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涅槃卷 第九十一章 挾持

被死死壓住的秦長歌抬頭望天,哭笑不得,這人,真當她是睿懿了,居然還記得她怕癢,一被碰到腰下三分之處,最容易渾身發軟,前世有絕頂武功打底,從不會給人近身,偶有碰著,她可以運功抗拒,所以這個弱點只有他知道,不像今世之身體,居然也有一樣的毛病,最糟的是,因為武功修鍊未成,她想運功抗拒也不能,只得任他輕薄。

撕吧……撕吧……除非你假戲真做……否則你一定……

哧拉一聲。

靜寂血液里聽來令人渾身燥熱。

……

蕭玦已醉。

凝珠香後力極足,一壇足可令一壯漢醉倒酒香,而他憂悶之下,連喝了兩壇。

昏眩搖晃的視線里,所有的景物都如在煙水中搖晃,晃出纏綿的疊影。

……她眼波如飴,她鮮活如鶯,她眉攏遠山,她婉轉靈慧,那輕淺幽細的唿吸,宛如風裡的蝴蝶,一個起落便是一段旖旎的情詩,字字句句都是邀請。

手起手落,褻衣帶著旖旎的春風離開玉般的身體,珍珠白貢緞綉雙鯉的抹胸,一瓣薔薇般飄落雪地。

積雪雙峰白,飄香榴珠紅。

蕭玦只覺得腦海里,轟的一聲冒出了灼灼烈火。

烈火纏身,焚盡理智靈魂,都化了深埋於久遠歲月里的劫灰。

騰起的火光里,人影扭曲纏繞如蔓藤,蓬勃生髮,於雪夜極度的寂靜中葳蕤。

蕭玦低低的呻—吟,欲待一力飛奔,以經歷漫長壓抑而此刻無限蠢動的熱情與內心裡灼灼烈火,奔向那一方可以給予永恆寧靜與清涼的雪漫山巒。

卻有一點硃砂艷痣,如櫻花嬌艷當胸,撲入眼帘。

無血色猩熱,有血色森涼。

蓬!

如熱焰遭遇極地之雪。

瞬間被冰冷的血色湮滅。

……這痣……這痣……

絕艷的色澤,大如相思紅豆,於玉脂肌膚上如此鮮明,想要欺騙自己也不可能。

長歌的身體,何曾有痣?

她不是長歌……

不是……不是……

別管是不是……別管……別管……那麼美……那麼相似……

不……不……不能……

情慾奔涌,身體瘋狂吶喊,一聲聲叫囂著馳騁的慾望,理智和情感,卻不允許自己放縱的去沾染,蕭玦的手,就那麼被定住了般,凝在了半空。

好半晌,他才頹然鬆開手,如被疲倦潮水席捲而去般,猛一個翻身,翻落秦長歌身體,直接翻到了雪地里,居然也不爬起來,就那樣雙手遮眼,枕雪而眠。

秦長歌慢條斯理的做起來,慢條斯理的拿起抹胸,系好,整衣。

其間她一直偏頭打量著蕭玦,尊貴的皇帝,毫無顧忌一動不動睡在雪地上,金冠墜落,白色的底色上,黑髮一地散開,他俊朗的側面完美如畫,卻也是筆意憂傷的畫,深紫三十四金龍錦袍和明黃金絲腰帶上蜜蠟石,東珠,綠松石,紅珊瑚都半覆了碎雪。

微微嘆息一聲,秦長歌起身,拿了一壇酒,似笑非笑的倚了那斷橋橋欄,一口口的飲了。

月夜之下梅開半朵,暗香浮動,美得有種冷清的決絕。

飲完,將罈子拋開,秦長歌對靠著冷雪歇了慾火的皇帝陛下淡淡道:「陛下……您也看見了,明霜不是睿懿,明霜也不願做任何人的替身,既然您想要的永遠只是那一個,何必牽扯無辜?」

她就手一拋,將灰鼠皮裘披風拋到蕭玦身上,輕輕道:「什麼都可以複製,唯獨情感不可以。」

不再回顧,秦長歌轉身而去,幽深原木長廊下八卦燈不住在風中飄搖,映的她身影纖長,迤邐如浮雲,她前行的姿勢,宛如女皇自寶馬香車緩行下,履足莽莽河山。

這一刻她不是小宮女明霜,她是秦長歌,一代紅顏,傳奇神後,在身後這個前世最熟悉她的男人牽縈疑惑的目光里,她已無須以一再的掩飾欲蓋彌彰。

蕭玦,只要證實了你的無辜,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但是,我連自己的替身,也不願做。

你若足夠聰明,那麼,自己去尋找答案吧。

……

溫暖的披風上柔細的茸毛掃著蕭玦的臉,微微散發著沁涼的香氣,熟悉至今令人心旌搖動。

緩緩坐起,眸中又神思的表情,蕭玦看了看被秦長歌拋到一邊的酒罈,一把抓了過來,仰首飲下了那幾滴殘酒。

他緩緩轉動酒罈,將壇口就著月光,仔細的,像是觀察什麼珍奇一般細細端詳。

精巧的雙耳圓肚浮雕飛鷹圖案罈子,釉面明潔,在月色下發出淡青色的光,壇口整齊清潔,只在一處,微微泛著淡淡的瑩光,卻沒有任何顏色。

微微皺起長眉,蕭玦沉思半晌,喃喃道:

