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雄主 第二章 深宮之夜

極淡極淡的血腥氣味,絲絲縷縷飄過來,不是戰北野孟扶搖這種屍山血海里闖過的人,根本不可能聞得見。

孟扶搖下意識摸了摸懷裡,想看看元寶反應,摸了個空才想起那個元寶版危險警報器沒跟出來,丫酒喝多了不停打嗝,又不能自己逼出酒氣,帶著它已經不是警報器,是指示器了。

戰北野卻毫不猶豫,拉著孟扶搖便退。

底下卻突然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灰衣漢子,正是今天在酒樓里打暗號的那位,抱著流血的手指走出來,喃喃罵,「敲什麼不好敲,偏敲坐在火上的熱水罐,這不,罐子裂了割了我的手!」

他豎起手指,對空中晃了晃,月色下手指上還在流血,孟扶搖掀開瓦片一看,底下爐子上,確實有碎了的陶片,火已經被澆熄,地上一大灘的水。

戰北野釋然,和孟扶搖雙雙落下,那人立即無聲一讓,示意兩人進屋,屋內還有一人,隱在暗淡的光影里,看見戰北野進來便要施禮,戰北野手一攔,沉聲問,「娘娘如何?」

「宮裡的消息,娘娘安好,放心,王爺您一日不出現,皇上一日不會動她。」

「我要去接她,」戰北野直截了當,「你看有難度么?」

「有,」那人答得毫不猶豫,「三百名護衛還在其次,皇上和恆王在西華宮內外布下重重陷阱,就等您自投羅網。」他簡單的畫了西華宮的布局,道,「這個塔樓,我懷疑有火炮,對面重蓮宮宮牆比西華宮高,正好可以居高臨下架火槍,另外,娘娘被禁止往前院去,說明前院里還有埋伏。」

「三百名侍衛看守得密不透風,就是換班也沒有絲毫空子可乘,甚至在換班間歇,人數會更多——因為他們提前一刻鐘換班,再延後一刻鐘離開,秩序井然,無人敢懈怠,恆王說了,走失娘娘,全隊不問緣由全部砍頭。」

「我們試圖掘地道,但是西華宮的位置在後宮中心,左邊是正儀大殿,右邊是鳳翥宮,帝後虎視眈眈,也是全宮侍衛最密集的地方,如果要挖地道,實在太長太危險,而且挖到內城時,被石板堵路,沒辦法繼續。」

那人手指口述,仔仔細細將西華宮上下內外可能有的機關陷阱諸般布局說給戰北野聽,又說了他們試圖搭救採用的種種方式,孟扶搖托腮聽著,越聽越覺得,這簡直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存心是要讓戰北野去送死的。

戰北野一直仔細聽著,油燈昏黃,屋內影影綽綽,看不清他表情,只有眸子依舊亮黑,掃過去時沉重若鐵,那兩人卻一直神態平靜,侃侃而談,相貌雖然平凡,氣質卻甚寧定。

聽完後,戰北野「嗯」了一聲,半晌沒有言語,聽了那兩人「王爺慎重」的勸告,點了點頭道,「是,不宜打草驚蛇,從長計議再說,如今聽得母妃安好,我也算放下了心。」

他笑了笑,道,「你們做得很好,務必繼續小心。」

那兩人躬身應了,戰北野和孟扶搖出了門,一出院子,戰北野的步子便加快,孟扶搖看他的方向,竟然不是回客找,連忙提醒,「哎,路痴,方向錯了。」

「沒錯,」戰北野喇嘴一笑,白牙亮得發光,「我熱,我要散步。」

「散你個球啊,」孟扶搖翻白眼,「這還沒到夏天,你熱?全城都在等你入網,你散步?」

戰北野答得很妙,「怎麼?不行?」

「行,行,」孟扶搖氣結,仔細看了看周圍建築,突然狐疑道,「你不會是要去皇宮吧?」

戰北野笑意散去,默然不語。

孟扶搖「呃」了一聲,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你剛才——在說謊?」

戰北野揚眉,轉身就走,孟扶搖撲上去拉住他,「你瘋了,你沒聽見剛才他們說的嗎?銅牆鐵壁等你去撞得頭破血流,就算你把黑風騎三千人全帶著也沒用,何況你還沒來得及將舊部聚齊,為什麼要這麼急?為什麼不能等人齊了,計畫周全了再一舉出動?」

戰北野不說話,拂開她的手只管埋頭向前走。

「你給我站住!」孟扶搖大怒,追上去,「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我不去,母妃才會死。」戰北野轉身,語氣平靜,「最起碼,今夜我一定要讓她看見我。」

