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六章 唯我雲雷!

城門處的轟動,自然沒有傳到武德門,京城三軍因為近,已經在武德門外列隊。忙於訓練的君珂不知道的是,最近南齊晉國公來訪的日子,南齊和大燕東堂多年來都有紛爭,只是一直沒有正式開戰,如今南齊和東堂因為某事交惡,可能開戰在即,為了避免大燕趁火打劫,南齊派人來做做外交,向大燕皇帝求娶他一位公主。

納蘭弘慶有意要在南齊大公面前展示大燕浩浩軍威,趁此機會邀請晉國公觀禮。如此一來,這次檢閱就關係國體,萬萬不能讓雲雷的痞子丟了國家臉面,所以兵部在沒通知君珂的情形下,將檢閱提前了一個時辰。

此時檢閱已將進入尾聲,代表九蒙貴族的九蒙旗營率先出陣,白色戰袍黃色皮甲,代表龍峁高原積年不化的冰山,和高原上養育九蒙血脈的巍巍黃土,以示猶記故土,心在天下之意。五萬九蒙虎賁,列尖刀陣型,穿校場而過,軍列如切,旌旗騰飛,白色的衣袍冰雪一片,像霍然掠過天際的大片濃雲,卷著金屬銳器的鐵腥氣息,狂飆列進。騎兵的煙塵剛剛騰起,步兵的隊列轟然落足,「嘿」一聲,震得觀台上龍旗都瑟瑟作響。

大燕官員撫掌大嘆:「烈哉九蒙!」

台上大燕皇帝滿意微笑,眾家貴族面有得色,九蒙不同御林軍和驍騎營,主要承擔京城和皇宮防務,這是實戰大軍,常和附近邊軍換防以增加實際作戰經驗,是大燕貴族最引以為豪的精兵。

「國公覺得如何?」納蘭弘慶半支身,親切地問身邊的貴客。

那位貌如女子,細緻潔白如珍珠的南齊王公,單手支著下巴,從手指縫裡瞟一眼,道:「好,嗓子真好。」

納蘭弘慶咳嗽一聲——這位「嬌弱」的南齊王公,來了只幾天,已經將大燕上下折騰得暈頭漲腦。比如他平時精緻溫柔,當真如女子一般,但只要有事不如他意,他爆發起來比九條暴龍噴火還要恐怖;比如他不喜歡人伺候,唯一近侍是個冷麵啞巴少年,但那少年好像和他有仇,他要吃什麼,少年必然會倒掉,他不吃什麼,少年才會端到他面前,兩人經常為吃喝拉撒各種不如意廝打在一起,讓旁邊招呼的大燕官員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拉嘛,那是人家的侍從,大燕管不著;不拉嘛,眼看著根本不是玩笑是真打,真要讓南齊王公在大燕境內受傷,這又該是誰的責任?

再比如他睡覺不睡床也不睡帳篷,他要睡在懸空的地方,但也不睡吊床,他要求木製腳樓,底下柱子懸空,腳樓造得高高的,他和貓一樣喜歡睡在高處,說那樣可以俯瞰大燕全景,他那個冷麵侍從則相反,人家要睡在低處,地下室最好,兩人睡眠習慣截然不同,但偏偏晉國公要求必須把他的侍從和他安排在一起,還不許強逼。大燕禮部官員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如何讓這怪癖的睡眠習慣同存共榮,最後不得已求助於沈相,於是當晚,高高的腳樓正下方,加緊趕工造了個地下室,地下室頂部有個窗子,腳樓底部有個開口,上下可以互相看見,每天早上,珍珠般光潔的南齊大公,往地下室擲下一朵花以示他嬌嫩的睡醒了;而長劍般鋒利的少年,則會剎那間舉起長矛,矛尖上挑著那朵花,而且保證那花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模樣,讓人看了,總會引發某些暴力不良可怕聯想。

諸如此類的怪癖還多得很,總結起來,也就是「美女和野獸」的南齊顛倒版,美女是晉國公,野獸是啞巴少年。

那啞巴少年也是人間奇葩,看起來平凡,但看人的眼神十分可怕,鋒利得像在冰里埋了千年的寒鐵匕首,看一下戳一刀,看一下心一抽,讓人渾身難受,偏偏這位特立獨行的南齊公爵,到哪都要帶著他特立獨行的侍從,到哪都要讓人看見他們無時不在的廝打,到哪都要讓大燕脂粉敷面的王公感受那種「極度男性之美」,大燕朝野堅持了幾天,終於堅持不住,在今日檢閱的前夕,派出一隊禮部官員,苦苦哀求了三個時辰,晉國公才同意不帶他的侍從,但有個條件——檢閱必須好看,必須精彩,必須讓他覺得不虛此行,不然他就立刻召喚他的玩具,總之,不能讓人生寂寞虛度。

照目前他老人家對九蒙旗營的評價來看,這個原本大燕官員信心滿滿能達到的要求,要實現,似乎還有難度……不過大燕官員不氣餒——還有御林軍驍騎營呢!

