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半面鬼妝

王駝子將魏寧全身用繃帶纏好,就這麼從苗寨層層疊疊的吊腳樓一直往北,走到後面已經沒有路了,遍地都是齊人高的野草,很明顯,這裡很久沒有人來過了。王駝子四周望了望,背著魏寧一直走到一處峽谷旁才停了下來。

峽穀穀口高約十米,兩邊的山上稀稀拉拉地長了一些不知名的小樹,半死不活的,將峽谷口映襯得有些蕭索,也多了幾分死氣。

峽谷口處居然豎著一隻黑色的招財貓,大約有三四米高,估計是用生鐵鑄成的,至少有上千斤,也不知道是怎麼運到此處的。招財貓帶著和善的笑容,右手高舉一搖一搖,彷彿在歡迎著每個來到的客人。與其他的招財貓不同,這隻招財貓的舌頭彷彿弔死鬼般向外面伸出一米多,在舌頭上刻著四個大字,觸目驚心:

生入死出!

此時日頭已經西沉,一點光線照入谷中,打在這隻招財貓的臉上,透著一種莫名怪異的恐怖。王駝子看著招財貓喃喃道:「這隻死貓到底還在啊,也不知道又鎮住了多少惡鬼!」

說完大踏步進谷。谷里全是種著一種不知名的樹木,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王駝子剛一踏進峽谷,忽然驚天動地的聲音呼啦啦地響起,成千上萬隻烏鴉齊齊飛了起來,遮天蔽日。

地上布滿了黑漆漆的一層烏鴉糞便,惡臭難聞,都快將王駝子的腳陷進去了,王駝子只覺得一陣陣的噁心難過,心裡將扛在肩上的魏寧的祖宗十八代詛咒了個遍,腳下卻不敢怠慢,只想早點遠離這非人的地方,隨著更加深入,身上的腥臭味越來越重,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大約走了十幾分鐘,王駝子在森林深處的一間小木屋前停了下來。木屋破舊不堪,樣式依然是苗家常見的吊腳樓樣式,只是在小木屋的周圍,沒有一絲一毫的烏鴉糞便,反而鋪滿碧綠色的青草,散發著一股幽幽的清香,將鴉糞的惡臭給遮掩住了。

王駝子連忙踏上草地,將腳下的鴉糞死命地往草地上擦,最後乾脆將鞋子扔了,光著腳站在地上,低聲吼道:「彭白,你養這麼多烏鴉幹嘛,熏死老子了!」

王駝子話音剛落,屋裡一個身影跑了出來,看見王駝子,哈哈大笑,一個熊抱摟住王駝子道:「古有曹操赤腳迎許攸,今日有我彭白赤腳迎你王老哥,怎麼樣,夠兄弟吧?」

王駝子往彭白腳上一看,彭白倒是果然沒有穿鞋子。

彭白個子不高,甚至只能用侏儒來形容,與吳耗子可以一較高下,可是,卻長得慈眉善目,兩條白眉剛好垂到眼角,整個臉胖乎乎地散發著紅潤,乍看上去,倒真像谷口的那隻招財貓。

彭白摟得王駝子快要喘不過氣來才鬆手,他牽著王駝子的手道:「王老哥,我可是日盼夜盼,天天盼,年年盼,終於把你老哥盼來了。走走走,看看小弟的『正心雅居』怎麼樣,有格調吧?」說著不由分說拉著王駝子進門。

彭白倒也當真勤快,將屋子裡面收拾得一塵不染,四壁都放著書架,上面堆滿了書,有的已經很舊了,似乎翻閱了很多遍,但是彭白都細心地用針線縫好,整整齊齊碼好。儘管彭白將這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可是王駝子看上去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書香門第」的感覺。反而倒像街邊不入流的書店。

屋子正中間放著一隻小木桌,邊上坐著一個長發的小姑娘,懷裡抱著一隻黑貓。小姑娘低著頭,整個長發遮住了臉面,看不出長相如何,看見有人來了,也絲毫沒有起身相迎的打算。

彭白徑直將王駝子拉到書架旁,挑出一些書,說:「看到沒,這是四書,這是五經,還有這這這,《資政通鑒》,司馬光寫的,還有這……」

王駝子當然知道,此司馬非彼司馬,但是心中焦急,哪有時間當真跟他較真,繞開話題開門見山道:「彭白,我這次來找你,真的有事……」

「懂懂懂。」彭白一疊聲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老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說出來,只要我幫得上的,就一定幫忙。」彭白拍拍胸脯,一副豪氣衝天的樣子。

「我有一個徒弟……受了點傷……」

「受傷了不是應該去醫院嗎?幹嘛往這裡送,哎呀呀,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你們趕緊走吧,我就不送了。」