孟扶搖張大嘴看著他,她這才發覺戰北野語氣平常,眼神里卻翻湧著重重苦痛與擔憂,那種沉重的焦灼如黑色的風般迎面撲過來,看得她心都抽了一抽。

「母妃雖然瘋了,但是天生和我之間,極有默契,」戰北野輕輕道,「大抵是因為瘋,她心思極為敏感,能感應到四周的危險,感應到她和我都處於危機之中,這些日子我出生入死,她知道;我憂心如焚,她一定也一樣,但是我能抗過去,她能不能?」

「她本就孱弱,再這般日夜恐慌擔憂,如何能堅持到我慢慢計畫從容救她?」戰北野眼底泛起一點晶瑩的光亮,「白天我讓花公公帶去了信物,今夜她一定在等我,無論如何我要讓她見我一面,哪怕不能救出她,這一面也會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理由!」

孟扶搖盯著戰北野的眼神,這一霎終於完全明白了他明知長瀚密林鯀族墓葬的可怕,依然堅持走那條路的決心,三日夜穿越山腹,幾經生死磨難,眼看著屬下逐次犧牲,自己也險些喪命其中,都只是為了早一刻到達母親身邊!

突然又想起逃出大墓後,小羅失蹤戰北野等待的那半天,如今她才知道,他是在怎樣的焦灼如焚的心態里堅持等他的部下,等著那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絕無生還機會的小羅。

從長瀚繞路快馬疾行需要十天到達磐都,戰北野千辛萬苦,搏命換來七天的節省時間,卻又浪費了十分寶貴的半天,去等一個明知沒有希望生還的人,那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煎熬著那對為彼此擔憂的連心母子,煎熬著戰北野時母親的擔憂。

不拋棄,不放棄。

這個既孝且義,對誰都不肯失卻希望的男人!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只是伸出手,緊緊拉住了戰北野的衣襟。

她道,「一起。」

戰北野立刻要拒絕,孟扶搖飛快道,「你若拒絕,我便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戰北野目光灼灼的看她,半晌道,「我寧可你永遠消失,只要你安全。」

孟扶搖氣結,撓牆,撓了半天發狠道,「剛才那圖我也看了,我自己去。」

哈哈一笑,戰北野把她從牆邊拎開,道,「知道你會說這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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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都最近警備森嚴,入夜了便不許人隨意走動,各家青樓賭肆生意被擾了不少,早早的便關了門,街上冷清得不見人影,但是就連一隻貓竄過,都會立即有人探頭查看。

看出來,戰南成和戰北恆費了極大心力,一定要捉住這個堅決不肯死的,讓他們睡覺都不能安枕的兄弟。

好在以這兩人的輕功,在那些守兵眼裡,也不過是兩條恍比惚惚掠過的黑影,不多時,兩人已經潛到皇宮北門附近。

伏在宮門廣場外天街通行令司屋頂上,等待廣場塔樓上緩慢旋轉的弩箭轉方向,孟扶搖悄悄問戰北野,「剛才那兩人是什麼人?」

「外公以前的幕僚,他去世後,他歷經兩朝所經營的所有朝中力量和舊屬都給了我。」戰北野答,「不算小的力量。」

「外人看你就是個光桿王爺,帶著再強悍也掀不起大風浪的三千護衛。」孟扶搖拍拍身下瓦,喇嘴笑,「比如下面這個官廳,貌似就是光桿王爺的辦公場所。」

「是啊,那段時間我學會了簽印。」戰北野煞有介事的答,「我簽的印端正好看,姿態莊嚴,人稱『磐都第一簽證王爺』」

孟扶搖笑,笑出點眼淚,她轉了頭悄悄擦去,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哎,啥時給我簽個證,扶風啊穹蒼啊軒轅啊璇璣啊什麼的。」

「穹蒼那國很少有通行令,他們和我們沒什麼邦交,他們不邀請,誰也不敢去。」戰北野答,「何況我早就得了提醒,要求不能給你通行令。」

「誰提醒的?」孟扶搖霍然扭頭目光灼灼,「哪只混蛋?」

「長孫無極那個混蛋。」戰北野不懷好意地看著她,「他說從咱們的心意出發,就算不好阻止孟將軍的遠大理想什麼的,但是推波助瀾這事也是萬萬要不得的。」

孟扶搖黑線,長孫無極那個殺千刀的!壞她大事,她還想趁戰王爺比較老實,幫他幾個忙,到時候從他手裡騙幾個通行令呢,這下全泡湯了。

越想越恨,卻又無處發泄,某個混蛋遠在無極,大抵是在和未婚妻卿卿我我,靠,自己耍流氓還要壞她的事,孟扶搖再次頭頂冒煙,眼神青幽幽的開始撓瓦,把瓦當成了長孫無極的皮,撓得兇狠且歡快,戰北野看得好笑,拉過她爪子,拍了拍道,「可以走了。」

兩人騰身而起,黑煙般穿越廣場,在那兩隊守兵相向交錯而過的那剎掠過他們身側,高達十五米的城牆在他們眼底也就是小菜一碟,掠上去後戰北野順手一揮,披出巨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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