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殿前歡 第三十九章 情纏

她手指剛剛觸及信封,就隔窗看見錢彥匆匆過來,手中似乎舉著薄薄的紙片一半的東西,影子映在牆壁上一揮。

她怔了怔,對面的王棠手指突然一彈,彈在信封邊角。

一股淡淡的煙氣氤氳開來,鳳知微眼帘立即垂了下去,身子向椅子一仰,看來便如睡著了,王棠冷笑一聲,站起身,開門出去,正在門口堵住錢彥,道:「魏侯睏倦,不要進去吵擾了,有什麼我替你轉交。」

「好。」錢彥不疑有它,將手中信箋遞過,笑道,「楚王殿下的來函。」

王棠接了,看著錢彥離去,返身將信箋放在桌上,又收回自己那封夾了葯的信,也不去動狀似沉睡的鳳知微,自去將窗戶都關好,帳幕都垂下,隨即出門,將門帶上。

室內沉寂下來,沒有人前來打擾,鳳知微秘密多,又有顧南衣隨時跟著,平日不要人隨身侍奉,她書房門關著,便不會有人擅自進入。

紫金鼎里沉香裊裊,淡淡的煙氣里,鳳知微似乎在沉睡,神情安詳。

書房的地面,卻突然出現一片暗色的光影,仔細看卻不是光影,只是一幅青磚地,在緩緩移開。

那處有機關的青磚地的位置,在牆角一處盆架後,平日里人不會走到這上面,自然不會發現這地下空心有異,挖地道的人,心思很細。

地道移開,先是竄出四人,閃電般掠出,各自佔據了屋中一角,乎持弓弩,對鳳知微形成包圍,其中一人更掏出一個彩色錦囊,彈出一片青霧,隨即才緩緩露出一人,衣裳打扮都是尋常,氣質卻溫潤文推,卻是晉思羽。

他凝目注視沉睡的鳳知微,神情間閃動著不安和疑惑,眼前的這個人,機詐狡猾天下第一,這麼輕易便放倒了她,他還真是不敢相信,然而兩重葯布下,弓弩圍著,這人一點動靜都沒,卻又由不得不信。

他走到鳳知微身邊,靜靜打量她的睡顏,恍惚間又回到那年浦園,那些平靜而波濤暗涌的日子裡,每日晨他來探望她,她多半在睡懶覺,錦被裡冒出小小的臉,烏髮柔軟的堆在頰邊,像一朵嬌軟的花。

一轉眼,這花便生了刺,扎得人鮮血淋漓。

晉思羽彎起唇角,沒有笑意的笑了笑,從袖囊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銀鏈般的東西,兩頭有搭扣,套在鳳知微右手拇指和自己的左手拇指上,咔嗒一聲,各自鎖上。

四個屬下怔怔看著這一幕,有點不敢相信的模樣,晉思羽目光一轉,四人趕緊垂下眼去。

晉思羽唇角沁出一抹笑意。

這是大越皇室的「同心鎖」,聽起來很普通的東西,用料卻不普通,是大越獨產的一種白鐵所制,這種鐵產量極少,色白如銀,卻比銀堅韌百倍,除了特殊的一種液體可以腐蝕外,神兵利器皆不可斷,大越皇室用它來打制同心鎖,每個皇子都有一副,用來在大婚當夜,和王妃各戴一手,以示情意綿長,永不斷絕,也有皇子拿來做情趣閨房用具的,但也只能王妃用,總之是個絕不可能輕易出現在其餘人手上的東西。

魏知。

今兒我就和你一起戴上了。

看你還怎麼逃?

隨即他將鏈子藏在各自袖子里,一手橫抄至鳳知微膝彎下,將她打橫抱起,抱起的那瞬間他皺了皺眉,覺得魏知似乎又瘦了,嘆息一聲,快步下到地道里,四個護衛魚貫隨後,將地道恢複原狀,一行人沉默在地道里行走了一會,隱約間是向上行,走不了多遠,晉思羽停住,在牆邊某處一掰,又現出一道門戶。

他抱著鳳知微出去,這裡並不是外面,赫然還是一個房間,只是陳設用具,都比先前那書房寒酸許多,顯見是個下人房,但遠遠望去那道圍牆,竟然還是鳳知微下榻的會同館的圍牆。

這裡確實還是會同館,晉思羽畢竟身在他國,沒可能在短時間內掘出一道可以通向外面的地道,事實上自從鳳知微入住,這裡就完全斷絕了挖地道的可能,這條短短的地道,是晉思羽提前到達西涼,先下榻會同館,聽說天盛來使是魏知後,立即命人連夜趕工挖的,不長,只是從鳳知微書房到西院下人房而已。

進了房,早已有備好的下人衣服,普思羽道:「轉身。」四個屬下立即背轉身去,晉思羽親自將一套寬大的女裝套在鳳知微身上,他扶著她瘦削的肩,手指不免要觸及細腰長腿,或者在腰間劃落驚心細緻的弧度,或者在膝窩裡觸及女子的細膩和溫軟,而身下的人軟軟的任他擺布,像一杯溫軟的雲,沉睡間氣息清芬,那股淡而沁骨的香氣傳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眼神一瞬間有些迷亂,呼吸也微微促了幾分,不自覺的便想去撫她的臉,卻被窗外一聲咳嗽驚醒。

