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六章 一敗塗地

那聲驚疑聽來十分熟悉,君珂一回頭,果然看見姜雲澤立在當地,維持著一個舉起手的姿勢,紗幕遮住她的神情,但想來早已目瞪口呆。姜雲澤得了姜太后傳召,急急趕來,她已經聽說太后沒有搜到供狀,心知不妙。但敵人太多,供狀到底在誰手裡,將會被誰拿出來,她毫無把握,也無法去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情勢屢屢出她意料之外,越想越將君珂恨之入骨,無奈之下,便想著親自出手,務必要讓君珂服軟,交出供狀才行。

誰知匆匆來到常春宮,原以為君珂定然輾轉哀號,不得不屈服於太后威權之下,哪裡想到見到的竟然是這麼瀟洒悠遊的一幕。

「你竟敢……」她看看君珂,再看看兩個臉色大變的嬤嬤,身軀微微顫抖,「你們竟敢……」

君珂心想這位郡主雖然心計無雙,但那口齒實在不敢恭維,慢條斯理站起身,微笑,「早啊,郡主,吃完早飯了嗎?」

「你竟……」姜雲澤還在那氣得發抖試圖找出最給力的呵斥,君珂笑眯眯站定,將錦墊抽起,將雜記交給兩個嬤嬤,對著她招招手,道:「郡主,站那麼遠罵人,不覺得很費力么?罵人,就是該將吐沫星子吐到對方臉上才解氣,來,來呀。」

姜雲澤被她手一招,忽地打了個顫,想起這位是參加武舉,甚至已經進入五甲的女武生,頓時後退一步,別說走到君珂身前了,她乾脆繞過月洞門,也不和君珂說話,帶著侍女直奔姜太后寢殿。

君珂笑看著,也不阻攔,姜雲澤遠遠繞過她身側,對著她抬臂一指,紗幕里眼神凌厲,隨即匆匆進殿。

「君供奉……君供奉……完了……完了……」兩個嬤嬤嚇得腿一軟要跪倒在地,「給太后知道……我們……我們……」

「給太后知道么?」君珂曼聲道,「不,該給所有人知道。」

她彎下身,掃了點泥土,在膝蓋頭上拍拍,不急不忙從袖管里掏出一管膏藥,擠了點在臉上,搓開,眼看著臉就腫了起來,又道:「有胭脂么?」

「有有。」兩個嬤嬤連忙從小宮女那裡要來胭脂,君珂在臉上敷了幾道,眼看著便是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被擊打出的紅杠杠」。

兩個嬤嬤目瞪口呆,君珂好心提醒,「嬤嬤們請把戒尺抓好。」

隨即她拉散髮髻,做披頭散髮狀,把衣服不傷大雅地撕破點,有點遺憾地道:「唉,忘記帶點雞血。」

一切做畢,她往石板地上一坐,提醒兩個嬤嬤,「表情!表情!」

兩個嬤嬤醒悟過來,搓搓臉皮,做陰沉狀。

「太后!她們違抗懿旨,私下勾連,欺瞞您老人家……」內殿的門被匆匆推開,幾個宮女扶著姜太后出來,姜雲澤急步走在最前面,指著君珂,「……您令她跪誦金剛經,她居然在院子里睡錦墊,看雜記,把您賜下的經書墊在身下……」

「嗯?」姜太后立在階上,眼珠一轉,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太后……」姜雲澤靠在她肩上,「這個女人膽大竟至於此,竟一點也沒將您,沒將我姜家……」

「嗯?」姜太后皺起眉,拍拍姜雲澤,緩聲道,「雲澤,莫激動,你……是不是氣出什麼毛病來了?」

「沒將我姜家放在……」姜雲澤這才低頭去看君珂,這一看,舌頭頓時就木了,「……放在……放在……放……」

「好臭。」君珂低低咕噥。

兩個嬤嬤忍住笑,低下頭,將戒尺抓得死緊。

「她……她……她……」姜雲澤眼睛發直。

底下的君珂,膝頭滿是長跪導致的灰土,衣衫凌亂,頭髮散開,更慘的是她的臉,高高腫起,滿臉紅杠,一看就是被寬戒尺擊打所致。這副慘狀看在宮女嬤嬤們眼底,都有不忍之色,連姜太后都覺得,兩個嬤嬤是不是打得太勤了?

再看姜雲澤,眾人的眼神就有些疑惑了——哪來的錦墊?哪來的雜記?哪來的「舒舒服服看小說」的君珂?郡主莫不真是氣得失心瘋了?或者看這君姑娘不順眼到連當面顛倒黑白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太后……」君珂「口齒不清」地低低叫一聲,恭謙地伏在地上,也學著姜雲澤那種大家閨秀式的嬌弱不勝的微微顫抖,一邊抖一邊想難度真高啊難度真高啊。

姜雲澤盯著君珂,眼前一黑,幾乎沒暈過去。

「雲澤。」姜太后皺著眉,心中也湧起淡淡的怨怪,覺得孫女素來懂事,怎麼如今卻有些不曉事?說到底,這君珂也是皇朝用得著的人,她這個太后無緣無故動人家,還得找個借口,考慮下多方反應。為了她,自己都不顧一切進行了強力干預,明知道供狀在人家手裡,還費力幫她壓下人家氣焰,孫女怎麼還不依不饒?這要弄成哪樣?