王駝子怪眼一瞪,大聲道:「彭白,你小子別揣著明白跟老子裝糊塗,我來你這裡你還不知道為啥嗎?」

彭白舉手投降道:「好說,好說,不就是療傷嗎,你老哥放心,你的徒弟還不是我的徒弟嘛,在哪呢?」

王駝子一指門外——剛才王駝子擦鞋的時候,將魏寧順手扔在了草地上——道:「在那。」

彭白一望窗外,道:「就是那具乾屍?我開始還以為是你老哥又重操舊業,干起了趕屍的買賣。既然是你徒弟,入門便是客,我彭白怎麼能怠慢了客人呢?七七,你去……去把你,把你的……師弟抱進來。」

女孩不答話,默默站了起來。這時候王駝子才看清這個女孩,七七站起來大約有一米七的模樣,全身骨肉勻婷,姿態優雅,特別是站起來的時候,那雙超長的渾圓挺拔的、一般少女罕有的長腿,讓她更有著一種鶴立群芳的感覺;鳳目狹長俏秀,又黑又深,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將半張臉襯托得輪廓分明,只是另半張臉戴著一張銀色的面具,雖然不能一窺全貌卻又帶給人若隱若現的神秘美感。如果說林靈素猶如空谷中不染凡世的幽蘭的話,七七則更像是暗夜獨自綻放的蘭草,需要有心人更多耐心的等待。

「半面鬼妝?」王駝子忽然驚道,顯然他對七七的那張銀色面具比七七的容貌更為感興趣。

彭白笑道:「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七七,怎麼樣,調教得不錯吧。」

王駝子將彭白左看右看,忽道:「不對,有問題。」

彭白雙手一攤,道:「什麼問題。」

「依我對你這幾十年的了解,你彭白不是這樣好說話的人——還裝模作樣地學讀書人看起書來,說,有什麼企圖,還是有什麼大陰謀在等著老子上套。」

彭白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一個人住了幾十年,整日無所事事,爭強好勝的心自然就會淡了,到時候你也會和我一樣愛上讀書的。」

王駝子搖頭道:「不對,你彭白是耗子鑽油壺——有進無出的主,不可能這麼輕易就幫我,搞得我心裡七上八下的,說出你的要求,好讓我安心。」

彭白神秘一笑,道:「要求倒是有,就是你得幫我在燒屍森林中挖一千條蚯蚓。」

王駝子皺眉道:「地龍確實有解熱鹼,治療頭痛目赤、咽喉腫痛的效果,但是你要這麼多幹嘛?」

彭白悠悠地道:「我根本不要蚯蚓,但是我就喜歡看你挖蚯蚓,書上說了,無聊的時候,看別人挖挖蚯蚓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這時候,七七將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魏寧背了進來放在床上,彭白慢騰騰地走了過去,解開魏寧身上的白布,先搭上一指,不一會兒眉頭一皺,又加上一指,最後探出三指,掐在魏寧的脈搏上,微微閉著眼,隔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氣,皺眉道:「芤脈浮大無力,關脈如豆,五輪中血、睛二輪皆敗,加上受七情所擾,心灰意冷,若不是他魏家不死骨在強撐著,估計早就已經死了多時了——你小子太壞了,居然敢收下個魏家的徒弟,不怕那個瘋子找你麻煩?」

王駝子淡淡地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不勞煩你費心,你就說能治不能治。要不是我岐黃不精,我才懶得天遠地遠地跑到你這個鳥不拉屎,錯了,是除了鳥拉屎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來。」想起剛才的烏鴉糞穢,王駝子心裡又是一陣子的噁心。

彭白笑道:「只要有一口氣在,哪怕三魂七魄離體了,我彭白也能拉回一魂一魄,只是這眼睛……」

王駝子心驟然一沉道:「怎麼?」

「這眼睛,有點難度……」

「能治嗎?」王駝子脫口道。

「也不是不能治,就是這個玩意確實比較複雜……這樣吧,我先把他身子調養好了再說,現在談也是白談。」

王駝子點了點頭,心中嘆了口氣道:「死馬當成活馬醫,看來只能這樣了。」

「七七過來搭把手。」彭白叫過來七七,把魏寧翻了過來,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準備準備,七七你去設壇,至於你嘛……」彭白忽然對著王駝子詭異的一笑。

「媽拉個巴子!」王駝子憤憤道,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不一會兒,七七擺出一張八仙桌,然後在八仙桌的上方掛上了一幅太乙救苦天尊的畫像,在八仙桌上擺好茶酒鮮花等供物,彭白這才穿戴整齊出來,三叩九拜後,嘴中默默地將太乙金光咒念了七遍,將壽金焚化後,朗聲道:「恭請大慈大悲太乙救苦天尊、藥王孫真人、九天玄女娘娘和眾仙師到壇,保佑弟子,扶持弟子彭白大顯神威。」

彭白念書符咒三遍後開始畫符,將符放在香上順時針繞了三圈,才將符燒化在半碗水中,對著符念道:「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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