接著出場的是御林軍。皇家護衛,貴氣逼人。人人一色白色戰馬,雕鞍華麗,大紅色的戰袍金色薄皮甲,為求美觀,肩部鏤空以龍獸花紋,所有紐扣都是包金,日光下金光四射,一萬人列隊整齊緩緩進場的時候,就像太陽忽然從天際墮入人間。

御林軍策馬過觀台。領先統領一聲長喝:「龍峁武威——」聲音沉雄,震得觀台旗杆瑟瑟作抖,一萬御林軍聞聲而動,展臂、橫肘、豎槍上指,「嚓」,一萬聲如一聲,四十五度角金槍斜指,所有斜指角度一毫不差,萬柄長槍在傾斜的角度匯聚如一柄頂天立地的巨槍,剎那間飛斬日光,長空驚虹。

大燕官員撫掌大嘆:「壯哉御林!」

南齊晉國公挑起細眉,「好。衣服好閃。」

大燕官員默默——難怪你剛才拚命捂著眼睛……驍騎營進場又是一種方式,烈馬飛騎,衣衫如火,一式滾黑邊紅衫戰袍,自如入口處湧來時,險些令唱禮的太監以為武德門失火。

兩萬驍騎兒郎唱著「大風大風,唯我武功!」拍馬長越觀台之前,馬身過晉國公面前時,兩萬人齊齊扭身,臂間變戲法般突然出現長弓,兩萬人側身彎弓,舒臂齊射,「錚」聲清越,一排金箭「唰」一下,釘在了觀台之下,卻有一排深紅重箭,神奇地飛越金箭之巔,半空中呼嘯一折,「奪」地一聲,釘在晉國公座位之側的一株榆樹上,從上到下,整整一排,離他的桌子腿兒,只有三寸距離。

大燕官員撫掌大嘆,「強哉驍騎。」

更多人得意洋洋地去看南齊晉國公——這是大燕特意安排的壓軸戲,展示國威的同時也要殺殺南齊的膽氣,嘿嘿,這個娘娘腔,這下嚇出尿來了吧?

晉國公埋頭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眾人等了一會,依舊沒有動靜,不禁面面相覷——嚇得爬不起來了?

又等了一會,眾人開始擔心——這人太膿包,嚇出毛病來了?這下可玩過頭,收不了場了。

納蘭弘慶猶豫半晌,試探地伸手輕拍南齊大公肩膊,「國公?國公?國……」

「嗯?」晉國公迷濛地抬起頭,抹抹險些睡出口水的嘴角,呢呢喃喃地問,「完了?」

大燕上下,「……!」

「好看好看,又亮又閃。」晉國公站起身,撫掌大嘆,然後急不可耐地問,「結束了嗎?我可以回去了嗎?」

大燕朝野哭了……納蘭弘慶臉色鐵青,但也無可奈何,此時再展示對戰武藝的心情也沒了,生硬的一句,「閱軍就此結束,請大公回……」

「閱軍剛剛開始!」驀然一聲長喝,驚動武德門已經紛紛離座的大燕簪纓貴族,來人聲音清越,脆而堅決,釘子般釘入耳中,「雲雷未至,焉能識我大燕之軍!」

最後一個軍字餘音猶自裊裊,驀然一箭破空而來,如風從龍,直射剛才釘上一排驍騎金箭的榆樹,所經之處烈風呼嘯,地面碎屑騰舞,人人瞠目,頭髮上卷,那箭十分沉重,自觀台上端掠過時能令人感覺劈面疼痛,隨即鏗然連響,擦著那排金箭逆揚而上,叮叮噹噹一陣金屬交擊聲後,那支黑木金羽的重箭,傲然釘在了那排金箭的最上方,當黑色重箭穿入樹身的那一霎,整株榆樹都似渾身一顫,發出一聲木質震碎的低微呻吟。

微顫低響過後,眾目睽睽里,那排屈居人下的閃亮逼人的金箭,霍然枝枝斷落!

還不是一起斷,是一支一支的斷,從離重箭最近的那支開始,就像被人編好號,設定好順序一般,不疾不徐,不斷掉落。

「啪、啪、啪、啪。」極有節奏。

這比金箭一起轟然掉落更讓人難堪——每掉一支,都像在驍騎營臉上狠狠煽了一耳光,那接連不斷的掉落聲,就像連綿的羞辱,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將驍騎營的自尊,一寸寸碾碎,直到踐踏在腳底。

小半刻鐘後,金箭才掉完,唯留黑色重箭傲然立於樹端,此時箭尾才一震,飄落一副金色絹帛,上面墨跡淋漓四個大字迎風招展。

「雲雷來也!」

滿朝文武盯著那箭那字,震驚至失聲,已經轉過半個身子的晉國公,終於將身子轉了過來,認認真真看了那箭一眼,好容易開了金口,「好箭!」

這是他到大燕以來,第一次說好話,這話說在此時,當真令大燕文武心中五味雜陳,卻也不得不趕緊扯出一臉笑,擺出一臉榮光,道:「妙哉好箭!」

「雲雷軍?」晉國公拿起儀禮單看了看,「今日校場閱兵,似乎沒有該軍?」

「這是我大燕新建奇軍。」接話的是納蘭君讓,「國公盡可拭目以待。」

「敢情還是秘密武器。」晉國公柔曼地掩口打了個呵欠,屁股一扭坐了下來,「看看。」

眾人也都挺直背脊,支起屁股,仰起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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