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洪洞縣裡無好人

這次日軍又找到了一個新方法,他們爬到附近的樓房上去,架起機槍對著中國守軍的陣地猛掃。

遭此暗算,19路軍損失較大,一些陣地開始失守。

這個時候就看各自的機靈勁兒了。你會居高臨下佔便宜,我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翁照垣派人登上樓頂,而且照樣用機槍和手榴彈招呼對方。

鹽澤發動的第二次進攻又失敗了。

在進入閘北之前,鹽澤本來是吹過老牛的,他「預言」,一旦戰爭發生,「四小時即可了事」。但四小時早就過了,還是了不了事。

無奈之下,鹽澤只好呼叫飛機助陣。

就在昨晚發動進攻之前,航母上的飛行員們還曾向他請戰,那時他覺得非常可笑。

海軍陸戰隊四小時能解決的事情,還用得著你們空軍來幫忙嗎?快回去睡覺吧,等你們一覺醒來,只管聽好消息就行了。

現在好消息是聽不到了,祈求海軍航空兵給他創造奇蹟倒更為現實。

此時,「能登呂號」航空母艦就停泊在黃浦江上。

鹽澤一聲令下,轟炸機呼嘯而出,直飛閘北上空。

但日機無法對19路軍的工事造成致命殺傷。因為這些壁壘工事目標不大,又大多與日軍陣地相隔不遠,稍不小心,就可能誤炸到自己人。

飛行員毫無辦法,可是又在司令官那裡吹了牛,不好再把炸彈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就閉著眼睛往閘北居民區一丟了事。

雖然軍事設施未有大的損失,但老百姓的房子因此倒了霉不說,還導致當時中國最大的出版社——商務印書館被炸,其附屬的東方圖書館遭毀,館內珍藏的宋元版書籍十多萬冊盡數焚滅,堪稱故國文化之一大浩劫。

經過這輪轟炸,蔡廷鍇作出判斷,日軍肯定還要再發起一次攻擊,遂告知一線的翁照垣做好迎敵準備。

翁照垣立即增調一個團,同時在主要路口配置了迫擊炮。

果不其然,在飛機扔完炸彈後,鹽澤部署了第三次進攻。

這次鹽澤採取了正面以坦克車為先導,背後乘火車包抄的辦法,一度攻佔了上海北站。

可是又丟了。

經過前兩次交鋒,19路軍已完全掌握了對付坦克的經驗,管你怎麼來勢洶洶,只須牽住牛鼻子:用手榴彈炸坦克的輪子。

引路的坦克車一癱掉,後面跟著的鬼子兵就不知道該往哪邊跑了,結果亂鬨哄的自亂陣腳。

翁照垣乘勢發起反擊,終將日軍逼退。

一直在後面吶喊助威、端茶送水的上海人激動不已,當即集體捐款,向作戰最勇的張若嵩團官兵每人贈送了一套黃呢軍服。

鹽澤連攻三次,仍無法拿下閘北,一時間進退兩難。正好英美出來居中調停,他便趕緊做了個順水人情,同意停戰三天。

接到進攻閘北未果的報告後,軍令部部長博恭王很覺意外,同時也備受打擊。

必須注釋如下:「博恭」是名字,「王」跟「親王」類似,但是比親王要差,說明他是裕仁天皇的遠親,不是近親。

如果閘北拿下了,博恭就有資本在天皇面前顯擺一下了。

就算是遠親,咱也是實在親戚,同樣能像陸軍那樣,幫陛下您撐起一片天。

可是偏偏敗了,你說有多晦氣。

都是這個鹽澤無能,撤了他,換一個更好的。

在陸相(內閣陸軍大臣)荒木貞夫召集海陸軍頭領開會時,博恭表示他將派野村吉三郎中將取代鹽澤少將,並由野村率領由三艘巡洋艦組成的第3艦隊赴滬增援。

荒木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過頭看著參謀總長,問他那裡可以出多少人。

這時候參謀本部的頭頭已經換了,不再是那個金谷范三大將。

因為金谷參謀長被認為在對華作戰上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特別是在關東軍進攻東北的整個過程中沒有「雄圖大略」,不僅幫不上忙,還拖了後腿,所以早已於1931年年底被撤換了。

現在的參謀總長是載仁親王。與博恭比起來,載仁的身份和地位就要顯赫多了,不僅是親王,還是裕仁天皇一族的,你沒見名字後面也拖著一個「仁」嗎。

見陸相問起,載仁倒也落落大方,一口答應可以派兵,而且派好兵,由金澤第9師團和久留米混成第24旅團赴滬作戰。

荒木一一記錄下來,隨後經內閣會議研究(其實就是過一過程序),上奏裕仁天皇待批。

事後,軍令部部長博恭卻左想右想不對頭。

洪洞縣裡無好人。陸軍那幫粗魯的傢伙會對海軍這麼好嗎?不可能,一定是包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禍心。

想了好久,他忽然恍然大悟,如夢初醒。

敢情這幫小子是要到海軍的地盤上來分一杯羹,由他們陸軍來指揮我們海軍!

