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秘密電報

正當彼得羅夫斯基在伊普斯威奇的大白馬飯店吃飯的時候,豐坦諾大樓九樓一家的門鈴響了。房主人喬治·貝倫森開了門。他驚訝地看著走廊里的這個人。

「哎呀天啊,奈傑爾爵士……」

他倆互相認識一點兒,但不是因為多年前是同學,而是在白廳一帶時而碰面。

這位秘密情報局的頭頭很客氣地點了點頭。「晚上好,貝倫森,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當然,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貝倫森雖然不知他來訪的目的,但臉還是有點紅了。奈傑爾爵士只稱呼他的姓而不叫名,說明這次來訪並不是聊一聊,而是帶有一定的嚴肅性,不能用名字直接叫來叫去。

「菲歐娜女士在家嗎?」

「不在,她去參加一個會議了。這地方就我們,沒別人。」

奈傑爾爵士知道她不在家。他在外面車裡坐了好長時間,直到看見她離去後,才上來。

奈傑爾脫了衣服,但仍然提著文件箱。他被領到客廳中一把椅子上,離鏡子後面那個新安的保險箱還不到10英尺遠。貝倫森坐在對面。「好吧,有什麼事嗎?」

奈傑爾爵士打開文件箱,小心地將10份複印件放到咖啡桌的玻璃桌面上。「我想,這東西你以前可能看到過。」

貝倫森一言未發,審視著上面的一份,拿起來又看下面的,然後第三份。他看了看第三份,停了下來,把文件都放下去。他的臉蠟黃,但仍然控制著自己。他的眼睛沒有離開文件。

「我認為我沒什麼可說的。」

「是沒什麼可說,」奈傑爾爵士說,「不久以前,這些文件又被送還了我們。我們知道你是怎麼丟的——從你這方面看來,是夠倒霉的。文件送還我們之後,我們一直監視了你好幾周,看到你抽出了阿森松島文件,傳遞給白諾蒂,然後到了馬雷手裡。你們的聯繫很嚴密,這你清楚。」

他的話,一小部分是有根據的,但大部分還純屬恫嚇。他不想讓貝倫森知道,從法律上講,對他的控告還站不住腳。這位國防部軍需處副處長伸直了脊樑,抬起了眼睛。奈傑爾·歐文爵士想,現在他要爭辯了,要胡攪蠻纏了。兩人都做好了準備。貝倫森看到了對方犀利的眼光,他開始說話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問幾個問題,」奈傑爾爵士說,「比如說,有多長時間了?你為什麼要干?」

儘管貝倫森竭力控制自己和進行申辯,但他還是心慌意亂,沒有覺察到一個簡單的破綻:前來對質,根本不是秘密情報局局長的公幹。外國間諜要由反間諜機關來處理。但是,他那為己申辯的心理戰勝了理智的分析。「第一個問題,僅僅是兩年以前。」

奈傑爾爵士想,絕非如此。他知道,馬雷到英國已經快三年了。在他來之前,貝倫森可能由另一個親蘇的南非人來牽線。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第二個問題,我想那是很明顯的。」

「假如說我這個人很遲鈍,」奈傑爾爵士啟發說,「給我說明一下,為什麼?」

貝倫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很可能像以前其他人那樣,雖然在頭腦中準備了,但在法庭上還是要盡自己最大努力來進行辯解或推卸責任。「我接受了一種觀點,並且為之效力多年,那就是,在這個星球上惟一值得的鬥爭的就是反對共產主義和蘇聯帝國主義的鬥爭,」他開始說,「在這場鬥爭中,南非是堡壘之一。在撒哈拉以南,雖然它不是惟一的堡壘,但也是中流砥柱。長期以來,我覺得,西方國家總是或多或少地視南非為洪水猛獸,將其摒棄於應付蘇聯威脅的全球共同計畫之外。這樣做非但毫無收效,而且還是作繭自縛。

「多年來我一直相信,西方國家錯待了南非,將南非排除在北約應急計畫之外,這樣既錯誤又愚蠢。」

奈傑爾爵士點著頭,似乎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觀點。「所以,你認為糾正這種偏向是對的、正常的?」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雖然這違背了政府的保密法,但我仍然這樣幹了。」

自負!奈傑爾爵士想,總是由於自負,這些自高自大的人!納恩·梅、龐蒂科沃、富克斯、普萊姆,都是一脈相承的人物,妄自尊大,加上他們總是認為自己最聰明,別人都是傻瓜,置自己的政府、提拔他、給他榮譽的人們於不顧,一味地追求權力,干擾政策,泄露機密。

