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五十八章 雄「雞」威武

納蘭述發出這一聲恭喜的同時,遠處山巔上,有十幾人掩著厚厚的面巾,坐在馬上,眺望著山腳小村中的小小院落。

「是這裡嗎?」

「回行首,兄弟們查探過好幾次,這個院落平地起,建造得很突然,裡面來往的人很精悍,有兄弟看見裡面確實有上次那個侮辱教姑的小子。」

「有沒有被發現?」

「沒有,兄弟們試圖近看,三里外就險些被發現,對方精銳得可怕,為免打草驚蛇,之後一直在外圍梭巡,直到對方有人開始出院子上山,山上防衛有限,遠遠地才確認。」

「查過對方來歷了嗎?」

「似乎不是燕京人氏,因為不敢接近,所以至今還不太清楚。」

「稟報教宗了沒?」

「教宗近期行蹤不定,曾留話燕京地域一切由行首您裁決。」

「那好。」馬上蒙面騎士聲音頓了頓,沉緩而森然,「我紅門自得天授,誕生於燕地,傳道以來,備受尊崇,天下景從,不想卻在這燕京首府之地,被宵小當眾侮辱,聲勢一落千丈,傳教步步艱難。如果不能對此人施加天命之懲,令天下百姓都看看敢於侮辱我教的後果,我紅門日後要如何在燕地長久立足?所以不管這人何等身份,務必一舉擊殺,今夜事成後,將屍體偽裝成天雷所殛,然後你們適當散布消息,就說這人膽大妄為,侮辱聖教,引上天震怒,施以奪命之懲,如此,既免了麻煩,也可挽回我教聲譽。」

「行首英明!」

悶雷般的響應聲在山坡滾滾而過,天邊有抹烏雲無聲地遮掩了日頭,快要下雨了。

「快要下雨了。」在山頭之外,三水縣城,也有人停馬勒韁,仰望天色。

日頭有點暗,映著他烏黑的眉與瞳,讓人想起沉積千年才能生成的珍貴的煤玉,黑而細膩,光芒潤潔。挺直的鼻卻像一柄玉劍,襯得容顏英挺,線條剛刻。

「主上是否打尖休息?前方『居安思』,是本地最好客棧,屬下令人去包下整座院子。」

「不了。」那人沉吟了一下,深青錦袍被風翻卷,顯出盤旋飛舞的螭龍葵紋,「趁夜趕路,早回燕京。」

他看著前方黛青連綿的山色,眼神也和那山一般色澤微微沉鬱,幾個月前在那裡,他曾有場不太美妙的經歷,以至於險些喪了性命,如今,回燕京那裡雖然不是必經之地,他卻突然想去看看當日戰場,而且先前他在三水縣城打尖時,看見一批形態異常的人悄悄集結,看起來好像是朝廷正欲追查的紅門教徒,這些人分散出城,在城外大批匯合,似乎正是向那方向而去,這令他心中一動,便起意要跟著。

「主上,在定湖醫館咱們雖沒找到人,不過三水縣卻有人說看見過那女子蹤跡,您看……」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往燕京方向去。」納蘭君讓皺眉,按照皇祖父的囑咐去尋那個奇人,當初覺得不難找,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從來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能拿到,只有那晚定湖求醫,曾經被人近身,月白石才有出現的機會,再加上那著名的「天神之眼」,這個人是誰幾乎呼之欲出。

然而尋訪定湖醫館,女神醫已經離開,柳杏林對她的去向諱莫如深,納蘭君讓只好怏怏而去。

不過既然有這個名聲,路線也在這裡,不怕遇不見她,何必紆尊降貴苦苦尋找?納蘭君讓一向想定了的事情便不去多猶豫,腳尖一踢馬腹,絕塵而去。

「今晚過東王山!」

兩個方向的語聲當然不會驚動村後寂靜的院落,午後難得休閑,兩個女人在廊上喝茶,幾個月來首次休息的君珂,有點不敢置信地問戚真思,「這就出師了?我才學了幾個月啊。」

「你以為要學多久?」戚真思瞟她,「我們只負責教會你基本的作戰技巧,一個人的武功其實不必太駁雜,實用就好,說到底,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之後是你自己慢慢修鍊的過程,有事沒事,多找人打打架,不要怕失手,殺了我幫你埋。」

君珂無語——天下有這樣的師傅嗎?

