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躲貓貓

一時間,馬占山究竟在哪裡,成了這場「躲貓貓」遊戲的關鍵所在。

大家開動腦筋競猜一下吧。

高波認為自己最有發言權,因為一天到晚跟著馬占山轉嘛(自認為的)。他認為馬占山是朝老家黑河去了。

松木剛想發表意見,本庄繁先說了,還不是在他的關東軍司令部說的,是在現場說的。

找不到馬占山,不光松木急,本庄繁更急。

江橋之戰和包圍哈爾濱,已經把這個關東軍司令官給徹底弄毛了,因為他知道馬占山不是一般的東北軍將領,有他存在,就等於一桿大旗在黑龍江乃至全東北插著,即便不主動出擊,對關東軍來說也是心腹大患。

本庄這廝屬於水平不是太高,卻特喜歡自己上場踢兩腳的那類人。松木在前面,你在後面遙控指揮一下不就行了,他不,這樣沒現場感覺嘛。為了找感覺,他屁顛屁顛地從瀋陽坐飛機趕來了。

作為最高領導,當然要體現層次和水平,所以本庄一來就背著手,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煞有介事地作了一番分析判斷。

高波說馬占山可能往北去了,本庄豎根手指擺了一擺,那意思:NO,NO,NO。

中國話翻譯是:非也,非也。

事情明擺著嘛,馬占山窮途末路,他會一直往北去嗎?不可能。

黑河一個小城,他是防不住的,只能鑽到大小興安嶺裡面去,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如何生存?

這就把高波先給斃了。

那你說馬占山會往哪去呢?

本庄繁往地圖上的吉林省一指:這裡。

Why?

不懂了吧,吉林那邊有義勇軍嘛,馬占山肯定是要往西去找他們的,一旦兩支部隊會師,我們就麻煩了哦。

所以,當務之急是進行堵截,防其西竄。

司令官立論高明,松木言不由衷地拍了兩句馬屁。

下屬這麼識趣,本庄的興緻更加高漲,他甚至把馬占山目前所處的實際位置都指了出來,說是部隊只要順著這個方向,西面一堵死,東北南三個方向一合圍,其人必成瓮中之鱉。

接下來,一般程序應該是:高波服從松木的指揮,松木聽本庄的話,堵住馬占山「西進之路」。

但實際操作過程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高波是什麼人,朝廷派來的近衛部隊,官品雖然不高(少將旅團長),但地位高啊,怎麼能聽你們兩個瞎指揮呢?

當下,他招呼也不跟松木打一聲,就點齊本部騎兵往北去了。

日軍的指揮官人人都認為自己牛。松木也有主意,認為馬占山往東的可能性更大,但他對高波和本庄繁這兩個牛人都不願得罪,畢竟一個是有路子的,一個位居老大。

那怎麼辦呢?

這兄弟腦子倒也活絡,他來了個三全其美,把部隊拆三份,朝北、西、東三個方向去,一樣也不少。

恭喜三位,賀喜三位,都猜錯了。

馬占山三個方向都沒去,他偏偏是往南,準備沿松花江東進和李杜的吉林自衛軍會合。

一個吉林,一個吉林自衛軍,雖然只差三個字,但一個往西,一個往南,南轅北轍,兩個概念。

真夠丟臉的。

事實上,就在三個小子胡蒙瞎掰的時候,馬占山早已穿過他們想像的「活動區域」,正走在南行路上。

但這條南行之路註定不會平坦。

就在通過鐵路時,大部隊終於被駐紮路邊的一支日軍大隊發現,後者跟只蒼蠅一樣叮在後面,怎麼趕都趕不走。

我們還記得,在江橋戰役時,每遇危急關頭,或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馬占山總有奇兵,或埋伏,或包抄,或堵截,往往會使戰局發生重大扭轉。

這次也不例外。

就在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戰鬥進入白熱化之際,一支騎兵部隊突然殺了出來,從日軍側背。

日軍大隊長一陣驚喜:一定是高波騎兵旅團。

兄弟撐到現在,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

敬禮。

對方回的禮是劈頭一刀。

是馬占山的部隊!

日軍大亂。

能不亂嗎,千盼萬盼,望眼欲穿,來的卻是對手的援軍。沒點心理承受力,根本接受不了啊。

馬占山趁機脫身。

雖然暫時轉危為安,但並未完全脫離險境。

松木後來能做到大將,當然並非笨蛋一個,他終於發現了馬占山行軍的方向和意圖。

再次拉網,圍追堵截。

真正的高波旅團快馬加鞭,終於趕來了,隔著一條河,他們看到了馬占山。

馬占山沒溜,等他們渡河。

莫非他想半渡而擊?

