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水手間諜

葉夫傑尼·卡爾波夫將軍來到和平大路住宅大樓,爬上四樓的樓梯,按了電鈴。幾分鐘後。菲爾比的妻子站在門口。卡爾波夫可以聽到屋裡孩子們正在用茶點。他選擇了晚上6點鐘,因為他感到,這個時間,孩子們都能從學校回到了家裡。

「你好,艾麗達。」

她稍微向後挺了挺脖子,有點蔑視的樣子。真是一位矜持的婦女。或許她也知道,卡爾波夫不是欽佩她丈夫的人。

「是將軍同志啊。」

「基姆在家嗎?」

「不在,他出門了。」

不是「他出去了」,而是「他出門了」,卡爾波夫想道。他顯出吃驚的樣子。「啊,我還想在家裡堵著他呢。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知道。該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

「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嗎?」

「不知道。」

卡爾波夫皺起眉頭。在克留什科夫的宴會上菲爾比好像說過……什麼心臟病,不讓他開車……他已經到地下停車場看過,菲爾比的伏爾加還在那裡。

「我想這些天是你給他開車的,艾麗達。」

她似笑非笑的樣子,不是丈夫把她扔下不管的女人的表情,而是丈夫升了官的那種女人的笑臉。

「不開了,他有司機了。」

「那太好了。好吧,沒見到他真遺憾。等他回來時我再找他。」

他下了樓梯,陷入沉思。退休的上校沒有資格用司機。他回到烏克蘭飯店後面兩條街上自己的家中,便往克格勃車隊打電話,堅持要跟隊長講話。當他說出自己是誰後,對方的態度馬上改變了。他用直率而快活的語調說:「我沒有誇獎人的習慣,但是,人家工作真做得出色,也沒有理由不誇獎人家。」

「謝謝你,將軍同志。」

「給我的朋友菲爾比上校同志開車的那個司機,上校很誇獎他,真是一個好司機,他這樣說的。如果我的司機病了,我要親自找他來開車。」

「再次謝謝您,將軍同志。我要親自通知司機葛利高利葉夫。」

卡爾波夫掛上了電話。司機葛利高利葉夫,從來沒聽說過他,偷偷地跟這個人談談可能有用。

第二天早晨,4月8日,柯馬洛夫院士號悄悄地駛過了格里諾克,進入克萊德河口,朝格拉斯哥逆流而上。輪船稍停了一下,讓一名領港員和兩名海關人員上到船上來。

他們在船長室喝了通常的見面酒,得知該船從列寧格勒開來,要從韋爾·卡斯卡特有限公司裝載一台重型水泵部件。海關人員檢查了一下船員名單,但誰的名字也沒有記住。以後他們將發現,水手康斯坦丁·謝苗諾夫的名字在名單之中。

蘇聯諜報人員乘船潛入一個國家的通常做法是不編入船員名單之中,而是藏在很小的貨架里或甲板下的密室里,這種地方與船的結構渾然一體,而且偽裝得很巧妙,甚至非常細心的船員們都不易找到。但是,如果出於行動上或偶然的原因而不能搭乘這樣的輪船進入的話,就只好混在船員名單之中。這只是在非常緊迫的情況下,在沒有時間來改造船的結構時才這樣做。

按計畫,柯馬洛夫院士號要從列寧格勒到格拉斯哥跑一趟長途貨運。僅僅在起錨前幾個小時,那個額外的船員和幾個莫斯科來的人到了,船長和政委毫無辦法,只好把他加到船員名單中去。他們告訴船長說,該船員的工資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還要回來。

不管怎麼說,這個人在整個航行中獨佔了一個艙間,而這個艙間的兩名真正水手只得把睡袋鋪在餐廳的地板上睡。蘇格蘭領港員來到船上時,睡袋早就被拿走了。在下面的艙間里,這個水手顯得有點緊張。第二隻包裹在等待著半夜的到來。

正當克萊德河領港員站在柯馬洛夫院士號的船頭,吃著早餐三明治,看著克萊德河的兩岸土地向後移的時候,此時此刻,在莫斯科已是中午。卡爾波夫又一次給克格勃車隊打電話。一個新隊長在值班,他是知道會有一個新隊長的。

「我的司機好像得了流感,」他說,「他今天還能堅持一天,但我準備明天給他假。」

「我保證你有一個替班的,將軍同志。」

「我想要司機葛利高利葉夫,他有空兒嗎?我聽說他車開得最好。」

傳來隊長翻紙查閱記錄的聲音。

「可以,有空兒。他出車了,但會回車隊的。」

「好,明天上午8點讓他到我在莫斯科的住處報到。我把鑰匙要過來,海鷗車將停在地下室。」

他放下電話,想道,真是怪得出奇。葛利高利葉夫被叫去給菲爾比開了一階段車,為什麼呢?是不是跑的地方大多,艾麗達應付不了?或者是因為艾麗達不該知道他去的地方?那麼,這個司機為什麼又回車隊了呢?這說明什麼呢?很可能菲爾比到別的地方去了,不再需要司機了,至少在他捲入的那個行動結束之前,不再需要了。

