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雄主 第四章 此心堅執

灰衣女子浮在橫樑上,虛虛點頭,「一起殺。」

孟扶搖卻突然道,「戰北野你站住!」

戰北野不理她,滿心憤怒直奔灰衣女子而去,孟扶搖立即大叫,「哎喲!」

風聲一歇,戰北野唰的停住,一旋身已經到了孟扶搖身邊,「怎麼了?哪裡痛?」

這回換孟扶搖不理他了,白了他一眼,孟扶搖對灰衣女子道,「雲魂前輩,您是戰家禮騁的供奉,您要殺誰都是您的自由,但是對這麼個女子。」她指了指戰北野懷裡的太妃,「這個飽受人間苦難的可憐人兒,您也要殺?」

「叫他放下她,我不殺不相干的。」雲魂無所謂的答,也不去同孟扶搖怎麼知道她身份的。

「您殺了我們,留下她一人在這裡,她能活命?」孟扶搖大聲嗤笑,「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道理您不知道?」

「我叫戰南成別殺她。」雲魂皺起細細眉毛。

「哎,相信一頭豬也不能相信戰南成啊,」孟扶搖沉痛的道,「豬都比他有人性。」

「那怎麼辦?」雲魂有點茫然的瞪大眼睛,居然問孟扶搖,「你看呢?」

「哎,難辦啊,」孟扶搖愁眉不展,「這樣吧,我們死在這裡,留下她在宮裡絕對也是個死,那前輩你就戕害無辜了,不如我們都出去給你殺?死在外面也比死在宮裡的好。」

她話音剛落,戰南成噗的噴出一口血,他不能說話,只得恨恨看著刁滑無恥的孟扶搖,又用哀求的眼光看唯一救星雲魂。

雲魂不說話,這個似蒼老似年輕,似天真似老成的女子眼中笑意雲般忽散忽聚,總是一陣恍惚一陣精明的樣子,她攏著袖子,漫不經心的看著太妃,淡淡道,「我看她挺順眼的,而且難得世上還有個比我慘的,不能殺。」

孟扶搖大聲應是,「是啊,害了她,您就是天下最慘的那個,不成,一定要有人給您墊底。」

雲魂笑笑,注視著孟扶搖,手指虛虛點了點,「丫頭,別把我當傻子,我只是有所不為而已。」

孟扶搖笑嘻嘻的看著她,心想十強者果然都是怪胎,一個為找徒弟蹲十三年牢獄的大風,一個被情人欺騙就以身色誘拿天下女人出氣的星輝,一個忽天真忽精明喜歡拿自己白髮送人的雲魂,其餘幾人,卻又不知何等風采。

不過,無論如何,總算鑽了空子,幸虧戰南成這個人人品太差,姥姥不親舅舅不愛,雲魂明顯不喜歡他,只是礙於責任不能讓他死罷了。

「我允許你帶著戰南成和這個女子出宮。」雲魂懶洋洋從懷裡摸出一包零食吃著,碎屑簌簌落下來,落在戰南成頭上,「但是你也不可以佔便宜太過,出宮後,你兩個和我一戰,但不論生死,戰南成都必須要放。」

孟扶搖轉頭看戰北野,這是他的仇人,他決定。

戰北野只道,「殺他的機會多的是。」

他看著孟扶搖,滿心的疼惜和感激,今日本想只見母妃一面,沒抱著奢望救走她,不想陰錯陽差,事態不斷演變,扶搖李代桃僵制住了戰南成,卻又冒出個十強者雲魂,而他帶著母妃,眼看再無可能從千軍萬馬中安然走出,偏偏扶搖一番言語,竟然看出雲魂心性,擠兌得她答應出宮決戰,只要能出宮,黑風騎趕來接應,母妃的性命便能保住,這對他,是何等的重要!

都是因為扶搖,這個在任何劣境中都絕不放棄,能從不可能中拼出可能的奇蹟般的女子!

戰北野的目光,掠過遍體鱗傷卻嬉笑如常的孟扶搖,就在剛才,他沒衝進來之前,扶搖是如何和這十強者之一的雲魂對峙,死死保住手中的人質的?

他仰起頭,無聲的看著雕龍飛鳳的藻井,他懷裡太妃突然輕輕道,「……媳婦……」

戰北野身子僵了僵,唿的吐出口長氣,樑上雲魂笑道,「對,媳婦,不是媳婦能做到這地步?你好福氣,這丫頭確實夠配你家傻小子。」

孟扶搖無奈的咧咧嘴,道,「前輩您就沒聽過紅顏知己生死朋友這類的詞么。」

「紅顏知已?」雲魂突然一聲冷笑,宛如被這句話給刺著,聲音突然尖利起來,「還不出去?我等著殺人呢!」

吐了吐舌頭,孟扶搖一拉戰南成,大喝,「還不走?等我背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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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從內殿走出來時,整個西華宮都震住了。

