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栽落,栽向黃水!
「噝!」
秦長歌將頭髮里藏著的五根黑絲都使了出來,幽光連閃,纏住蕭玦四肢和腰,全力向上一提。
與此同時蕭玦吐氣開聲,生生將自己上移一寸。
墜落的身形剎那停頓。
好險不險的正正停在黃水上方,相隔……約莫也就是幾根髮絲的距離。
兩人對視一眼,慶幸而又焦灼,明明一身武功未失,卻在這鬼花之內無從施展,誰也不知道觸動了哪樣東西,會不會導致那花噴射黃水,兩人落下的位置,離那花心太近了,一旦黃水濺開,連躲都無處躲。
剛才也不知道觸動了哪裡,導致那花忽然收起那長莖。幸虧收的是這東西,萬一是別的,大約現在花內只剩兩具骨架了。
蕭玦心疼的盯著秦長歌鼻子,還在流血,一點點滴落他胸前,很快濕了外衣和內衣,溫熱的濡濕感讓他的心也潮潮的,彷彿被夜露浸透了般隱隱生出透骨的涼,忽然有點悲哀的放縱的想……如果實在不能救她,就這麼死了也不壞吧?因為畢竟和她在一起……很多很多年前,一次同樣瀕臨死亡的殺機之前,自己不是曾經挽著她的手,這般說過么?
「願與卿同葬在一方厚土,上隨碧落九天,下墮修羅阿鼻,千載之下,永不離棄。」
如今自己雖在原地等候,她卻已經迭轉了一世,這一世她心思如飄風,一切都已不同,那個將來陪她同葬厚土之下的人,也許未必能是自己,那麼,死在這裡,最起碼還算完了同葬的夙願吧?
蕭玦微微笑了笑,突然覺得沒什麼不好,西梁帝位後繼有人,兒子會比他這個老子更適合做皇帝,那麼,還有什麼關係?
秦長歌哪裡知道一瞬間身下男人轉了這許多頹廢念頭?她現在只想著逃出這妖花,抬眼瞄了瞄上方,頭頂那白色長莖,因為剛才不顧一切的大力動作,隱隱出現了裂痕,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下方蕭玦則若有所思,突然道:
「長歌。」
「嗯。」
「剛才那花突然動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縫隙,我看見那個白色的莖直通向外面,長歌,你把黑絲解開,順著這個爬上去。」
「你呢?」
「你爬出去,來拉我。」
秦長歌冷笑,「我不相信你忘記了,這花只有在被觸動後才會彈動這個白色長莖,才有縫隙露出,問題是,下次被觸動時,你能保證底下那個銷魂嗤骨的玩意兒也不被觸動?還是你自己明明知道不以保證,卻在裝傻?」
蕭玦默然。
「我知道你想讓我逃生,剛才你努力想把我甩出去,現在你又出這個餿主意。」秦長歌嘆息,「可是我不喜歡踩著你的屍骨爬出去。」
她側轉頭,看向花的內壁,眼光深深,彷彿想將那花看出一個洞來。
「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非歡在做什麼?」秦長歌慢慢道:「他沒有被卷進來。」
不待蕭玦反應,她輕輕道:「不過我更希望……他什麼都不做。」
微微苦笑了下,秦長歌吸一口氣,語調輕快的道:「好了,反正也看不見,我也拿他沒辦法……阿玦,我有個辦法,只是現在空不出手,你來,到我身上來摸。」
「嘎?」
!!!
蕭玦激動了,興奮了。
秦長歌揚起眉毛,「……來摸我身上的毒藥。」
「哦……」
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秦長歌低低咒:「種馬。」
蕭玦訕訕的伸手進秦長歌懷裡,她胸前的玉符里藏著最起碼七八種毒藥。
玉符貼身,手指不可避免的觸用溫軟瑩潤肌膚,蕭玦幾乎又要不合時宜的心中一盪,一眼對上秦長歌殺氣騰騰的眼神,無奈的笑了笑,只好加快速度。
「辟離子自然之毒,配上硝金金屬之毒,不知道能不能令這花萎謝腐蝕……」秦長歌喃喃,「花太大……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她示意蕭玦用布裹手,將混合起來的兩種毒藥輕輕塗在花壁上。
塗上毒藥的花內壁起初沒有動靜,隨即慢慢起了萎縮,開始發黃,發黑,漸漸卷皺 ,四周卻沒有動靜,蕭玦喜道:「好了!」
秦長歌卻低喝:「糟了。」
花體受損,突然開始輕顫,花萼一陣收縮,黃水一涌!