他眼神立即恢複清明,快手快腳給鳳知微套上衣服,取過張婆子面具往她臉上一罩,一個屬下伸手來接要背過去,晉思羽手一攔,親自將她背在背上,無聲一揚頭,四人便往後院下人出入的小門走。

後院小門那裡,慣例的也有四個家丁守門,正在那打西涼獨有的叉子胡牌,打得正專心,不防天盛這邊的副使王棠查看館中防務,一路背手晃了來,趕緊收了牌站起,王棠卻笑著揮揮手,道:「儘管玩,這大晚上的,也沒什麼人出入,我看看就走。」說著還饒有興味的站下來,看了陣牌,又問玩法,正說得熱鬧,忽聽有人射門,有個家丁出去問,隨即回來道:「後院有個洒掃婆子發了急症,怕是什麼不好的病,得送出去看看。」

西涼處濕熱南域,瘟病多,得了病的下人一般都立即打發出去,眾人也見怪不怪,便看王棠,王棠笑道:「咱們遠來是客,自然要按你們規矩辦,不過若是病不好,我看也是趕緊送出去妥當,天盛使節隊伍,上下數百人呢。」

當即便開了門,讓那幾人過去,王棠見門開了,順勢道:「我今兒也有些肚腹不調,這麼晚了不要叫起大夫,我順便跟去在街上醫館看看。」也便出了門。

出了門,幾人遠遠的看見一條人影飄了過來,看那超卓的輕功和奇異的姿態,便知道是顧南衣,所有人立即貼牆站住不動,顧南衣馳到後門這個方向,突然停了一停。

他停在街角的一株樹上,遠遠的四下看了看,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顧南衣顧盼了一會,沒發現什麼,飄了過去,幾人這才走了出來,走過一個拐角,立即駛來兩輛馬車,王棠無聲上了後一輛,晉思羽等人上了前一輛,也沒有說話,各自反方向駛去。

晉思羽這輛馬車直奔城外,到城門口時,守城士兵喝問,晉思羽一個屬下探身出去,手中一方黑色牌子一亮,士兵立即行禮,跑下城樓打開城門,馬車絕塵而去,那士兵摸摸頭,在一地煙灰里喃喃自語:「……這什麼人啊,這令牌也能搞來……」

那邊馬車一陣疾馳,很快到了京郊那片樹林,那裡,停著一輛更大的馬車,有一隊人筆直矗立相候。

晉思羽吁出一口長氣,示意屬下先下車,他到此時才放下了一半心,有點不敢相信居然就這麼順利的一路將人帶了出來,雖然他為這個計畫也籌謀了很久,按說這麼周密的計畫,內應外合,帶誰出來都有可能,但是發生在鳳知微身上,便覺得慶幸。

此時微微放鬆了心情,他向後倚在車壁上,看身側安詳的鳳知微,看了半晌,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覺得指下感覺不對,皺皺眉,想掀開她面具,想了想卻又停手,輕輕嘆息一聲,低低道:「……想了那麼久,既然殺不了你,便帶走你吧。」

鳳知微闔著長長眼睫毛,神態平靜,晉思羽凝注著她,心想這人不使詐耍壞,不唇槍舌劍的時候,看起來真是溫柔無害,若是永遠能這般模樣,多好?

「你本來也該去我大越了,你的蠱毒轉化,到了今年除夕就該發作。」晉思羽慢慢整理她的鬢髮,慢條斯理的道,「你像是毫不在乎?都沒見你尋醫問葯過,其實我那盅毒還有一層可以轉化,只是轉了之後,你就真成了沒有靈魂的瓷娃娃,當初不想損傷你的智慧我沒用,如今想來很可惜,你說……」他含笑撫了撫她的發,「我現在要不要用呢?」

「可別!」

聲音突如其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一瞬間他還以為是鳳知微,唰一下收回了手,然而鳳知微毫無動靜,隨即他才發現,聲音是從車外傳來的,而且聽起來還有幾分熟悉。

他停了手,溫和的容顏有陰鷙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即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小王爺駕臨。」

「嚯嚯!」

一聲未完,四面忽起繩索舞動破空之聲,隨即奪奪連響,馬車身一震,像是被什麼給勾住,晉思羽第一反應是將鳳知微迅速攬到自己懷裡,正要縱身而起,轟然幾聲巨響,四面馬車壁突然不見了。

他抱著鳳知微,孤零零的坐在只剩下底座的馬車上,四面樹林里,自己的一幫,和對方的一幫正在對峙,而長寧小王爺路之彥,正笑嘻嘻的負手看他,和肩頭那隻怪鳥一般,眼神睥睨。

「這感覺怎麼樣?」路之彥笑問,「上次我在就在這裡,看見顧南衣這麼搞了馬車,覺得很有意思,今兒學了一回,想來坐在馬車中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