孟扶搖站在台階上,笑嘻嘻推著左右臉頰上各一個大爪印的戰南成,道,「同志們辛苦了,請同志們繼續辛苦下,把那什麼弩箭啊,大炮啊,地道啊機關啊,都換個地方。」

她指揮著那群乖乖聽令的侍衛,把弩箭塞到了炮筒里,再把炮筒對著附近的人工湖打,於是兩炮成功炸膛。把弩弓和武器都扔進各式機關里,就聽咔咔咔咔一陣響,弩弓和機關又毀了大半,連後期趕來包圍的火槍隊都沒放過,火槍統統扔進石階翻板之下的陷坑,戰北野一腳踢起厚重的石板,轟然一砸。

塵煙漫起,造價千金的珍貴火槍全毀。

帶領火槍隊的是回府後又趕來的六皇子戰北恆,這個雙目細長微挑的男子,面色蒼白神情陰冷,一直冷冷注視著戰北野不語,火槍隊被戰南成勒令繳槍時,他目光閃爍嘴唇蠕動,卻最終一言不發。

雲魂一直手攏在袖子里,漠然看著,她是戰氏老皇生前多方討好禮騁到的皇族供奉,答應過他在危機時刻保全皇帝性命,別的事她可懶得管。

一行人在上萬侍衛的包圍下緩緩向外走,從高處看下去就去巨大的金色一團,包裹著小小的一簇,隨著那一簇的移動而移動,卻始終不敢靠近。

出了西華宮,孟扶搖命令,「牽馬來,爺爺我走累了!」

戰北恆手一揮,立即有侍衛給孟爺爺牽過幾匹神駿的馬,戰北野抱著母妃冷笑看著,孟扶搖也在笑,很痛快的一躍而上馬背。

戰北恆看見孟扶搖上馬,眼神一閃,孟扶搖卻根本沒坐下,而是順手將戰南成先往馬背上一墩。

「啊!」

一聲慘叫,灑落幾滴血珠,戰北恆霍然變色,戰南成渾身都在顫抖,一點細細的血液從他長袍里流下來,順著褲腿滴到地上,他痛得變形的臉,死死盯住了戰北恆,看得戰北恆退後一步,吃吃道,陛下……我……"

「陛下啊,戳著哪裡了啊?不要是子孫根吧?」

孟扶搖站在馬上,放聲大笑,她掉了個牙齒,笑得有點不關風,鼻青臉腫的著實難看又難聽,滿宮侍衛盯著她歪七扭八的笑容,卻都覺得心底發寒。

這個大膽又精細、放肆又謹慎的女人!

孟扶搖輕蔑的一瞥戰北恆,「在爺爺面前玩花招,你還嫩了點。」一甩手將藏了針的馬鞍扔到戰北恆臉上,「給我換!換你們屁股下那個!」

重新牽了馬來,雲魂也上了馬,侍衛御抹軍都在後面跟著,剛馳到二道宮門處,忽聽前方一聲炸響,隨即吶喊聲起,馬蹄聲嘶喊聲震得地面都在隆隆作響,半天里燃出鮮亮的火光,映紅人們的臉。

眾人霍然抬頭,便見前幾道宮門守衛的侍衛連滾帶爬的向回跑,大唿,「黑風騎攻皇城啦!」

彷彿要響應他的唿喊,前方又是轟然一聲大響,似是雷彈炸上厚重宮門的聲音,與此同時,數千人的吶喊巨雷般在宮門前響起,「殺!宰了那昏君!」

「反了!」戰北恆怒喝,火把照耀下臉色鐵青,「區區三千人竟敢強攻宮門,當我三萬御林軍和駐京皇營軍為無物么?來人,傳令——」

「哎呀,什麼時候天煞皇帝換人做了?」孟扶搖聲音比他更高,眨眨眼問戰南成,「您退位了?還沒?您還沒退怎麼就有人這麼積極的角色扮演上了?」

戰南成怨毒的盯她一眼,又森冷的看向戰北恆,戰北恆迎上皇兄目光時心中一寒,心知今日已經得罪皇兄到底,他若能活下來,自己絕無好下場,然而戰南成一向大權獨攬,自己說到底也就一個光桿王爺,象徵性管著御林軍,其實他們聽令的還是戰南成,至於駐京的皇營軍,要麼是帝王手令,要麼是三大宰輔同時簽令,否則任何人也調動不了,戰北恆心中飛快的轉了幾圈,終究是無可奈何,只得無聲低下頭去。

戰北野長劍一指,喝令前方城門守衛,「開門!」

戰南成無聲的揮揮手,宮門次第打開,一行人走出,數萬御林軍跟隨在後,倒像是專程護送,最外面一道宮門開啟時,一眼便看見刀在手箭在弦的黑風騎,殺氣騰騰的追殺著外宮城守衛,趁著御林軍因為皇帝被制多半集中在宮內,將外城門這些力量不足的守衛殺得個痛快淋漓,門開了依舊旁若無人馳騁來去,一陣風似的大砍大殺,天街外平整的漢白玉廣場上,濺開大片大片的血花。

宮門開啟,黑風騎齊齊轉頭,看見被挾持的著龍袍的戰南成,一陣歡唿。

戰北恆森然道,「我等已棄械罷戰,閣下還要驅策黑風騎以強凌弱么?」

他並沒有看出來戰北野的身份——戰北野戴了幾可亂真的人皮面具,說話很少,也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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