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第五隻包裹

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向後仰著,全神貫注地聽著,雙眼望著天花板,手指中擺弄著一隻全自動鉛筆。

普雷斯頓口頭彙報完之後,哈考特·史密斯問道:「是這樣嗎?」

「是的。」普雷斯頓說。

「這位溫·埃文斯博士,他準備把他的推論寫成書面形式嗎?」

「布賴恩,不能說是推論,是對這種金屬的科學分析以及它的已知的兩種用處。而且,是的,他是同意寫成書面報告的。我要把它附在我的報告上。」

「是你的推論嗎?或者也是科學分析?」

普雷斯頓沒有理會他那盛氣凌人的樣子。「我認為,水手謝苗諾夫到格拉斯哥來,一定是要把那個筒和裡面的東西交到一個聯絡點或者親自當面交給某個人,」他說,「非此即彼。這就說明,有個特務,已經在這裡了。我想,我們應該把他挖出來。」

「想法很妙,但是,約翰,我們一點線索也沒有,說心裡話,到哪兒去找呢?你總是讓我無所措手足。你就給我這麼孤零零的一個從死去的俄國水手那裡搞來的稀有金屬盤,我還看不出有什麼採取進一步措施的必要。除非你能再多提供些證據。」

「已經識別出來它是原子裝置的半個引發器,」普雷斯頓提示說,「它哪裡還只是一塊金屬呢?」

「那好,就算是一個什麼裝置的半個什麼引爆器,就算是送給已經住在英國的一個蘇聯特務,約翰,相信我,你把你的整個報告交上來時,我一定嚴肅認真地對待它。」

「然後把它收入檔案室不轉發?」普雷斯頓問。

哈考特·史密斯的微笑顯露出一種果斷的陰險。「沒有必要。跟其他報告一樣,你的所有報告都會被認真考慮的。我建議你能找出一些確鑿的證據,從情報理論方面來充實你的預測,再搞出一個有說服力的報告。」

「好吧,」普雷斯頓一邊站起來一邊說,「我要堅持到底。」

「你搞吧。」哈考特·史密斯說。

普雷斯頓走了後,副總局長查了一下內部電話號碼錶,給人事處長打電話。

第二天,15號,星期三,英國米德蘭航空公司的一架班機於中午在伯明翰的西米德蘭機場著陸。在旅客中,有一個持丹麥護照的年輕人。

護照上的名字也是丹麥人的名字,如果有人好奇地跟他講丹麥話的話,他也會講一口流利的丹麥語。實際上,他母親是丹麥人,他從母親嘴裡學會了基本的丹麥語。現在,由於進了幾次語言學校和多次訪問丹麥,他的話已經磨練得爐火純青了。

但他的父親卻是德國人。他戰後出生在愛爾福特,並在那裡長大,所以,他成了東德人。後來,又成了東德情報局的工作人員。

他不知道自己到英國來有什麼意義,他也不想知道。他的使命很簡單,只按信中寫的去做就行了。他順利地通過了海關和移民手續,叫了一輛車,讓車把他送到新街的米德蘭旅館。一路上和辦理進關手續時,他都小心地保護著那隻打著石膏的左臂。他被警告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用他那「斷了」的胳膊拎手提包。

一進到房間中,他便鎖上門,從手提包底拿出一把切刀,沿著胳膊內側的一條細細的切割線,慢慢地切割著石膏。

切開後,他把石膏撬開半英寸,把胳膊、腕子和手抽出來。他把空空的石膏扔進帶來的袋子中。

整個下午他都躲在房間里,以便不讓日班的服務員看到他拿掉了石膏,等天黑換了服務員後再離開旅館。

人家告訴他說,新街站的報攤是接頭地點。在約定的時間裡,一位穿著黑色摩托服的人走過來,小聲地說了暗號,他把手提包交給了那人,那人便走了。只用了幾秒鐘。誰也沒受到別人的注意。

拂曉時,夜班服務員還沒下班,他結了賬,出了旅館,乘早班火車來到曼徹斯特,從這裡坐飛機飛走了。這裡沒人知道他胳膊打沒打石膏。他途經漢堡,在日落時抵達柏林,又在查理檢查站以一名丹麥人的身份過了柏林牆。他們自己的人在牆那邊接他,聽了他的報告,高興地把他送走了。第三隻包裹送完了。

約翰·普雷斯頓心煩意亂,情緒低落。他本來要與湯米一起休息一周的計畫成了泡影。本星期的大半時間都花在向哈考特·史密斯作口頭彙報上了,而湯米只好在家裡看書和看電視。

今天上午,他還是履行了計畫,帶湯米到圖索德夫人蠟像館去了一下,下午卻不得不回到辦公室寫他的書面報告。人事處克里奇頓的信在他的桌上放著。他看了一下。有些事他簡直無法相信。

