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章 燕京絕滅夜

君珂這邊在七里巷附近出岔,在燕京的另一個角落,卻有人謀算著要給燕京搞一場岔子。

「我們這麼多人,要想一起出城,難度如登天。先前我們已經到城門附近去過了,幾乎一步一關卡,並且所有人都不許出城;分批,難度更高,混一次兩次還有可能,混多次,風險增大。」靜室內納蘭述正低頭看著燕京全圖,眼神凝重。

他出乎燕京意料,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逃回冀北,反而回了燕京,這讓朝廷有些措手不及,這使他回來時,燕京密查還沒開始,給了他時間迅速召集堯羽衛,但等人召集全再要出城已經來不及,在納蘭述安排下,眾人趁燕京府空虛,陷入大牢抓囚犯,和敵人玩了個虛虛實實。

這個虛虛實實是針對沈夢沉的,用囚犯代替堯羽衛一通亂殺,他們蹤影不見,自然所有人都認為堯羽衛趁亂跑了,但以沈夢沉多疑的性子,和他對冀北堯羽衛的了解,他一定會力排眾議,認為堯羽衛聲東擊西故布疑陣,注意力會放在查冀北別院的地道上,堯羽衛便利用他的多疑,真的跑了——又節省出來一些時間。

這時間,使他們從東城到了南城,匯聚在了一處宅子里,這宅子很多人熟悉,尤其他們的敵人都熟悉,現在看起來超級危險。

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是一點沒錯的。最起碼到現在,這宅子在傍晚的時候有人來過一次,看過還是沒人外,便再也沒人來。

說起來雖然沈夢沉錯誤了一次,但他一開始的推斷是正確的——他認為納蘭述會回來,只需要一直紮緊口等他就好,但燕京朝廷除了太孫對他的看法不置可否外,包括皇帝在內都不以為然,哪有這麼傻的人,自投羅網?燕京現在還有什麼值得他回來?連君珂都在城外!難道為那群護衛?一群護衛而已!荒唐!

因為這個想法,因為將太多精力布置在麓峰大營到冀北的路上,所以朝廷失了先機,所以納蘭述一行人,還安然坐在君珂的宅子里。

對,君珂的宅子。

誰也想不到,納蘭述沒有使用任何堯羽衛在京的秘密據點,卻進了全燕京都知道的和他關係最近的君珂的宅里。

連君珂自己都沒想到。

她對自己的府邸本來就沒有家的概念,又長期住在軍營,早已忘記自己還有房產,而且她既然沖納蘭述來,自然先奔納蘭述的住處。

而在納蘭述的計算里,就算君珂及時醒來追出來,就算她來得早及時進城,就算她先去了他那裡,過一陣子就應該想到她自己這裡。這也是納蘭述冒險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不光是虛虛實實,他還擔心君珂沒有真正被制,那麼就不能任她孤身在京城被捕,自己家,她遲早總該來的。

但就那麼巧,君珂被沈夢沉打擊得心慌意亂,又遇上向正儀,竟一直沒有想到在這裡和他匯合。

此時眾人雖在等待,卻不焦不燥,只是氣氛有些壓抑——納蘭述匆匆趕回燕京,將人迅速收攏,隨即一連串的安排風雨雷霆,不容人發問原因,訓練有素的堯羽衛此時不會隨便發問,但人人心頭都有了不祥預兆。

「主子。」戚真思坐在一邊,難得地蹙著眉頭,「我不管你在做什麼,但很明顯出事了,你有必要將事情和我們說清楚,大家才好對後面的情勢心裡有數。」

屋內沒點燈,黑暗裡納蘭述閉了閉眼睛,隨即沉聲道:「魯海回來了,重傷,帶來了堯國生亂的消息。你們知道的,這必然是個連環計,堯國一旦生亂,冀北去掉一大屏障,朝廷就會打我們主意。更重要的是,堯國生亂,母妃心系堯國,必然會回堯國,無論她是單身還是帶領私軍,冀北王府都面臨……大變。」

說到最後兩字,他聲音已經微微嘶啞——魯海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這段日子雖然不長,但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報信的也許已經來了,趕路的也許已經在路上,不能動的大軍也許已經動起,布下的天羅地網,也許早已張開。

但望還來得及,但望還……來得及。

他這段話說出來,室內便是震驚的沉默,眾人都知道這段話代表的意思,堯國未必好端端地生變,很可能有大燕的手筆,大燕害怕將來對冀北下手,堯國會成為冀北的退路,兩地一旦聯軍,大燕北部將會生生分出一半國土;而堯國既然生變,大燕苦心布置等候了這麼久,又怎麼捨得不對冀北立即下手?

