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

她三下五除二扒了沈夢沉官服,自己胡亂套上,抓起沈夢沉官帽戴上,沈夢沉靜靜睡在椅子上,君珂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眼睛亂瞟,還是禁不住地看了一眼,臉皮子又湧上一陣可疑的紅。

哎,某人身材皮膚,永遠這麼養眼啊……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毫無愧意地肚子里罵一聲「色女」,君珂學著沈夢沉的步伐,一搖三晃,奔到「查近行」身前,狠狠踢了一腳。

桌子底下負責和她唱雙簧的士兵立即道:「你這不識抬舉的東西,今日終惡有惡報!」

兩個劊子手背對這邊聽見這句,心想難怪丞相大人莫名其妙要把人提上來,原來和這人有宿怨,臨死前抓緊機會要羞辱他來著,唉,右相大人心眼也真小,這人家都快被砍頭了,你何必還要來這麼一腳呢。

「把人拉下去吧,別誤了時辰。」君珂回到桌下,「沈夢沉」懶懶吩咐,兩個劊子手連忙應是,回頭將「查近行」拉起,見他原先高昂的頭已經垂下,滿頭亂髮凄慘地遮住眼睛,心中嘆息一聲,也不忍再仔細看他的臉。

人拉了下去,在刑台上一跪,君珂飛快地把簽一扔,「斬!」

簽扔出去的時候她心中一跳,想起這條命算是終結在自己手中,微微有些猶豫,然而那簽細長而滑,瞬間就從她指間滑了出去。

「啪。」

死簽落地,其聲清脆,如生命驟折。

「唰!」

鬼頭刀在劊子手掄開的膀子中劃開一條燦亮的弧線,像長空里落下的一截閃電,劈裂肉體與塵世最後的連接,換一個朝陽如血。

一截頭顱骨碌碌滾了出去,恰逢此時雲雷士兵和驍騎士兵互相推搡起來,混亂中不知道誰的武器被奪了扔出去,砸在刑台上鏗地一聲,有人爬上來揀,更多的人跳上去追打,再次在鮮血橫流的刑台上糾纏在一起,等到這堆人撿起武器,被趕來的護衛強行分開逐下台,地上那個滾落未及撿起的頭顱,早已被踩得不辨模樣。

驗頭顱這一例行事務自然是做不成了,兩個侍郎連看也不敢看一眼,示意劊子手拿上去給沈夢沉驗明正身,立在台下對雲雷軍和驍騎營連番呵斥,先前他們無論怎麼鬼喊鬼叫,雲雷軍都置之不理,此刻兩人一喝,眾人突然都轉性收聲,連連告罪,剛才還一團亂眼看無法收拾的局面,轉眼就偃旗息鼓,倒把兩個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君珂此時已經又回到桌下,準備把沈夢沉的衣服給他穿回去,然後桃之夭夭。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查近行已逃,「囚犯」已死,已經算是塵埃落定,至於誰誰事後有什麼疑惑,她管不了那麼多。世上本就沒有天衣無縫的計畫,能掩住計畫的只有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沈夢沉和兩位侍郎就算髮覺有疑問又怎樣?囚犯出了問題最大的責任者是他們自己,沖著這點,他們也會上報個「監斬完畢,囚犯授首」的。

所以君珂心中大定,心情極好地飛快竄回去,一邊匆匆脫衣服一邊伸手去拖給她扒光了藏在桌子下的沈夢沉,這一摸,渾身突然一炸!

人呢?

藏在桌子底下的人呢?

君珂不敢置信,彎身探頭一看——桌子底下空空蕩蕩,哪裡有沈夢沉身影?

君珂呆在了那裡,好好一個大活人,中了毒,還沒穿衣服,這也能憑空失蹤。

更要命的是,現在沈夢沉失蹤,兩個侍郎回到台上,驚嚇之下必然立即叫破,那馬上她和她的雲雷軍都有嫌疑,就算她先逃,雲雷軍那一百來號人就得立即扣下,如果因此回頭再查被斬首的囚犯,發現什麼不對,雲雷軍吃不了兜著走。

而「被挾持暗害」失蹤的沈夢沉當然沒什麼罪過,他是受害者,頂多兩個侍郎倒霉罷了。

君珂剎那間想清利害,出了一身冷汗——照這麼說,他沒暈去?只不過將計就計?這樣到最後,不僅查近行還是沒有生路,連雲雷軍都會被徹底掀翻?

