兵撲在蹀垛上,表情驚恐——懸門怎麼會突然落下?甚至比正常放下的速度還快?這懸門有多久沒有用過了?連他們都快忘記怎麼操作,這些二十年沒回來的人,是怎麼能一拳便打落了懸門?

「拉起懸門!拉起懸門!」守門官大聲呼喊,「快!別讓人給逃了!」

他在上面喊得聲嘶力竭,士兵們紛紛奔下,成王妃靜靜仰頭看著上方,輕蔑地笑一笑,轉身悠悠往城外走。

過了這片山坡上的樹林,就是大燕關卡,白天他們出來時毫無動靜的大燕關卡,此時城上城下滿滿是人,刀出鞘,箭上弦,所有武器,都森冷地瞄準了這一群人。

前有堯國,後有大燕,他們在中間。

沒有人打算留他們活下去。

成王妃還是一副坦然的態度,好像就沒看見這兩頭的絕路,她回頭走,卻並沒有往大燕關卡靠近,而是停留在那山坡上,那正是兩邊國境的中間位置,誰的箭,也招呼不到那裡。

她負手立在山坡上,聽堯國城門裡傳來的喧囂,那群殺手和守門的士兵似乎在努力地要開懸門,想出來追殺他們,雖然堯**事力量不能輕出關卡一步,否則視為對大燕的挑戰,但大燕已經知會過堯國——如果出來追殺的是成王妃一行,那大燕會當作沒看見的。

然而他們費盡吃奶力氣,也沒能扳開懸門的暗紐,懸門竟然像被卡死了。

堯國士兵面面相覷,震驚無倫——懸門突然落下已經夠神奇,落下後突然卡死就更令人想不通了。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隔著厚重的懸門,好像看見那個衣袂飄飄,從容而肅殺的女子,她離開二十年,二十年里她似乎被淡忘,然而只要她如今站回這裡,人們便會立即恍然驚覺,原來她依舊是心中的神。

成王妃立在山坡上,靜靜注視著堯國城門。

大雪出關,似乎是個好天氣,然而大雪,同樣會掩蓋很多痕迹。

比如地面被動過,城門內外地面被墊高加厚,導致城門門洞看起來達不到正常高度。

之所以墊高,是為了將城門內的街道的地面全部改造,設下連動機關,鋪上薄薄石板,在石板下藏人,只要她一腳踏進城門內堯國地面,等待她的就是陷阱和殺手。

這裡氣候嚴寒,地面都是動土,堯國一時來不及將地面挖出陷阱,就在原地面上加蓋撐架石板,導致地面增高,為了取信於她,令她沒有懷疑地步入,堯國不惜在山上搬運泥土,將整個城門內外都墊高,所以城門之前,地勢出現傾斜。

好大的工程,只為殺她一人。

華昌王還真沒敢小覷昔年的鐵血公主。

但他依舊低估了步夷安。

成王妃昔年名動堯國乃至天下,不僅在於其勇氣卓絕,還在於其智慧超人,她有著超群的記憶力和感知力,經過的人和事,很難忘記。

她明明記得當初出石界關,地勢不是這樣的。

她又覺得這城門,似乎比以前矮了點。

事有反常必為妖,所以她才會在記憶中搜索石承這個人,確定了他有問題,並發現了城門後翻板地面的連動機關所在。

至於懸門——

二十年前她出關,已經吩咐留在堯國的屬下,提前對懸門做了手腳。

那時倒還不至於為今日籌謀,只是她自己擔心不能安然出關,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而已。

不想二十年後,居然還是用上了這個後手。

堯國的士兵扳不開懸門,只好再次登上城樓,對遠處的成王妃大叫:「殿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你便關起堯國城門又有何用?難道你要將你自己,困死在這兩國之間嗎?」

成王妃微微一笑。

身後的護衛鋪下錦氈,她在錦氈上好整以暇地坐下來,微笑道,「困死?

哦不。我只是要讓華昌知道,步夷安想做什麼,從來不是他能阻擋。」

「殿下休得口出狂言。」城樓上走來按劍金甲的男子,「不進堯國,算你識相,堯國大軍不會出關來追殺殿下,殿下還是回去吧。」

「魏亦濤。」成王妃瞥他一眼,眼神如視螻蟻,「二十年前你只是個殿前侍衛,一個金瓜都拿不穩,想不到如今也披甲著纓,當上三品武將,真是可喜可賀。」

她說著可喜可賀,語氣卻淡淡諷刺,那魏將軍晃了晃身子,一張清癯的臉漲得通紅。

金瓜……沉埋在記憶里的過去。

魏亦濤眼神有點迷茫,恍惚看見多年前那個還有點稚氣的侍衛,第一次上殿便失手掉落金瓜,砸到皇帝腳趾,被五花大綁按在階下等候處死,一懷絕望里,突然有淡淡香氣襲來,紅衣金冠的少女,快步從他身邊過,停了停。

「這個人犯了什麼罪?要捆在這裡?」

聽完太監們的解釋,她一笑。

「我大堯御前侍衛的命,不是這麼輕賤來的,解綁。」

聲音清脆,砸碎噩運。

……

「公主。」魏亦濤躬身,沉聲道,「末將此來,帶來王爺命令,只要公主願意城門投誠,自縛雙手,並代堯王遞交降書,他定可保公主一生榮華。」頓了頓,他又道,「您如今自鎖城門,身處堯國與大燕國境之間,其實也是絕路,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最後一句勸說,在此刻,已經隱隱有些不妥,成王妃原本在冷笑,聽得他語氣誠懇,笑意漸斂,默然半晌,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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