蕭玦的截垂落的衣襟立時沒了。
毒力在繼續,花體抽搐越發明顯,花萼應激震動,黃水開始慢慢上涌。
眼看快要湧上蕭玦的靴子。
秦長歌心急如焚的盯著那毒藥塗過的花壁——已經是最大劑量,但是蔓延的速度還是抵不上黃水上涌的速度——花太大了。
頭頂,一直支撐著兩人身體的白色長莖因了那細微震動,裂縫越發擴大,搖搖欲斷。
上有危頂,下有死水。
只要白色長莖一斷,兩人立將無處可避的落入黃不池,而只要底下黃水再涌一涌,蕭玦的腿也沒了。
無論上或下,都絕無生機。
生平最大的危機當頭時秦長歌居然很冷靜的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個故事,一人避虎爬入水進,結果井底有毒蛇盤旋,而井邊猛虎徘徊不去,那人後退是死,前進是死。
無奈之下,心一狠爬出井,結果發現,老虎已經走了。
秦長歌苦笑,自己兩人會不會有這個好運氣?莖是馬上要斷了,誰也不能挽回,那麼,指望在斷去的那一霎那,黃水退去?
蕭玦一直神色平靜,突然抽下纏著自己臂的黑絲,伸指一彈,哧的一聲穿透了已經開始腐爛的花壁。
秦長歌皺眉,道:「你已經夠不穩了,小心——」
只靠四根黑絲懸空的蕭玦,揚眉道:「我輕功還不錯的,只是——」他苦笑,「這花真恐怖。」
黑絲沒入,花壁突然因為毒性開始扭曲,將細長的黑絲絞住,彎曲的堵在半途,再也難以前進一分。
而花壁奇厚奇韌,那麼劇烈的毒藥也不能很快將之爛穿。
長劍已經丟失,而黑絲偏偏太細。
長莖斷裂已經超過三分之一。
黃水湧上蕭玦靴底。
秦長歌絕望一想——真是天亡我也!
「嚓!」
花壁之外,突有微聲一響。
黑絲透出之處,突然好像被什麼硬物從外面鉤住,隨即那物件開始扯著黑絲緩緩移動,一進,一出。
蕭玦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秦長歌已經喜道:「拉住!」
蕭玦立即伸手拉住黑絲這端。
頭頂長莖裂縫繼續擴大,宛如一張漸漸裂開的獰笑的嘴。
黃水已經快要觸及蕭玦靴尖。
秦長歌緊緊盯著,頭髮都快急得要冒煙了,身子卻一動也不敢動,長莖馬上就要斷,自己一旦跌落,那麼正下方的蕭玦一定首當其衝,這花內空間無法施展輕功躲避,兩個人都是死。
蕭玦卻根本不去管,他專心致志的拉著黑絲,和對方極有默契的快速順著毒液塗過已經開始腐爛的花壁,上、下、左、右。
如同兩人隔著木板拉鋸,四四方方拉著黑絲走了一圈正方形。
唿啦一下月光湧入,一大方奇厚無比的白色花瓣被無聲鋸下。
「卡擦!」
長莖斷裂!
「唿!」
黃水劇涌。
斷裂的剎那秦長歌大叫,「趴倒!」
花的裂口處立即有個影子無聲倒下,隨即黑影一閃,蕭玦被秦長歌一腳踢出。
蕭玦一脫出妖花立即反身一撲,砰的一聲和隨之竄出來的人再次撞了個鼻子對胸。
捂著再次鮮血滾滾的鼻子,秦長歌悲哀的想,完了,自己這輩子一定會是個砂鼻子了……一邊對著蕭皇帝瞪眼睛,「幹嘛?你幹嘛?」
蕭玦彷彿有點不相信的上下看著她,「去救你啊,你怎麼就出來了?」
「我呆在裡面等化骨?」秦長歌沒好氣的扯扯蕭玦身上的黑絲,「你忘記這個啦?咱倆本就是用黑絲連在一起的,把你大力踢出去的,我自己自然也被帶了出來,這是當時境況下,最快的自救方式。」
她快步的上前,一把失起剛才及時讓開的楚非歡。
他只是讓開卧倒,不知道為什麼卻一直沒有爬起來。
秦長歌半跪于山石上,扶起他,月色冷冷,照著氣息輕弱,彷彿隨時可以隨風而去的男子,他看起來著實狼狽得很,身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污污濁濁黃黃綠綠的散發著惡臭,秦長歌卻彷彿沒聞見,抓著他冰冷的手,一邊源源輸著內力一邊低聲喚:「非歡……非歡……」
她一直喚著,不敢停,也不敢回首去看那從原路到達妖花這裡的距離,她不知道非歡是怎麼過來的,也不敢去想,那樣的想像,太過疼痛,令得即使冰冷堅硬如她,也覺得不堪承愛。
有些事,她選擇強硬的去撕裂,有些事,她卻隱隱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