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八章 新官上任

眼前這叫軍營?

山口倒是很大,足可以紮下供數萬人居住的軍營,也確實建起了營房——茅屋三兩間,上未遮瓦下未鋪地,門樓小半個,東倒西歪斷了檁子,四面枯枝敗葉,坑窪不平,碎石泥濘,小獸亂竄。百度搜進入索 請 看 快速進入本站一片荒涼破敗景象。

君珂勒馬立定,望著這像鬼村勝過像軍營的谷口,這裡本就七拐八扭的荒僻,沒有建築物倒還好,一旦搭了這幾個四不像的東西,反而更像破落戶。

她沉默著,眼底隱隱的興奮已經淡去,換了淡淡的譏嘲,但並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愕然不解,揚起馬鞭,對著「軍營」緩緩指了一圈,轉頭看帶路的兵部堂官,「嗯?」

「這個……那個……」帶路的兵部堂官,是部里最沒用的一個,不然也不會派來這苦差。老實巴交的漢子,搓著手,有點結巴地呵呵陪笑,道:「這……這……這就是雲……雲……雲雷……」

兵部派遣的親兵轉過頭竊笑。

君珂瞥他們一眼,好像沒看見般轉過頭,「嗯」了一聲,道:「好吧,這就是營房,那麼,人呢?副將參將校尉隊長們呢?最重要的是,兵呢?」

「有,有。」兵部堂官趕緊上前一步,扯開嗓子招呼,「都出來見總統領大人——」

一聲傳呼在空曠的谷口裡悠悠傳開無數回聲,一疊聲的大人大人大人聽起來像是鬼哭,隨著呼喚,那幾間破房子里才零零散散出來十幾個人,有抓著鍋鏟的,有啃著燒餅的,有拎著褲子的,有翻著書的。一個個面色青黃,目光獃滯,散著頭髮衣衫破舊,看上去不像一群兵,倒像哪個郡里流落的難民。

「伙……伙……夫、斥……斥……候、文書……書……都有!都有!」兵部堂官殷勤地給君珂介紹。

頭髮上滿是油泥手指縫裡都是黑垢嘿嘿笑著啃指甲的伙夫。

啃著燒餅雙腿亂動一刻也安靜不下來看上去像是多動兒的斥候。

拎著褲子嚼著草根走路兩腿發虛的武術教頭。

翻著一本四時歷,將「今日諸事不宜」讀成「今日者事不宣」的文書。

牽著只老牛的騎兵。

抓了把銹刀的步兵。

扛了柄沒弦的弓的箭手。

太陽穴上貼了塊狗皮膏藥,一身長著爛瘡的軍醫……全了,一支軍隊所需要的基本兵種,確實全了。

「呵呵……」一陣笑聲傳來,正有點忐忑,怕新番統領接受不了巨大落差而暴走的兵部堂官,愕然抬起頭,正看見新番統領大人,高踞馬上,馬鞭敲擊著掌心,望著「配製齊全」的「雲雷十三營」,笑得開心。

兵部堂官小心翼翼退後一步,心想這姑娘莫不是氣瘋了?

「錢大人。」君珂在馬上,悠然注視著稀稀拉拉兼嘻嘻哈哈向她行禮的部下們,隨意擺了擺手,轉頭笑看兵部堂官,「陛下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統領大人這……這是從……從……何說起?」那堂官肅然道,「雲雷軍十三……營……,是陛下諭旨,……兵……兵部正式批准的建制軍隊,君統領和九蒙旗營、御林軍、驍騎營的統領大人們……是真正的……真正的平起平坐……」

「那我的兵呢?」君珂淡淡問。

「雲雷軍……軍,兵員……比較特殊……」那堂官吶吶道,「只針對……十三盟旗下……子弟……那些人……」

君珂恍然大悟。

當初御書房外一場偷聽,左耳進右耳出,沒想到最後皇帝祖孫議論的為難事,最終落在了自己頭上!

大燕原本盤踞關外龍卯高原,以九蒙之族命名,前朝末年眼見內陸民生凋敝,正有可為之機,便聯合周邊十三個游牧民族,集各族精英,結成九蒙十三盟軍,鐵蹄南下,揮兵入關,打下了這十萬里花花江山。然而隨著立國日久,除了大燕本族嫡系九蒙貴族還佔據著上層地位外,昔年跟隨入關的十三盟後代,卻已經漸漸式微,這也和大燕統治者有意無意地打壓有關,無論如何,佔據大燕政權中心位置的,自然只能是九蒙後代。

但對於十三盟民來說,心中憤懣是難免的,當年大燕想要游牧鐵騎助力,開國皇帝信誓旦旦「苟富貴不相忘」,一旦真的坐穩江山,便慢慢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些心懷怨望的十三盟民,經過一代代通婚繁衍,在燕京形成一個龐大的人群數字,而擁有前朝規定的鐵杆莊稼的他們,有一點每月朝廷發放的固定例銀,便不事生產,遊手好閒。更兼沾著祖宗的光,和燕京貴族多半能拉得上關係,於是拉皮條的、竄連官司的、背地裡勾連生事賺黑心銀子的,攪得烏煙瘴氣渾水不休,早已成為九蒙納蘭貴族一見就躲一聽就頭疼的毒瘤。