君珂暗罵自己為什麼似乎永遠不是這狐狸對手,但心中也有疑惑未解,她對沈夢沉相當小心,一開始就把過他的脈,脈象混亂確實有中毒徵象,這是裝不來的,除非他比她預想中強大,提前醒了過來,就在她假冒他出去「毆打」查近行那個短暫的時間。

此時步聲接近,兩個侍郎已經走上台來。

君珂什麼也來不及想,抓起兩卷文書塞在兩肩,把面前堆起的案卷往自己面前攏攏,擋住臉,掏出袖子里膏藥飛快地在兩手上塗了塗,眼看著手指腫了起來。

這膏藥原創者就是沈夢沉,最先受害者是君珂,當初的美艷小豬好容易才恢複容貌,柳杏林在長久的研究中,漸漸摸清了這種毒物的製作方式,並加以改良,現在這種膏藥,不僅可以讓人快速出現皮膚腫脹,復原的時間也很短,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兩個侍郎打著哈哈走過來,自己也覺得在台下被纏住了太久,訕訕笑道:

「沈相,底下那幫兵油子實在鬧得厲害,險些約束不住,好在監斬完畢,您看要不要驗一下?」

君珂趴在桌上,二話不說,將兩個爪子,砰一聲左右一擱。

正在她左右坐下的兩個侍郎,霍然看見眼前出現一隻腫脹變形生滿紅點的手,驚得「嚯」一下竄起,連聲音都變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君珂半撐著頭擋住臉,抓起桌上筆墨,拖過張紙,抖抖索索寫,「……練功……出了問題……」

她不能開口,一開口就露餡,字也不像,寫字也過不了關,但此刻「手指變形,走火入魔」,抖顫狀態下寫字變形難看,也就合情合理。

兩個侍郎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寫的字上,看見這句趕緊又避開幾步——都知道沈相家門淵源,早先就是關外九蒙貴族裡最擅毒的一族,毒功詭異無人知曉,只是平日里從不見他施展,慢慢也就忘記這事,此刻被提醒,想著這毒如此厲害,沈相自己都控制不住,頓時心慌意亂,腳跟不動聲色向後挪了又挪,生怕自己靠太近也沾了毒。

君珂暗喜,繼續歪七扭八地寫,「喚我的轎子來,抬到台上,現在不可令任何人近我身。」

「是,是。」兩個侍郎巴不得這一聲,趕緊下台去傳令。

眼看他們離開,君珂噓出一口長氣,抹一把頭上的汗——好歹矇混過去,等下轎子抬上來,她只要鑽進轎子里,再趁人不注意逃出來,就順利過關了。

台下的雲雷軍已經散了,人頭踩爛,就算他們任務完成,接下來便按照君珂事先的吩咐,出城等候她。這邊轎子果然匆匆抬了上來,君珂瞄一眼只有八個轎夫,心中暗喜。

沈夢沉是王公貴族裡相當奇怪的一個,比如他不喜歡大批隨從,也沒有親信護衛,他的下人都對他十分敬畏,從不靠近,在外人看來,這是因為這人一身毒,但君珂認為,這只不過是因為這人秘密太多。

兩個侍郎很聽話,轎子直抬到台上,緊靠著座位停下。君珂轉身,以袖捂臉,一步跨入轎內。

腳踏進轎子,從極亮進入極暗,她幾乎立即舒了一口長氣,繃緊的雙肩唰地跨了下來。

從沈夢沉嘴裡奪食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每次覺得大功告成的時候都會來點突髮狀況,讓你措手不及,心臟差點的人,早嚇嗝屁了!

她嘴裡嘰里咕嚕罵了幾句,取下面具收在懷裡,看看轎子的門窗,沈夢沉的轎子果然和他的人一樣,外表光鮮艷麗,裡面一片漆黑。黑色內飾黑色重錦窗帘,黑色的座位,長長短短流瀉著黑色的錦布,一點光線都不透,就差沒伸手不見五指。在這樣的轎子里呆著,立即讓人覺得氣悶壓抑。

君珂罵一聲「真是怪胎!」,也沒心思多看,趕緊匆匆脫下沈夢沉的官袍,隨手扔在寬大的座位上。

隨即她覺得身上也難受,從昨兒進城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洗澡,為了激起屬下的血性和做出同甘共苦的表象,她穿的也是特製的雲雷軍的粗布衣,剛才又一身一身的嚇出汗,此刻粘在身上,像牛皮一樣困得肌膚不能呼吸。

想洗澡想換衣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再堅持就覺得不能忍受,四面壓抑的環境也讓人煩躁,君珂聽聽外面沒有動靜,轎子已經起轎,平穩前行,這裡是鬧市,不適合逃出去,再經過三條街才有方便逃逸的小巷,不如趁此刻先透透氣。

她解開領口,先開了一顆扣子,立時覺得鬆快,但又不過癮,想了想,又解開一顆,再想想,又解開一顆。

前襟漸解,一線膚光如雪亮在沉寂的黑暗裡——君珂實在不能忍受這樣的天氣里,再穿一層布料不薄的裡衣,所以她外衫裡面,也只有一個罩罩。

罩罩是當初在實驗室逃亡時帶出來的換洗衣裳,君珂穿得很精心,但這一年多她很幸福地又長了一碼,原先正好的罩罩如今有點緊,此刻更覺得勒得難受,君珂手伸到背後,想要把搭扣調到最寬一欄。

手指伸到背後,還在摸索。

忽然一雙手從她解開的衣衫背後,溫柔地伸進來,溫柔地接過了她正在摸索的胸罩。

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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