信的措辭當然是非常友好的。看一下普雷斯頓的考勤,就可以知道,他還存有四周假沒有休。當然,他是知道的,往後拖假是不提倡的,理由也很簡單,應該按時休假。廢話,扯淡。總之,應該及時要求他把後拖的假期提前,也就是說,明天早上就開始休假。

「這些混蛋,」他朝著辦公室那邊罵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往人事處打電話,堅持要跟梯姆·克里奇頓本人講話。「梯姆,是我,約翰·普雷斯頓。你看看,我桌上這封信是什麼意思?我現在不能休假,我正在辦案,剛進展到一半……對,我知道,不能拖假,這很重要;但這個案子也很重要,看起來更重要。說實在的……」

他聽著對方跟他打官腔,說什麼工作人員都推遲假期會破壞制度。他打斷對方的話說:「梯姆,聽我說,咱們別啰嗦。你只要打個電話問問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就行了,他會告訴你這個案子會有多麼重要的。我可以到夏天再休假。」

「約翰,」梯姆·克里奇頓平心靜氣地說,「這封信正是奉布賴恩的直接命令才寫的。」

普雷斯頓把手中的話筒盯了一會兒。「我明白了。」他終於說,然後放下了電話。

「你到哪兒去?」他向門口走去時,布賴思問他。

「去喝點什麼。」他說。

午飯後喝點什麼是不錯的。酒吧里人很少。遲來就餐的人還在吃,而提前吃晚飯的人還沒到。在酒吧的角落裡,有一兩個查爾斯大街的人交頭接耳地坐在那裡。他坐到酒吧櫃檯高凳上,他想一個人喝。

「威士忌,」他說,「大杯的。」

「我也要一大杯,」他旁邊的一個人說,「算我的賬。」

他扭過臉來,看到K分局七處的巴里·班克斯。

「你好,約翰。」班克斯說,「我從大廳經過時,看你鑽到這裡來了。我來告訴你,有點兒東西要給你。局長很感謝你。」

「噢,是嗎?那件事呀,不用謝。」

「我明天給你送到辦公室去。」班克斯說。

「別麻煩了,」普雷斯頓生氣地說,「我們到這兒來是為了慶祝四周假的,明天開始,硬讓我休,乾杯。」

「別不休啊,」班克斯平心靜氣地說,「大多數人盼還盼不來呢!」

他已經覺察到普雷斯頓心裡不是滋味,很想安慰一下這位五局的同行。但他無法告訴普雷斯頓的是,奈傑爾·歐文爵士讓他來了解一下哈考特·史密斯先生的傑作所造成的危害,並把了解到的情況向他彙報。

過了一個小時,他們已經喝了三杯,普雷斯頓仍然鬱鬱不樂。「我想不幹了。」他突然說。

班克斯只是來了解情況的,但聽了之後,也很關心。他說:「很嚴重啊,事情這麼糟糕嗎?」

「聽我說,巴里,從兩千英尺高往下跳傘的話,我並不在乎;降落傘打開後,敵人向我瞄準射擊的話,我也不在乎。使我傷心的是,我們自己的人用高射炮向我開火。我這樣說過分嗎?」

「我看說得對,」班克斯說,「那麼,誰朝你開的炮呢?」

「樓上的神童,」普雷斯頓氣嘟嘟地說,「剛剛又交上一份他不喜歡的報告。」

「又給束之高閣了?」

普雷斯頓聳了一下肩膀。「快了。」

門開了,進來一幫樓上的人,簇擁著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全是他自己的各處室頭頭。

普雷斯頓喝乾了杯里的酒。「哎,好了,我得走了,今晚帶孩子去看電影。」

他走了後,巴里·班克斯喝完自己的酒,躲開裡面的一幫人,又回到辦公室。在辦公室里,他往桑蒂納爾大樓局長辦公室打了一個很長的電話。

直到星期四凌晨,彼得羅夫斯基少校才回到切裏海斯衚衕。皮摩托服、頭盔和BMW一起放到了塞特福德的車房裡了。他開著自己的福特小汽車悄悄地回到車房前的磚路上時,換上了暗色的西裝和輕便風衣。沒有人注意到他以及他手中拎的裝石膏的兜子。

他把門鎖上,上了樓,拉開衣櫃下面的抽屜。裡面是一台索尼半導體收音機,旁邊又放上了空石膏殼。

兩件東西他都沒有打開,他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他也不想看是什麼。那是組裝師的事。只有所有的部件都安全到齊後,那個人才能前來組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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