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六國卷 第六十八章 對飲

那人紅衣妖艷,修長曼妙,遠看去有姿態女子的媚和男子的秀,交織成中性的妖魅。

只是今日衣袍尤其寬大些,似一面紅色飛揚大旗,在深黑色舟舶之上獵獵飛舞。

他出現得突然,殺手也極其狠毒,門未開而銀光至,依稀是上次在熾焰幫和任清珈拚鬥中,從紅燈底部抽出來的那根銀鏈,長而雪亮,人還在門邊,銀鏈已經當頭罩下。

立足未穩的白淵一聲冷笑,淡金光芒一現又隱,攥住鏈子,瞬間銀鏈前段已經化為銀粉。

白淵漫不經心笑著,欲待甩開已成廢物的銀鏈,銀鏈受那一甩忽然一震,中端處一個火紅物事,唿嘯而出!

砰的一聲打在白淵胸口!

距離極近,來勢極猛,任誰也難閃避!

何況玉自熙衝出來極快極突然,白淵本來就沒來得及站穩。

紅光一閃,白淵倒下!

玉自熙立即無聲無息上前,火色衣袖中伸出白玉般的手掌,一掌按在白淵前心!

白淵仰天噴出一口鮮血,斷線風箏般從船頭墜落,落入水中。

玉自熙毫不猶豫跟著一躍入水,追逐而下不死不休。

兩人這一戰幾在瞬息之間,鏈出,掌起,中掌,落水,只是眼帘開啟閉合之間,戰局已定,白淵已經中掌落船。

白淵落水的地方,已經靠近岸邊,旁邊就是那個長滿浮草的泥泊,楚非歡箭似地遊了過去,還未走近就見水底波流翻湧,隱約有紅色液體一團團冒出,楚非歡沉入水底,便見玉自熙得意轉身,對他揚了揚手,手裡拖著一具屍體。

那屍體修長,一身淡金衣袍,依稀正是白淵,只是從臉至頸,都被玉自熙霸道暗器燒得面目全非,難以辨認。

楚非歡怔了怔——白淵死了?

這個單身衝破萬軍殺傷無數,挾持秦長歌一路下山,險些一舉殺掉他三人的絕代強人,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雖說白淵在水中和自己大戰一場,沒有任何憑藉,單憑一口真氣長渡大湖,那麼堅持到船上那一刻定然真氣最弱,還沒緩過來,那個時候無論誰把握准了時機,都有可能將他一舉擊潰,玉自熙殺他的手段,也精準兇猛合情合理,然而楚非歡仍然有些茫然——這個自己生平以來從所未逢的絕世高手,自己追逐一路從山上戰到水下的強敵,竟然死了。

他緩緩下沉,仔細看了那具屍體幾眼,身形輪廓,確是白淵無疑。

玉自熙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水性不好,得先走了,遂微笑著拽著屍體上浮,楚非歡猶自在水底思考,他向來呆在水中和呆在陸地是一個樣,遂慢慢在水底散步,忽然看見前方晶瑩光芒一閃。