「再說我們也沒那麼多時間。」戚真思抱膝仰頭看著西邊某個方向,悠悠道,「不知怎的,我最近有些不安……」她把玩著手中一塊白石,「你看,那個傳說天降悶雷的坑裡,居然有這東西,我記得這東西小時候我見過,在我家不遠的白石谷,到處都是,掘開地面,地下也是這種白色石層。」

君珂看見那白石,眼神一跳,瞬間又被那澄澈美麗得驚人的綠色給驚艷,這才想起這幾個月忙於練武,累到腦中發空,第一天在坑裡看見戚真思拿著這東西,就該提醒一句的。

「這個不是普通白石。」她接過來,現在已經學會運用內力,稍一用力,石皮碎開,露出寶石內質,「你看。」

戚真思霍然坐直,將寶石奪了過去,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眼神越來越凝重。

「看什麼呢。」納蘭述人未到聲先到,從廊角處轉出來。

戚真思默不作聲將那剝了一半的白石遞過去,簡單地說了由來,納蘭述的神色,漸漸也開始有了變化。

「或者。」他沉吟半晌道,「也許該破例去堯國打聽下消息……」

戚真思咬唇不語,君珂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堯國?這是堯國的物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王妃和堯羽衛不都是堯國人嗎?打聽本國消息不是天經地義,為什麼還要破例?」

「公主離開堯國前,曾在金殿之上發誓。」戚真思給她解釋,「永不回國、永不干涉堯國內政、永不探聽堯國任何消息。」

「為什麼?王妃即使遠嫁,但堯國還是她的娘家啊。」

「公主是為了安堯國眾臣的心。堯正朔十二年,永定王叛亂,公主率封邑守軍三千,千里奇襲永定王府。燒王府、斷糧草、當陣斬永定王妻妾諸子,逼得永定王失控帶先頭部隊衝擊皇宮,再斷皇宮諸道,關十三城門,將永定王堵死在宮城甬道,城頭架弩,城下伏軍,上下夾擊,將永定王殺成瓮中之鱉,當晚就在短短一截甬道上,殺王軍一萬,屍體堆積成山,寸步難行,永定王數次求饒公主聽而不聞,最後永定王怎麼死的,到底死在敵人手上還是自己人手上,都無人知曉,屍骨也沒能找到,因為後來王軍被殺得慌亂,踩踏擁擠死亡不計其數,所有屍體都肌骨成泥面目全非,最後只好胡亂收殮。經此一役,諸王凜然,之後才有皇太子順利登位,皇太子登位後,原本要犒賞公主,但朝中老臣群起反對,大肆彈劾,說公主酷烈,以女子之身行不應天道之事,永定王府濫殺無辜,皇宮城下生靈塗炭,至今宮城青磚猶帶血,雨夜冤魂總嚎哭,雖有挽救社稷大功,但殺傷人命有干天和,頂多也就功過相抵,如果再大肆封賞,握權過重,只怕難免三代之前女武皇之禍。」

「這不是過河拆橋么?」君珂忍不住罵一聲。

「那是。」戚真思輕蔑地嗤一聲,「那群老混賬,永定謀反時躲在府里龜縮不出,是公主率軍獨守城門力阻大軍,天下平定了,倒有臉探出頭來哭號,還有人腦袋撞地要死諫來著,陛下給臣子們左諫右諫,原先口口聲聲的封賞漸漸也不提了,後來便假惺惺地說要給公主覓一門良配。」

「那也挺好,畢竟嫁人才是女子最終歸宿。」

納蘭述突然冷笑一聲,戚真思表情更是譏嘲,笑道:「若真是良配也罷了!公主有封邑,按說便是尋良配,要麼在京都選駙馬,要麼便在她封邑擇人,最終卻在離公主封邑和京都都有千里之遙的華昌郡選了個夫君;離得遠也罷了,那裡窮山惡水,毗鄰摩兒皋蘭等游牧國家,飽受劫掠;飽受劫掠也罷了,那准駙馬還是朝中反對公主最烈的老臣之後,手握邊疆守軍;公主若嫁了她,別說一定要受掣肘,只怕連她因老皇寵愛而專用的堯羽軍,也要被一併給收了。」

君珂垂下眼,雖說她對成王妃沒有好感,但此時也不禁有了幾分同情,也難怪,皇家無情,自古如是。

「嫁人不是一勞永逸,而是永生痛苦的開始,不僅她痛苦,連帶她生死相隨的屬下也痛苦。」戚真思吐掉口中草根,淡淡道,「所以三日後,在滿朝文武撇開她一廂情願討論公主風光大嫁的儀程時,公主闖金殿,向陛下請辭。公主說,步夷安生於皇家,自幼得父皇教導,以保我堯國萬年基業為己任,堯國勢微而地貧,多年來身處大燕西楚之間,飽受燕楚盤剝,更兼西境有大荒澤,羯胡來去如風襲擾,北境有烈水山脈,氣候多變寸草不生民生凋敝,不得已依附強燕,以求生存。永定之亂已經傷國家根本,萬萬不可再因我一人,使朝政不寧,再發內亂。夷安女子之身,對家國無有大用,唯有將此身報效,願向大燕和親。」

君珂噓了一口長氣,心想成王妃無論如何,對堯國當真是耿耿丹心,可惜堯王狹隘,如果能容她用她,只怕堯國如今又是一番景象。

「和親這話一出,滿朝啞口,之前也不是沒人說過和親,但公主權重,又於國有大功,誰敢拿她去和親?皇帝又怎麼敢做這喪德之事被天下譏嘲,但是公主自己說出來,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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