半渡而擊是個好打法,但那也是需要資本的,起碼要有點火力配備吧,馬占山現在全是輕裝上陣,沒有重武器,想「擊」缺乏條件。

不過他有替代品:騎兵的衝擊力。

高波旅團的前鋒剛剛離舟登岸,還沒來得及跨上馬背,馬占山已指揮騎兵,揮舞著馬刀,旋風一樣沖了過來。

狠著勁兒砍啊。

日軍被打蒙了。

我說,都是近衛師團的一流部隊,別哭喪著臉,拿出點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來嘛,long long ago,我們中國有位將軍叫項羽的,就這麼干過,還成功了呢。

日兵甲:你倒說得輕巧,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項羽那有多少人馬,而且他是有備而來,砸個爛鍋,毀條破船都在計畫之內,不一樣。

日兵乙:馬占山沒打招呼,我們也沒準備,馬鞍還沒摸著呢,怎麼打啊。

日兵丙:快給我一條船,讓我劃回去,準備好了再來……

馬占山告訴他們:不要想了,有本事游回去吧。

日軍除了江岸上被砍死的外,河裡面淹死的也不在少數。

真該在家好好學習一下游泳技術再來的。

對岸的日軍騎兵很多,可是只能看著干著急。等他們大喊大叫地划了船趕過來,馬占山和他的騎兵們又跑得沒影了,剩下的工作就只能是給自己人收屍。

吃了虧以後,人的心情難受哇。

這裡需要探討一個技術性問題,為什麼日軍在擁有一個騎兵旅團之後,馬占山仍然能夠這樣「自由而隨便」呢?

這就好像老師在給學生上課,有一位調皮的同學,老是走進走出,偶爾還翻翻老師的課本,拿拿小朋友作業什麼的,但其他人就愣是看不見,也沒人舉報。

教室就這麼大,人就這麼多,可能嗎?

要知道馬占山可不是一隻長著翅膀的小鳥,隨他一起行動的騎兵部隊也動輒幾百甚至幾千,論人數不可謂不多,論規模不可謂不大。

怎麼也想不明白啊。

找關東軍司令本庄繁問問。

這位老兄早就紅著臉跑回瀋陽去了。

論大道理,沒有比他更會講的。

沒辦法,領導嘛。

「恢複黑龍江穩定,靠什麼,就是抓住馬占山!」

「搞好治安,沒有別的捷徑,就一條,全力捕捉馬占山!」

「活捉馬占山比什麼都重要,這是如今壓倒一切的大事!」

知道了,不就是要搞定馬占山嗎,那你老人家倒說說怎麼搞定呢?

本庄繁在前面分析了一把,結果錯到天邊外國去了。

後來又分析了若干把,把把錯,沒一個對的。

真可憐,老天你就讓他對一個吧,算是小小安慰一下。

如果不是踢足球的貝利晚生了那麼幾年,他那大嘴烏鴉的光榮稱號估計就可以讓給本庄繁將軍了。

對於松木和高波來說,不照著領導說的做,當然不對,屬於咎由自取,但改弦更張以後,照著做了,也次次撲空,疲於奔命。

基層官兵怨聲載道。

大哥,你錯一次,差不多也就是臉紅一下,我們不一樣,領導動動嘴,我們要跑斷腿的呀。

再說這又不是普通的田徑賽跑,是越野障礙跑。難度實在太大了,遇到的不是沼澤,就是荒山,氣候偏偏還古怪得很,白天狂熱,晚上狂冷,想把我們當野獸整是吧。

本庄繁屬於胡說八道,不能聽他的,松木有自己的一套情報系統,但他這個系統有相當大的問題。

給他提供情報的是我們的老朋友——齊齊哈爾特務機關機關長林義秀。

有的兄弟可能會認為我這個稱呼不太恰當,侵略者能稱老朋友嗎?他有什麼資格?

除了我那愛拿小鬼子開開心的老習慣外,我認為,至少林義秀在這一段時間內的表現,還是夠得上「朋友」二字的。

林義秀這小子,江橋之戰前也假模假式,和領事清水一起扮過負責「調解」的角色,看起來活像個和平使者,但其實他本人也是個好戰分子。在來「滿洲」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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