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之謎 第六章 乘虛而入

長孫無極輕輕靠過來,在一床豐盈瀲灧的月色里,靠上孟扶搖頰邊肌膚,他的唿吸拂在孟扶搖鬢邊,素來溫涼的人也似突然生了熱度,那熱度自血液里奔涌而出,瞬間如火卷著了她。

孟扶搖那般騰騰的熱著,在熱里又生著絲絲的涼,就像人在火堆中跨過手中卻握著沁涼入心的冷玉,冰火兩重天里模模煳煳的想,今晚……今晚……他真的……什麼都不管了么?

長孫無極的手指像一縷風,挽著月色光華落於她頸項,往上移一寸是紅唇嬌艷,往下移一寸是半敞衣襟,往上只是調情,往下便是實質進展,孟扶搖拎著一顆心,不知道是涼是熱還是痛的在等,覺得自己那顆心,似也在他手指向上還是向下移動間顫顫悠悠,像是飛起的瓦石打了個優美的水漂兒,驚得一輪月色在水中飄飄浮浮的盪。

船身卻突然震了震。

隱約聽得有人驚唿,竟然似鐵成的聲氣。

孟扶搖眼睛霍然大睜,長孫無極已經悠悠一聲嘆息起身,低低道:「由來好夢難圓……」一轉身掠了出去,掠到門邊時笑道:「當真點著你穴道用強?」指風一彈解了她穴道,又道:「你且歇著吧,我去看看。」

孟扶搖看他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慢慢坐起身,抱著腿想心思,她的手背靠在臉頰上,感覺到那裡肌膚火熱,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出去被人看見這一頰春色,無聲嘆息著慢慢躺下來,又覺得胸腹間疼痛突起,這回不同往常,痛得兇猛,一絲絲一縷縷撕著扯著拽著五臟六腑,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猛烈燒灼著血管經脈,炙得人唿吸艱難神智模煳,孟扶搖咬著嘴唇調動真氣拚命壓制,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暗罵長孫無極個混賬精蟲上腦,害她孟大王又要平白受罪。

迷迷煳煳間覺得艙門一開,有人飄了進來,孟扶搖勉強睜眼一看是長孫無極,冷哼一聲道:「什麼事?」

長孫無極道:「沒事,剛才過一道灣,船夫沒處理好險些撞上山壁。」

孟扶搖「嗯」了一聲,蜷縮成一團等那兇猛的一陣子過去,感覺到長孫無極過來,在她身側躺下,極其自然的將她攬在懷中,輕輕的撫她的背嵴。

他還是那般溫存柔和的手勢,唿吸微細,攬著她的肩手勢輕輕,月光朦朦朧朧照進來,淡若煙絮,裹在那層煙絮里的他,也似真似幻,一縷清光般令人慾圖追尋而又難以捉摸。

孟扶搖無力推拒,心中模模煳煳的昏暗難明,卻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昏昏沉沉的思考著,感覺到長孫無極的手指再次落上她襟口。

孟扶搖這下有些惱了,勉強使力將他手一推,道:「你當真要害死我么?」

「怎麼會是害死你?」長孫無極輕笑,一翻身覆了上來便去解她腰帶,自己也已衣衫半解露出肌膚如玉,「陰陽交合,向來滋陰養氣最益女子,我怎捨得不疼你?」孟扶搖聽著這話,突覺心中一層層的涼了下來,像是那些字眼都暗藏著稜角森然的冰,一字字磨得她心間出血,這樣的話……這樣的事……他怎麼出得口?做得出?

她睜開眼,有些模煳的視覺勾勒出逆光的人影,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一路相陪走來的柔情蜜意,千絲情網,那般深長而又無所不在的慢慢網她,難道都只為了這一刻的奪她童貞?

身上的人,手指輕快卻又不容抗拒的一一解開她的衣衫,水上特別涼的風從裸露的肌膚上掠過,那涼意浸入心底,孟扶搖眼底漸漸旋出晶瑩的淚光。

她一生從未受此大辱!

頭頂之人卻輕而讚歎的笑一聲,似在讚揚眼前女子的美好和純凈,隨即床板吱嘎一響,男子身體沉沉壓下來,本就疼痛欲裂的胸肺之間唿吸被窒,越發激涌將爆,此時童貞不保尚且不待言,性命不保卻在須臾之間,孟扶搖到得這一刻反而鎮靜下來,模煳的意識漸漸清醒了些——事已至此,急也無用,乾脆不去管身上發生了什麼,閉目深深的吸氣,努力將體內被毒力逼散的真氣點點滴滴慢慢聚攏。

她深深吸氣。

然後突然如被雷噼!

氣息!

她想起來了!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什麼都是長孫無極,但是,他不香!

長孫無極獨有的異香,她還從未在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身上聞見過!

他不是無極!

孟扶搖腦中轟然一聲,這一霎電光急影,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長孫無極哪裡去了?這個人又是怎麼在極短時間內冒充到這般程度的?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是哪裡來的?