楚非歡過去,揀起那物,才發覺是一個小小晶墜,做成水晶瓶形狀,瓶中隱隱雪點如絮,望去有如天降大雪,覆蓋山河。

楚非歡將那晶墜撿起,抬頭看了看,頭頂是軍舟鐵黑色的船底。

他神情思索的,將晶墜揣入懷中。

秦長歌、蕭玦、夏侯絕和水上萬軍,一直緊張的注視白淵和玉自熙落水的地方。

當水面「嘩啦」一聲湧起水晶牆,玉自熙容顏如新蓮盛開水上,身後拖著淡金衣袍的屍首出現時,萬軍歡聲雷動。

蕭玦和秦長歌對視一眼,秦長歌慢慢笑了笑,自己走到船舷邊去擠頭髮里的水。

蕭玦跨前一步,朗聲道:「多謝靜安王滅此凶獠,揚我軍威!」

玉自熙黑髮散在水中,浸了水的眉目越發鮮艷華美,笑吟吟道:「此臣分內之責也,不敢當陛下相謝。」

他拖了白淵屍首回船,請示該當如何處理,蕭玦注視那屍首半晌,感慨的道:「此人一代梟雄,在他國也是身居高位,身後之軀,不當侮辱,厚葬了吧。」

隨即又道:「方才追捕白淵之時,身後有冷箭射來,水下也有埋伏,只怕這周圍還有東燕餘孽——夏侯。」

夏侯絕上前領命,蕭玦道:「善督營今日不要撤離,好生將周圍仔細查探了,但有動靜及時回報。」

夏侯領命而去,蕭玦微笑挽住玉自熙,道:「回艙換件衣服,等下隨朕進宮,朕隔幾日親自設宴給你慶功,並有賞賜予你。」

玉自熙眨眨眼:「陛下,既然要慶功,為何還要隔幾日呢?臣今天正好想喝酒,便以宮中佳釀,作為給臣的賞賜吧。」

他微笑對周圍軍士揮揮手,高聲道:「凶獠授首,諸位今日都辛苦了,等本王領了陛下恩賜回來,當攜宮釀,與諸將士同醉。」

四下立時一片歡騰之聲,蕭玦怔了怔,隨即道:「你既有興緻,自然當得。」

當下玉自熙自去艙中換衣服,此時楚非歡也已上船,和秦長歌目光相交,楚非歡極輕的搖了搖了頭。

夏侯絕有些疑惑的看著秦長歌,蕭玦笑道:「那是趙太師,被賊子暗害改裝了,也難怪你不認得。」

夏侯絕恍然道:「原來陛下先前那句擄我柱國重臣是指太師,當時臣還疑惑呢,此賊當真喪心病狂,其罪百死莫贖。」

隨即命人收斂白淵屍體,搜查這一帶水域,等候回報的時辰內,秦長歌過去翻了翻白淵屍體,見自己的東西都揣在他懷裡,一一取出收好,回艙將太師面具找出戴回。

不多時一路路軍隊都回報,沒有發現任何人蹤,蕭玦不死心,道:「再搜。」

一直待到晚間,依然一無所獲,秦長歌和蕭玦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斜倚船欄一直笑盈盈的在唱小曲的玉自熙,眼看著天色已暗,蕭玦只好命令迴鑾。

當下一路上岸回程,在儷山山道下上車時,秦長歌問趕來的御前侍衛副統領:「各家淑媛們可都護送好了?」

對方恭謹應是,秦長歌看他一眼,道:「可有異常?」

對方搖頭,秦長歌皺眉,回首看他一眼,道:「再想想。」

副統領偷偷抹了把汗,趕緊苦思,半晌道:「真的沒有什麼,只是靜安王府襄郡主的轎子,曾經半路停下過,郡主說轎中悶氣,要透風。」

秦長歌欲待掀轎簾的手頓了頓:「哦?出來過?」

「出來過,一刻工夫又回去了,屬下親眼見著郡主在下人服侍下上轎的。」

「從頭至尾,郡主都在?」

「都在,轎子敞著帘子,一直隱約可見郡主身影。」

秦長歌微微沉吟,道:「郡主今日穿的是什麼顏色衣服?」

副統領思索了下,道:「是黃衣。」

秦長歌怔了怔,點頭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頓了頓,她又道:「周圍方圓幾十里,以及京郊通往外城的通道,你們從現在開始,留心給我搜。」

看著副統領領命而去,秦長歌抬首,注視前方已經燒盡的蘆葦盪,長吁了一口氣。

一路回城,秦長歌將蕭玦趕回宮裡,叫他專心請玉自熙吃飯,蕭玦一開始不肯,說請玉自熙她也該在場,秦長歌立即扶著腦袋嚷嚷這幾天被白淵虐待,精神不好需要補覺,蕭玦只好悻悻放手。

包子自然粘著娘跟著回太師府,書房裡秦長歌抱著包子,仔細的看了楚非歡遞上的晶墜,皺眉道:「似是女子之物。」

想了想又道:「非歡,咱們也不必繞彎子,現在打架都對那具屍體有懷疑,但是我剛才問了,玉自熙今天過來接妹妹,在儷水岸邊等候,半路上了船,一直在艙內休息,也沒有離開過,而他下水到你趕去,幾乎是須臾間的事,你到的時候,白淵已經成為屍體,假如死的那個不是白淵,那麼他人是被誰接應走的?能這麼長時間潛伏水下的又是什麼人?假設那是襄郡主,襄郡主又是怎麼脫身趕到水下的?假設白淵被救走,那麼他在哪裡?偌大儷湖,幾百艘水軍舟舶,我下了命令一一的搜,但是,沒有結果。」

她順手蘸了包子正在啃的豆沙包的豆沙開始畫圖:「你看,那條船的位置,白淵落水的位置,你遇見玉自熙的位置,以你的水性,你當時離那船不遠,可以說幾乎就在剎那間你就到了那裡,是不是?」

楚非歡頷首,燈光下他容顏雪白得甚至有點透明,精緻得令人心驚,聲音也沉涼如玉:「我遇見他的位置,就在白淵落水的地方,我到得很快,他沒有任何時間來做手腳。」

「問題就在這裡。」秦長歌皺眉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有命凰盟屬下跟蹤玉自熙,從沒發現過他和誰來往,這次也是一樣,玉自熙是騎馬過來的,襄郡主只帶了幾個侍女,十八護衛在儷水對岸就停了下來沒動過,只有玉自熙本人,頂多再加個襄郡主,但這兩人,都一直出現在眾人視線里,誰也沒有很多的時間去水裡等候接應,而且兩人分在兩地,無人傳遞信息,是怎麼能夠配合得時辰恰到好處天衣無縫?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來……難道我真的疑心錯了?」

楚非歡輕輕一笑,拍拍她的頭道:「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何必折騰自己的腦袋?這幾天過得不舒服吧?早點歇息。」

秦長歌往後一仰,看向對面的方向,悠悠道:「你說……白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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