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殿前歡 第八章 怒抽

她語氣平靜,卻字字從齒縫裡擠出,字字磨礪得殺氣逼人!

彭沛被那眼神語氣震懾得忘記反應,不自覺的又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便退到了柵欄邊,想起柵欄後是華瓊,不敢再退趕緊站住。

剛站定,身後華瓊突然閃電般出手,抬手打掉他官帽,一把薅住他後腦頭髮,將他重重往柵欄上一勒!

與此同時鳳知微抬起手上鎖鏈,劈頭就對他惡狠狠抽了下去!

「第一抽!抽你羅織罪名,偽造人證,試圖構陷無辜的當朝大員!」

「啪!」

青白色的額頭綻開血色的花,鮮血爆射而出再涔涔而下,瞬間便披了滿臉,擋了彭沛驚惶欲絕不可置信的視線。

鳳知微看也不看,反手又是一抽!

「第二抽!抽你濫用重刑,陰謀逼供,意圖將國家功臣刑死獄中!」

「啪!」

額頭相對的位置血花再綻,彭沛自巨大的震怖中驚醒過來,才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連連嘶聲慘叫掙扎,卻被華瓊勒住逃脫不得,翻著白眼直著脖子,雙手胡亂的在空中飛舞抓撓。

滿堂的人一直泥塑木雕般定在那裡,被這兩人出手震住,再沒想到一直平靜從容的魏知竟然當堂暴起揍人,出手還這麼狠辣,兩抽過後,彭沛慘叫聲起,才紛紛反應過來,二皇子憤然拍案而起,怒喝:「魏知你大膽!來人——」

與此同時第三抽,伴隨著鳳知微聽而不聞的冷笑,也到了。

「第三抽!抽你欺世盜名貪賄營私,本欲在春闈中賣官鬻爵,卻因為我橫空突降,擾了你的財路,遂與人勾連,欺君罔上,執法者知法玩法,意圖活活將無辜人士陷於殺頭大罪!」

「啪!」

彭沛左腮上開了條鮮血淋漓的口子,皮肉翻了出來,一張一合也如正在慘叫的嘴!

二皇子的怒喝,堵在了咽喉里。

最後那一抽,魏知的話,清清楚楚點明了他早已全盤知道一切,那句與人勾連欺君罔上,便是最森冷的警告。

對魏知動手,並不僅僅因為財路被攪,但魏知只說了這一點,便說明他心中有數,沒打算把這事情鬧大牽連朝局,自己如果執意堅持對魏知問罪,看這小子暴怒堅冷殺氣攝人的樣子,那就真不管三七二十一魚死網破了。

他只是心中那一盤算猶豫間,鳳知微的第四抽,已經毫不猶豫又抽了下去!

「啪!」

血光爆現,彭沛右腮上同樣位置又開了個血口,左右對稱,深可見骨。

彭沛抽搐著,已經叫不出來。

堂上人瞪著眼睛,等著暴起的鳳知微罵出第四句,她卻什麼都沒說,只不住冷笑。

華瓊哈哈一笑,道:「痛快!」嫌惡的一鬆手,將血口袋似的彭沛扔在地下。

鳳知微上前一腳踏住,俯下身,冷冷看著彭沛臉上上下左右四道血淋淋的裂口,眼底掠過一道森涼兇狠的光,在他耳邊低聲道:

「第四抽,抽你竟敢那樣對南衣!」

「魏知!」此時怒喝的卻是胡大學士,「你瘋了!身為罪犯,當堂毆打問案大員!」

四面衙役蜂擁圍上,抖著鎖鏈便要圍攻,鳳知微冷然而立,一聲冷喝:「滾!」

衙役們被她喝得心中亂跳,愕然站住,面面相覷不敢動,鳳知微已經霍然一個轉身,直對上方,厲聲道:「我是瘋了!但有些人比我更瘋!」

她一抖手上鎖鏈,嘩啦啦聲響里昂首上前,圍成一圈的衙役警惕的執刀拿槍,護在堂上大員皇子身前,隨著她的向前不住緩緩後退。

「我瘋!」鳳知微森然道,「我敢在隴西抬手殺了當朝二品大員,三百三十六個頭顱我親送上刑場!我敢在南海常家地盤撬了常家老窩,他炸我我便炸回他老家!我敢在南海鐵板官場一繩子牽了七個二品,周希中南海霸王脖子再硬也得彎!我敢在安瀾峪和海寇盜船大炮對轟,轟到最後官船給震散掉下海游十里!我敢在千斤溝三個人堵晉思羽一萬軍!堵到他火燒屁股倉皇回頭,我敢在胡倫草原以一萬騎兵七進七出越軍各路大營,擾得他食不安席寢不安枕!我敢在白頭崖越崖夜襲,拼一身傷砍敵將頭顱十一!身陷敵手歷經酷刑不惜跳城逃生,我敢——」她霍然轉身,一指在地上血泊里捂著臉瑟瑟發抖的彭沛,「替聖上宰了這狼心狗肺罔顧君恩上負君王愛重下負黎庶重託的斯文敗類!」