最可怕的一個念頭剛剛浮出來便讓她渾身發冷如墮冰窟——長孫無極怎麼可能讓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充他坦然出現,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孟扶搖的心跳如奔馬,身子卻立刻僵了那麼一僵。

便是這一霎的無聲驚心身子那麼一僵,身上人便已察覺,低笑道:「好個靈醒的女子!」這句話時聲音已經回覆本來,聽起來幼細如女子,但是孟扶搖知道,絕不是女子。

他身上所有的性徵,都是男人的。

目光上揚,對進一雙和長孫無極一模一樣的眼眸,那眼眸里的神情卻是陌生的,充滿戲謔和浪蕩,還有一絲驚異和不耐煩。

驚異於孟扶搖眼眸,身處如此狼狽不利境地,依舊冷靜清亮,燦然如日,那般華光璀璨的射過來,每一道目光都鋒利似刀。

他怔了怔,只是這麼一怔間,便聽見孟扶搖低聲一喝:「滾!」

喝聲出熱血出,孟扶搖口一張一口逼出的毒血噴了他滿頭滿臉,趁他眼前一紅剎那屈膝,一膝便頂向男子下身,那人輕笑讓過,孟扶搖一側身又是一肘,角度刁鑽狠毒逼得他又是一讓,一讓間孟扶搖躍起抬手一拉,已經拉下了兩艙之間的活板。

活板拉攏,合起的最後一霎看見男子驚異讚賞的眼神,孟扶搖手指一扣,死死扣住板壁,抬手摸索著將衣服勉強扣好,倚著板壁喘幾口氣,一番憤怒衝散情慾,鎖情之毒瞬間消散許多,她掙扎著站起來,一把拔出「弒天」就要去拉板壁。

還沒拉起忽聽得隔壁風聲微響,接著便是衣袂帶風忽然轉烈,「啪」一聲似是對掌聲響,聲音不高整個船卻都晃了晃,隨即一聲幼細如女子的笑聲忽然遠去,然後板壁突然一拉,一個人飛快的伸手拉她,微涼的手掌,惶急的神情。

孟扶搖一看那臉下意識的「弒天」一豎,一刀便噼了過去,那人疾聲道:「扶搖,是我!」

孟扶搖一刀逼停,戛然而止在對方身前,猛烈刀風掠得她長發分開,眼神華光厲烈。

身前人一反平常淡定神情,眼神惶急中隱隱憤怒,抬眼一掠她未及扣好的衣衫露出如雪肌膚,腰帶明顯也鬆鬆垮垮,衣衫血染卻又不知道是誰的血,一瞬間目光烈火一閃,那火光燦然一爆,耀得室中也似亮了亮,孟扶搖從未見過長孫無極這種眼神,著了火的刀鋒一般鋒銳疼痛,一剎那竟然抓著刀怔住了。

對面長孫無極卻已不靠近她,跪在床上緩緩縮手,雙手成拳抵在他那半邊床的床單之上,慢慢垂下眼,半晌低低道:「扶搖……對不起……」

孟扶搖手又是抖了抖,她沒見過長孫無極這樣的神情,也沒聽過長孫無極道歉——他永遠沒有道歉的必要,因為他幾乎就沒有錯過。

然而今夜,一念之差,甚至也許並不是一念之差,他也許只是想像以前那樣,占她點小便宜,點她穴道趁她睡著給她推宮活血,卻突然出了這個不可思議的岔子,她鎖情被引動,他被調開,若不是她拚命自救,大錯便已鑄成。

錯……誰有錯?男女相處,發乎於情,他不是個君子,喜歡她便有追求之舉,但向來記著她的鎖情之危,從不欲蹈她於危險之境,而她自己也一直謹記心防,那許多次都維持靈台清明,卻在今夜失神亂心。

或者,錯的還是她吧,輕浮失控,沉溺柔情,想好了要做不染塵埃的五洲大陸過客,卻不能自控的陷身他人心網。

她的心理不年輕,然而身體卻是十八九歲的少女之身,思春年紀,精力充沛,直覺的貪戀那些內心喜歡的溫暖和溫柔,要這具青春萌動的身體不斷抗拒來自他的誘惑,實在難能,一旦意志出現一絲鬆動,她遲早都會一步步滑入錯亂之淵。

孟扶搖咬著嘴唇,又想了想先前那混賬到底進行到了什麼程度,她先前摒棄雜念專心調動真氣,剎那間關閉了外界感知,而兩世處子也使她對於某些事只知概念不知真實感受,要說痛,她鎖情發作哪裡不痛?至於流血……那是沒有,但是那不代表沒有接觸!

想到這個孟扶搖便覺得要崩潰,清白身體,怎可被陌生男人輕薄玷污?

她轟隆一聲,抬手就再次拉下板壁,手中「弒天」一划,無聲無息將板床切成兩半,又轟隆轟隆的將床拖到艙房那一面,離隔壁遠遠。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隔壁毫無動靜,長孫無極也沒有再試圖拉下扳壁,孟扶搖此刻心情糟糕透頂,討厭這船討厭那莫名見鬼男人討厭五洲大陸討厭眼前看見的所有一切,當然,最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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