真是太過分了。讓你派兵是給你面子,還想喧賓奪主,做你的春夢去吧。

他馬上去找載仁親王。

咱們先得把話說清楚再出兵。

師團就不用派了。上海巴掌大地方,派這麼多部隊去,還嫌刺激英美「鬼畜」(日本人背地裡對西洋老外的叫法,相當於我們稱日本人為「鬼子」)不夠是不是。

你只要把那個混成旅團派給我就行。

對了,還忘了提醒一句:來了以後得由我們海軍指揮,怎麼用,如何打,要聽我們的。

載仁一聽,臉馬上仰了起來,只給博恭看下巴。

調一個旅團給海軍指揮?你把陸軍都當傻瓜了吧。

我們陸軍作戰,從來都是根據戰場形勢和需要來派兵的,用不著別人來指手畫腳,而且增兵方案,天皇都快批下來了,你這時候還要改來改去,究竟是何居心?

話不投機,博恭氣呼呼地拂袖而去。

博恭一走,載仁就傳下命令:原擬增援的久留米旅團就地待命。

你不是想把我的旅團拿去免費用嗎,就不給你!

博恭梗著脖子回到軍令部,臉色鐵青。

還不信了,沒了你張屠戶,我就只能吃帶毛豬?非得做點樣子讓你們看看海軍的素質和能力有多高。

海陸軍鬧彆扭,第二批援兵一時就來不了上海,但蔡廷鍇還是看到了新的危機。

日本海軍約三十餘艘戰艦停泊於吳淞口外,隨時有向吳淞炮台進攻的可能。

吳淞口是長江和黃浦江交匯的地方。守住這裡,就等於扼住了敵方登陸作戰的一個重要咽喉。

所以從鴉片戰爭開始,這裡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當年水師提督陳化成就是在吳淞口古炮台跟英國艦隊死磕的。那一戰也是打得驚心動魄,最後連同陳老爺子在內,整座炮台都給犧牲掉了。

相同的歷史是否將在這裡重新演繹?

19路軍原在吳淞的只有一個步兵團,看起來兵力還是太單薄了,必須抽調一位能戰之將過去。

蔡廷鍇看來看去,還是選中了翁照垣。

老翁這個人一張大嘴哇啦哇啦,到哪兒都不太討人喜歡(尤其對領導而言),可他能打仗,就像水滸中那個黑旋風一樣,只要讓他上陣,一雙板斧排頭兒砍過去,對方沒有不抱頭鼠竄的。

此時原駐蘇州的沈光漢第60師已奉命到達真如軍部,隨時可以進入閘北,這樣把翁照垣抽調出來也就沒多大困難了。

蔡廷鍇將翁照垣喊到軍部。

你馬上帶一個團去吳淞,限明晨拂曉到達,以後吳淞陸軍全部歸你節制。

老翁一聽,舌頭都伸了出來。

乖乖,現在已是晚上8點,從閘北到吳淞,中間還要繞路,至少90里路呢,恁地不累死個人。

再說,你要我幾個小時之內就趕過去,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行太保。

蔡廷鍇把臉一板,少啰唆,我現在就給你計時,如果明晨拂曉你不在吳淞,軍法從事!

老翁嗖的一聲就躥了出去。

他知道蔡廷鍇的脾氣,這種時候是開不得玩笑的。

1月31日拂曉,氣喘吁吁的翁照垣打來電話,告知他本人已在吳淞。

蔡廷鍇鬆了口氣。

事實證明,把老翁由「黑旋風」臨時變成「神行太保」,的確非常必要。

當天凌晨,日本海軍軍艦就放下二十餘只橡皮艇,向吳淞口實施登陸,正好被翁照垣的板斧給砍了回去,若是再遲到一會兒,吳淞極可能不保。

見敗軍之將鹽澤在上海戰場上仍無起色,海陸軍高層又爭執不下,陸相荒木的臉色難看了。

參謀本部和軍令部被迫重新坐在一塊,這回載仁服了軟,答應首輪只派久留米旅團。

陸軍少了,海軍卻多了起來,上海作戰的陸戰隊名單中又添了一個佐世保特別陸戰隊。

博恭機關算盡,終於把野村吉三郎扶了正,成為上海方面的最高指揮官。

軍艦都是海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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