「你是郡主。」她心中不滿,語氣也重了幾分,「不要和這等平民出身的女子糾纏不休,沒的失了你的氣度。」

姜雲澤怔怔抬起頭,紗幕里素來穩定的眼神,漸漸泛起淚光。

「太后!她剛才真的是……」

姜太后一怔,沒想到孫女竟然還堅持己見,再看看君珂,那一臉的慘狀赫然在目,看得人要倒吸一口冷氣,這麼明顯的事情,還要在那指鹿為馬,那就不是撒嬌,是沒分寸了。

心底起了淡淡厭煩,她聲音也冷了下來,「雲澤!」

姜雲澤退後一步,怔怔看著素來疼她愛她的姑祖母,往日里她有半分委屈,太后都要急急宣她進宮,摟在懷裡勸慰半天,然而今日,她卻迎面了這樣的冷漠!

金尊玉貴的姜雲澤,雖然天生心計出眾,但畢竟還是少女,驟然失愛於往日信她重她的姑祖母,不由也失了方寸,一轉頭看見君珂,袖子掩面,一副凄慘形狀,卻在袖子遮掩之下,對她擠了擠眼。

這一擠,頓時擠出了她積鬱已久的怒火。

一轉身,快步下階,姜雲澤指住君珂,疾聲道,「這女人使詐!她這臉上肯定有假!來人!來人!給我架住她!」

宮女嬤嬤面面相覷,姜太后皺眉不語,見無人上前,姜雲澤怒火上沖,對傻在君珂身邊的兩個嬤嬤厲聲道:「還不給我架住她?」

兩個嬤嬤猶猶豫豫架住君珂,君珂也不掙扎,趁姜雲澤快步奔來擋住了眾人視線,偏頭對她吐吐舌頭。

吐完舌頭立即慘叫,「郡主饒我!郡主饒我!」

她叫得極其慘烈,好像即將面臨極刑,姜太后怒極拂袖,冷喝,「雲澤,仔細你的身份!給我回來!」

「給我架住她!」姜雲澤聽而不聞,她已經被當面冤枉,如果不能揭穿君珂的惡毒,便要永久失愛於姑祖母,那張臉一定有貓膩,只要她撕開這女人的假面具——她伸出蓄了寸許指甲的尖尖手指,抬手就對君珂臉上抓來,「本郡主親自動手,撕掉你這裝神弄鬼的狐狸皮!」

「你要撕掉誰的皮!」驀然一聲冷喝,炸響在宮室門口。

姜太后一呆。

宮女嬤嬤們一驚。

姜雲澤懸在半空的手指一頓。

君珂卻笑了。

終於來了。

「陛下駕到——」

宮門開啟,一溜太監小跑著奔了進來,在甬道上兩列排開,幾個龍精虎猛的侍衛大步進來,無聲對姜太后一躬,釘子般立在宮門兩邊。

一架便輿在宮門前緩緩停下,明黃袍角一閃,流水般逶迤過了漢白玉石階。

在那描金嵌玉的便輿之後,隱約還有許多人影,肅然跟隨。

常春宮中一片靜寂,手指僵在半空的姜雲澤,一抬頭正對上大步進來的大燕皇帝森冷的目光,一呆,下意識地要收起手指。

君珂突然向前一湊,她本就和姜雲澤靠得很近,這一湊,姜雲澤的手指正落在她臉上。

「啊!」

一聲慘叫驚天動地,君珂向前一撲便滾倒在地,捂住臉遍地打滾,「郡主!郡主!別撕我!我不敢了!我再不敢說你殺人了!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你別剝我的臉皮……別……」

她叫得嘶聲力竭,聲音如鋼錐刺入眾人耳膜,滾來滾去沾了滿地泥灰,散開的五指縫裡露出腫脹不堪鮮紅處處的肌膚,從聲音到造型,都慘不可言,四面的人僵在那裡,給驚得面色死灰。

人群後,幾個人都抖了抖。

不是被驚嚇的,是被雷到的。

沈夢沉眼光流轉,盯著那指縫裡看起來有幾分熟悉的造型,挑了挑眉——小壞蛋,你研究過我當初那毒物了?仿製得不錯,真讓人突然懷念美艷小豬。

納蘭君讓繃緊臉皮,咳嗽一聲,再咳嗽一聲,他身邊的太監怕他傷風,緊張地看過來,卻見皇太孫嘴角微微勾起,恍惚竟然是個笑的模樣。

皇太孫在笑?

太監受了驚嚇,以為眼睛出了問題,揉揉眼再看,皇太孫還是那個板正嚴肅模樣,剛才那絲笑影,當真便如幻覺。

果然是眼睛出了問題啊,太監憂愁地想。

忽有一人大步自人群而出,幾步上前扶住君珂,先對姜太后行了禮,隨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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