她一番話電閃雷鳴,一字不頓,眾人一句句聽著只覺得如驚鼓如烈雷如洶洶大潮逼面而來,一瞬間心動神移,竟然被她氣勢震住,俱都說不出話來。

「有些人比我更瘋!」鳳知微根本不給人思考消化的機會,她要麼不爆發,要爆發便得掌控全局,所有人都得跟著她的思路走,「有些人敢當庭蒙蔽聖聰,視陛下聖明於無物,自以為翻雲覆雨,卻做得跳樑小丑!有些人敢刑訊罪名未定的朝廷大員,萬蛇加身,寒銬傷體,自稱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有些人撒謊錯漏百出,證言荒唐無稽,被當眾揭穿還不知悔改振振有詞,咄咄逼人字字置人於死地,有些人敢羅列假證,尋那低賤下作無恥喪德之人,或威逼或利誘,於堂堂國家律法之地,三法司四皇子及陛下觀審代表之前,當眾偽證,羅織罪名,將天下人都視為白痴,意圖當眾編造出驚天大案!——誰被你們欺騙?誰被你們蒙蔽?誰將被你們聯手整死,誰的國會因為你們墮入黑暗?誰給了你們這麼大的膽子?誰喂肥了你們腦滿腸肥滿是蛀蟲的軀體?誰膨脹了你們充溢貪慾陰私不可告人的醜惡內心?誰容你們這麼倒行逆施顛倒黑白無視天下悠悠眾口混淆綱紀踐踏律法?」

她一番話海潮般呼嘯奔來,驚濤拍岸氣勢奪人,滿堂人聽得心神震懾不能言語,都沒發覺不知何時外面的氣氛有些怪異,還有很多人聚攏了來,站在柵欄外面,目光閃亮的聽。

鳳知微旁若無人在堂內走來走去,揮舞著鐐銬,一臉正氣和激憤,此時正走到二皇子案前,霍地雙手往二皇子案前一靠,鏗然聲響里厲聲道:「殿下,你說,誰?」

正愣愣看著她的二皇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渾身一顫,張大眼吶吶望著她,不能言語。

身側寧弈卻立即笑道:「總不會是二哥吧?」

二皇子又是一顫,鳳知微哈哈一笑,已經離了二皇子案邊,行到正前方刑部尚書案前,掌中鎖鏈嘩啦啦一掃,將那些案卷簽筒全部掃在地下,抬腳踩爛,竹籤在腳下碎裂出吱嘎聲響,她仰頭長聲大笑,「今日你們說我瘋也好,說我找死也好,我拼了這條命,告訴你們——不管誰能容,天容,地容,我不容!」

「好!」

嘩然喝彩聲起,聲音雄壯若有千人,堂中聽出一臉汗的大員此時才震驚的發現,不知何時正堂柵欄外密密麻麻圍了無數人,最前面的就是青溟那批二世祖,後面擠擠挨挨的也看不出有哪些人,但是因為六部的官衙都在這附近,隱約可以看見各部的主事們似乎也混在裡面,目光亮亮的瞧熱鬧。

喝彩聲最狠的就是青溟學生,比鳳知微還激動還興奮還囂張,最前面幾個直接爬上了柵欄,站在柵欄上捋袖子大罵:

「他媽的殘害忠良自毀長城!彭沛去死,刑部去死——」

「這也是國家法制第一部?操你奶奶的謊言集中營!偽證發源地!」

「國家功臣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的?不怕天下人齒冷?」

「不管誰能容,天容,地容,魏大人不容,青溟三千學子,不容!」

「青溟三千學子,不容!」

「不容!」

呼喊聲驚天動地,雄壯如潮,一波波一浪浪,幾乎要將整個闊大正堂掀翻。

彭沛在呼聲里瑟瑟顫抖,幾個「證人」早已軟癱如泥,二皇子臉色鐵青,七皇子眉頭緊皺,寧弈盯著某個方向若有所思,幾位大員交頭接耳,賈公公先前一直坐著不動,突然開始坐立不安,眼睛不住往後堂睃。

「朕也不容!」

驀然一聲鏗鏘如鐵,雖然語氣不高,還帶點老年人的衰弱,但是開首的那一個字,短促、威嚴、所代表的無上權柄,剎那便鎮住了呼嘯的風潮!

聲到人到,後堂人影閃動,松鶴屏風後轉出幾個人來,當先一人一身明黃便袍,山眉細目,正是天盛帝!

除了賈公公,滿堂上下的人都怔住,再想不到天盛帝竟突然出現在刑部,還是寧弈反應最快,一拉十皇子,迅速轉過桌案便跪了下去:「參見父皇!」

所有人這才驚醒過來,亂糟糟跪成一片,「參見陛下!」

天盛帝瞟了幾位大員和皇子一眼,「唔」了一聲道:「起來罷。」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幾位大員和皇子都抬眼偷偷瞄他,揣測著他為什麼會來,來了多久,來做什麼?親自審案還是聽審?剛才到底聽見了多少,出現時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只有寧弈最為神色坦然的,微笑將自己桌案讓了出來,自己和十皇子坐在一起,天盛帝滿意的看他一眼,坐下揮揮手道:「朕是來聽審的,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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