當天傍晚,卡爾波夫告訴他的司機說,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帶著家裡的人去玩吧。

同一個星期三的傍晚,奈傑爾·歐文爵士同一個朋友在牛津共進晚餐。

如同許多具有廣泛影響的英國高等學府一樣,一般的公眾都知道牛津大學聖安東尼學院。但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它並不存在。

實際上是有的,但它是如此之小,如此之隱蔽,以至於任何在英倫三島的院校內進行考察的人,在樹木花叢間一走一過時,一眨眼就會將它漏掉。它的房舍都小巧玲攏,深藏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它不頒發學位,不教學生。因為沒有學生,也就沒有畢業生,所以也無從頒發學位。但它有自己的講師和教授。他們有時在一起聚餐,但都分散地住在城內各處,有的住在別的地方,只是偶爾地來看看。有時請外邊的人來給教師們講座——這是一種特殊的待遇——而這裡的講師教授們也把論文交到英國的上級機關,上級機關嚴肅認真地研究他們的論文。它的經費也同那裡保存的文件一樣,都是不公開的。

實際上,這是一個「專家庫」,儲備著各種知識分子,但他們並不從事理科方面的研究,而是從事某種規律和時事政治方面的研究工作。

奈傑爾爵士跟這裡的主人傑里米·斯威亭教授在飯廳里進了豐盛的晚餐後,教授把他帶到家中喝葡萄酒和咖啡。教授家在牛津外面一所令人滿意的房子里。

「那麼,奈傑爾,」他擰開一瓶泰勒牌葡萄酒,舒舒服服地坐在書房的爐火前的時候,斯威亭教授說,「你有什麼事呀?」

「傑里米,你聽說過英國革命宣言這個東西沒有?」

斯威亭教授將葡萄酒舉到空中,盯著看了好長時間。「聽我說,奈傑爾,這可真是個難題呀,你要是堅持讓我解釋一下的話,那這個晚上就過得一點意思也沒有了。你從哪兒聽來的?」

作為回答,奈傑爾爵士遞過去普雷斯頓的報告。斯威亭教授仔細地讀著,花去了一個鐘頭。奈傑爾·歐文知道,斯威亭跟約翰·普雷斯頓不一樣,教授不是到處跑的人。他不到市面上去,但他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實踐、對辯證唯物主義以及列寧關於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去奪取政權的教導,都有很全面的了解。他所從事的和專心致志的就是閱讀、研究、歸納和分析。

「不簡單,」斯威亭還回報告時說,「不同的探討,不同的態度,當然,也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方法,但我們的結論卻是殊途同歸。」

「願意說說你的結論是什麼嗎?」

「當然了,還只是理論階段,」斯威亭教授歉意地說,「在風中搖擺的千萬根稻草,可能形成一個草垛,也可能形不成。但不管怎麼說,這一直是1983年6月以來我的觀點……」

他談了兩個小時。當奈傑爾爵士在後半夜被送回倫敦時,變得心事重重起來。

柯馬洛夫院士號停泊在格拉斯哥中心的芬尼斯頓碼頭,這樣,那裡的巨大吊車便可以在明早把水泵等裝到船上。這裡沒有海關檢查和移民手續,外國船員可以直接從船上登陸,穿過碼頭,進入格拉斯哥市內。

半夜時分,當斯威亭教授仍在侃侃而談之際,水手謝苗諾夫走下跳板,沿著碼頭走了100碼,躲開貝蒂酒吧外面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但仍然吵著再喝一杯的海員們,拐到芬尼斯頓大街。

他的樣子並不顯眼,穿著磨壞了的鞋,燈芯絨褲子,高領套頭毛衣和帶風帽的外套。一隻胳膊下夾著一個帆布袋,袋口被穿繩紮緊了。他穿過克萊德岸邊的鐵路橋,來到阿加爾大街,向左走下去,來到帕蒂克路口。他並不看地圖,一直向前走,來到海因德蘭路。走了1英里後,又來到另一條主要街道——大西路。幾天前,他就背熟了這個路線。

在這兒,他看了一下表,還有半個小時。從這兒到碰頭地點用不了10分鐘。他向左拐,朝著龐德旅館走去。旅館在划船湖的旁邊,離英國石油公司服務站100碼遠,他可以看到那裡的燈光。快到大西路和體思丹交叉處的汽車站時,突然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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