「魯海怎麼樣?」戚真思卻只追問這個問題。

納蘭述默然,堯羽衛核心成員,每個人都是戚真思從高原上帶出來的,她對他們的狀況有野獸般敏銳的直覺。

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戚真思知道魯海的慘死——她是高原上還未開葷的獸,外表的嬉笑不能盡掩骨子裡野性和殺戮的血,同伴的死,會是這隻獸首次見血的觸媒,到時候會有多少生命成為祭品,他不敢想。

半晌他笑了笑,平靜地道,「我說過他重傷,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我已經讓軍醫好好照料他——我什麼時候對你撒過謊?」

他一邊笑,一邊咽下喉間一口腥甜。

戚真思盯著他,眼神在暗色里狼般幽綠,似乎要穿透眼前的人,看進他的心,然而平靜如常的納蘭述還是讓她打消了疑問,點點頭道,「但望不要有第一次。」

「誰不知道戚大頭領最討厭被騙。」納蘭述笑笑,「我們還是來討論下如何出城,我的意思,還是要在燕京搞事,搞得越大越好,搞成一鍋亂粥,我們才可能趁亂出城。」

「嗯,御林軍和驍騎營關係其實也不太好,我覺得可以利用下,不過現在入夜了,我出去巡察下。」

戚真思向外走,其餘人聚到一起細細討論,納蘭述看一眼她背影,雖然有些擔心,但想小戚一向顧大局,就算有所懷疑,應該也不會輕舉妄動,安心地地下頭去。

戚真思出了門,她心中煩悶,似有大石相壓,忍不住便多轉了幾圈。

然而那種壓抑的情緒猶自未散去,她對天吁出一口長氣,想著這次沖回冀北後,如果實力未損,乾脆打回堯國去,這勞什子的大燕,也未必比烏煙瘴氣的堯國好哪裡去。

隨即她轉身準備回去,忽然眼角一凝。

一條人影,從黑暗裡竄了出來,這人影像在巷子里蹲了很久,之前戚真思沒有發現有人走動的聲音。

那人影竄到牆下,笨手笨腳地向上爬,戚真思雙手抱胸冷冷看著,此刻她心情不好,誰也不想理。

君珂的宅子因為長期不住,護衛怠工,晚間黑漆漆的沒有人,那人爬上牆頭,身子哆嗦,砰一下翻滾栽下,卻停也沒停,從地上爬起來,跑進廚房。

有堯羽衛護衛聞聲出來查看,被戚真思默默攔住。

不一會兒那人又跑了出來,一手一把菜刀,腰間還掖了把劈大骨的小斧,二話不說,又去爬牆頭。

堯羽衛那個護衛看傻了——前面有路不走,非得笨手笨腳爬牆,這姑娘瘋魔了么?

戚真思的臉色,卻慢慢僵硬起來。

她特別白的肌膚一瞬間便泛了青,竟似額角靛青刺青顏色,冷冷走過去,一把將牆頭爬了一半的人拽下來。

那人霍然被抓,驚得轉身持刀就劈,大聲哭罵,「你們……」

戚真思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手指一彈,雙菜刀落地,隨即她手臂一推,將那人推在牆壁上,冷聲道:「紅硯!你怎麼回事!」

牆下背滿刀具的正是紅硯,本就情緒失控的她,被抓住絕望憤懣,正要舉刀相拼,聽見戚真思的聲音,頓時渾身一顫,隨即霍然抱住了戚真思的腿。

「戚姑娘!戚姑娘!」她拚命將頭在戚真思膝上磨蹭,淚水剎那間浸透她的褲管,「魯海死了!魯海死了!你給他報仇!你給他報仇!」

戚真思手指一顫,霍然回首看納蘭述所在的正屋,隨即一把捏住紅硯下巴,「低聲!給我說清楚!大個子怎麼了!」

「他死了呀……」紅硯撲倒在她膝,哭得痛斷肝腸。

君珂走後她被人立即送到山下,君珂留了紙條要她等待,並要她放心一定會給魯海報仇,然而紅硯陷身悲憤絕望,五內如焚,哪裡肯乖乖在小村等,她裝作獃滯,放鬆看守的人警惕,趁人不注意跑了出來,走的時候還偷偷在人家後院牽了一隻驢子,她並不知道自己趕進燕京城要做什麼,只覺得不能坐在那裡,一坐在那裡,魯海慘不忍睹的屍體就拚命撞她的腦子,撞得她眼前發黑連心都似要裂開,她只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麼,好從那噩夢中逃脫出來,進了燕京後她不知道往哪去,習慣性往君珂的宅子來,一路上躲避巡哨,竟給她慢慢摸了過來,眼看四面公人來去,她心底突然便迸發出巨大的仇恨——魯海肯定是被這些朝廷的人害死的!她要去殺人!她要殺朝廷的人,給魯海報仇!

所以她爬牆進廚房拿刀,只覺得胸中的悲憤之氣,要靠手刃仇人才能解決,所有朝廷的人,現在都是她的仇人。

戚真思認真地聽完了紅硯絮叨破碎的哭訴,隨即拍拍她的肩,道:「死了嗎?嗯,沒事,堯羽衛每個人的血,都不會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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