這是只毒瘤,卻動不得,削不得。十三盟大片族民現在還在關外雲雷城,拱衛著定海關要隘。這些祖宗們為禍燕京,越來越難以控制,朝廷數次想要加以整頓,都無人敢於接手——得罪這些盟下大爺不是玩的,這些人關係複雜,隨便一個剃頭匠都有可能認識哪家國公,你還搞不清楚他們背後到底能扯出多少貴人來。

如今,這隻瘤,整個地拋到了君珂手上!

一個虛無的「雲雷軍」,一堆無法管束的盟下大爺,一隻望過去香氣騰騰其實裡面根本不熟的燙手山芋。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哭鼻子做個空頭統領,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真給君珂做成了,那對大燕朝廷也是有利無害。

真是一本萬利的好算盤。

難怪後期不再阻擾她的武舉奪冠,難怪輕輕鬆鬆就越級封了個總統領!

諸般思緒一閃而過,君珂的心火蓬地一冒,隨即就生生壓了下去。

統治者總是這麼坑爹的,關鍵是被統治的人,能否從坑爹的狀態下走出牛掰的路來。

「錢大人。」她摸摸臉,換了一臉沮喪的表情,「十三盟旗下那些大爺,都沒收到召集令么?」

從錢大人結結巴巴的回答中,君珂知道了召集令早在三天前發出,要求十三那盟旗下所有十六歲以上的青年男子,除獨子外,一律於今日到麓峰口報到,當然,大爺們都沒來。

君珂還知道了,她這個雲雷軍,名義上享有和九蒙旗營一樣的建制和待遇,換句話說,九蒙旗營可以做的事,雲雷軍十三營都可以。

君珂更知道了,她這個總統領,雖然百分之九十是個光桿司令,但對於屬下,一樣擁有生殺予奪之權。副將以下將員任命調動,完全由自己決定;副將以上將員,也有向兵部參議之權。

朝廷並不怕給她權力——權勢這東西,是部屬給出來的,沒有部屬,沒有聽話的部屬,權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

聽完這些,君珂更沮喪了,望望那些稀稀拉拉原地訕笑的「雲雷部下」們,嘆口氣,道:「勞煩錢大人了,此地也沒什麼好招待大人的,不敢再勞動大人陪著,大人還是早些回衙辦事吧。」

那錢大人巴不得這一聲,趕緊告了罪,騎馬回城,一路盤算如何有聲有色和同事們說說今兒「雲雷總統領大人」的笑話——瞧那姑娘給打擊得,人都趴馬上了!

錢大人馬蹄得得回城了,君珂遙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臉上的沮喪神情,漸漸消逝。

當她轉過頭來時,已經換了一臉平靜的表情。

十幾個散兵游勇滿不在乎地望著她——這些都是臭名昭著盟下大爺,被兵部做好做歹加以賞銀拖了來,理由是「好歹要給統領一個面子不是?看看最近當紅的神眼美少女也是好的呀」,大爺們覺得確實已經給了好大面子,至於這個丫頭接下來要做什麼,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兄弟,帶了旱煙么,來桿抽抽?」抓著破弓的「箭手」,不等君珂下令,便一屁股坐下來,和「步兵」要煙抽。

這些人也便順勢坐下來,嘻嘻哈哈抽煙、吃乾糧、討論昨晚衚衕堂子里新來的姑娘臉模子不怎麼樣,奶子倒大。

沒人擔憂新番統領突然發作殺人立威什麼的——之前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早先朝廷也試圖整頓過,拉了盟下一批大爺去練兵。第一天也是稀稀拉拉,那位朝廷精選出來的將領,年輕氣盛,精悍決斷,一心要學前朝某位名將風範,於是甲胄齊全在校場上親自對名單等候,將遲到的大爺當即拉出來,斬了幾個。

這一斬可不得了,旗下潑皮們當即炸了鍋,原本沒幾個人的,轉眼校場內擁來上萬人,一窩蜂湧進來,抓刀拿劍見人就砍,生生將那將領的親兵砍死十幾個,踩傷上百人,將那年輕將領砍成肉泥,再呼嘯而去,事後朝廷試圖調查,可當時那麼多人,來去如風,哪裡抓得到兇手?

十三盟民繼承先祖游牧民族的血液,又沒有像九蒙貴族一樣長期居於高位,漸漸被脂粉奢靡所染。他們出身高端,卻又掙扎在底層;他們內心憤懣,卻又自認為高人一等,這就造成了他們骨子裡彪悍野性永不磨脫,並且同聲連氣,十分團結。這也是朝廷不敢再動十三盟民的原因。

一眾大爺坐在泥地上拉呱說葷話,眼角斜瞟著「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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