「怎麼一切,都似是而非……」

……

冬月初三,城郊,挽陽亭。

前日的雪已化得差不多,天氣依舊有些隱含,衰草在風中凌亂的廢物,一筆筆攜著蕭瑟的詩行。

透骨的寒風裡,素玄依然是一襲潔不染塵的單衣,衣炔飄舉,姿態瀟瀟,他笑看著秦長歌蹲身,親自為一同前來送行的楚非歡系好披風系帶,眼底浮現一絲淡淡落寞,隨即為那無所掛礙的笑容所掩。

舉起手中青花壺,他斟了三杯酒,笑道:「天冷,喝杯熱酒活血驅寒。」

秦長歌接了那杯,觸手果然微溫,轉目看了看素玄那輛看似不起眼結構卻分外精巧的馬車,又打量那兩匹套車的神駿白馬,不由笑道:「素幫主好享受。」

「本想騎馬的,但是帶著一些禮物,不太方便。」素玄一笑,「見尊長,總不好空手。」

淺淺嘬一口酒,楚非歡蒼白的面上浮出一絲微紅,眼色在酒氣熏灼下,越發流轉明燦如水晶,容色清華驚人,「敬奉師尊,總該盡心,素幫主一向有心。」

微有些詫異的看了楚非歡一眼,秦長歌知道楚非歡一向是那種越少開口越好的主,傷病之後越發寡言,絕不會說廢話,他——在試探?

「唔……楚兄誇獎,」素玄笑意坦蕩清朗,「雖說不是我師尊,但也差相彷佛,不過我覺得,那更應該算是恩主……在下每隔三年,都有幸親聆他老人家訓誨,實在是無上幸事。」

言下不勝嚮往孺幕,倒令秦長歌起了好奇之心,素玄重情重義,對於自己找個救人救一半的恩人,他尚自傾全幫之力要大舉為她報仇,而他此時這般仰慕嚮往的「恩主」,又予他何等大恩?而素玄為他,又會做到何等地步?

拈著手中酒杯,秦長歌淡淡的想,素玄明知楚非歡試探,仍坦然相告,毫不以非歡不當有此一問而介懷,確實是磊落君子,而楚非歡出言試探待她摯誠的素玄,居然也毫無愧色,非歡就是這樣,他不是卑鄙,他只是永遠以她的利益為第一,至於別人的恩惠,他記著,永不會恩將仇報,但決不會在使某些必要的小手段時心軟。

這些絕頂聰慧,隨便每一個都可以攪動風雲的奇特人物,如今再次聚集在她身邊,是劫?是緣?

沉思未已,忽見仰首喝酒的素玄突然手一頓。

楚非歡低首喝酒,明澈的眼風自杯沿亦利刃般的飛了出去。

手腕一翻,素玄微笑叱道:「出來罷!」

杯中殘酒,如銀龍般怒卷而出,轉瞬凝結成冰柱,帶著唿嘯悍厲的風聲,直向前方數丈外的草叢擊去。

將至草叢,那冰柱突然碎裂,化為漫天冰釘,各自一折,原來在左的突然轉向右方,原來在右忽然斜飛,還有的兩兩胡撞,擊濺出更小的冰釘,滴水不漏的籠罩了整個方圓可容下四五人的一方草叢。

秦長歌擎著酒杯贊:「好手法!」

楚非歡卻道:「素幫主當精於機關暗器。」

兩人互望一眼,顯見有志一同。

此時冰釘已入草叢,便聽哎呦連聲,原先見冰柱平平無奇飛來而各自拿了武器做好準備的潛伏客,不想冰柱化身千萬,詭異莫測的籠罩了他們所有的去路,俱都躲避不及,連連中招。

素玄一笑,對二人道:「我去看看。」

他漫步上前。

卻有褐色身影暴起。

一共三條人影,一撲素玄,一撲楚非歡,一撲馬車。

素玄揚眉,冷笑,衣袖一拂,唿的一聲那當頭撲來的人彷佛被無形的大力金剛從背後拖拽著一般,一個倒栽蔥向後翻跌出去,一跌就跌出數丈之外,重重栽在地下,而拂袖的同時素玄流水般一退,手指一遞已到了撲向楚非歡那人的天靈。

不過楚非歡卻不勞他動手,早在那人撲來時,楚非歡手肘一拍,袖底忽然冷森森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楚非歡手指一彈,一股巧勁使短劍滴溜溜一轉,直取對方雙目。

那人不防這個殘疾男子竟有如此隼利的反應和毒辣的手段,眼前光華耀目,腦後風聲凜冽,大驚之下也算機變絕倫,竟身軀一軟,彷佛麵條般疊了幾疊,哧溜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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