「嗯,你說,是你主動乾的呢,還是受馬雷的唆使?」

貝倫森想了一下。「簡·馬雷是一個外交官,所以,他在你的許可權之外,」他說,「說這話對他沒有壞處。是受他的唆使。我在比勒陀利亞工作時,從來沒有見過他。我們是在這兒認識的,在他來這兒之後。我們發現,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他勸我說,如果一旦與蘇聯發生衝突,在南半球,南非就會挺身而出,橫跨印度洋和大西洋,甚至席捲蘇聯在黑非洲的一系列基地。我倆都認為,雖然北約組織在這兩個地方是最強大的同盟軍,但不管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都將潰不成軍。」

「論據倒是很有力。」奈傑爾爵士不無遺憾地點頭。「你聽我說,我們清查你的後台馬雷時,我冒險地把他的名字發給了皮埃納爾將軍。但將軍否認馬雷是他的人。」

「可是,他應該是的。」

「對,他應該是。但我們派去了一個人調查了皮埃納爾的說法。或許你應該看一下這個報告。」

他從文件箱中拿出普雷斯頓從比勒陀利亞帶回的報告和夾在報告上面的馬雷小時候的照片。貝倫森聳了一下肩膀,開始讀那七大頁報告。在一個地方,他急抽了一口氣,將手指關節伸到嘴裡咬著。看完最後一頁,他用雙手捂住了臉,慢慢地前後晃起來。

「哎,天啊!」他咬著牙說,「我幹了什麼啊?」

「實際上,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奈傑爾爵士說。他讓貝倫森從悲痛中慢慢恢複過來,不去打斷他。他坐下來看著這位蛻化變質了的達官貴人,絲毫不可憐他。對於奈傑爾爵士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卑鄙叛徒,在女王和祖國面前宣了誓,卻又欺騙了自己,背叛了諾言。跟唐納德·麥克萊恩之流雖然不能劃等號,但也是一丘之貉。

貝倫森的臉從白色變成了灰色。他把雙手從臉上拿開時,一下子衰老了許多。「還有什麼事情——其他什麼事情——讓我乾的嗎?」

奈傑爾爵士聳了聳肩,似乎是說,現在任何人都愛莫能助。他要進一步做到引而不發。

「當然了,有一些人主張儘快逮捕歸案,你和馬雷·比勒陀利亞已經放棄了豁免權。你會有一個中級的陪審團,皇家委員會要親自經手——都是老實人,但並不迂腐。他們從來不會相信受蒙蔽上當這一套的。我們所說的生活,對於你這種年齡來說,就只能意味著生活在帕克赫斯特監獄或達特摩爾監獄。」

他稍微停頓了幾分鐘,讓這幾句話起作用。

「然而,我設法使這些強硬派稍稍鬆動了一下。還有另一條路……」

「奈傑爾爵士,讓我幹什麼都行,我說到做到,幹什麼都行。」

太對了!局長心裡想,假如你知道了的話,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說真的,三件事,」他大聲地說了出來,「第一件,你繼續到部里上班,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保持老樣子、老一套,不能顯出一點反常的樣子。

「第二件,就在這個屋子裡,天黑以後,或必要的話,用整個通宵,來幫助我們估計出所造成的損失。惟一可能彌補損失的辦法就是搞清楚傳到莫斯科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你隱瞞了一個逗號、一個句子的話,都將成為終生憾事。」

「當然,當然,這我能做到。我要把傳出去的每一份文件都想起來,每一件事……哦,你說三件事?」

「對,」奈傑爾爵士一邊看著自己的指甲一邊說,「第三件是個圈套。你繼續跟馬雷保持關係……」

「我——怎麼?」

「你不必去見他。我情願你見不到他。你不必像演員一樣在他面前裝得那麼像,只是在送情報時打個密碼電話就行。」

貝倫森真的害怕了。「送什麼情報?」

「我的人在別人配合下給你準備的材料。也可以叫反情報。除了跟國防部的人估計損失外,還希望你跟我合作,真正地給蘇聯造成一些損失。」

貝倫森就像淹著的人撈到了一根稻草似的。

5分鐘以後,奈傑爾爵士站了起來。下周開始,評估損失的人就來。他走了。當他來到走廊走向電梯時,暗自地慶幸著。他想,他告別的是一個精神崩潰和嚇壞了的人。他又想道,從現在開始,你這個混蛋,要為我工作了。

一個陌生人來到奧克斯出租處的前廳,那裡的年輕小姐抬起頭。她看到來人的儀錶,感到很高興。中等個、精明、健壯,臉上掛著笑容,褐色頭髮,眼睛炯炯有神。她喜歡這种放光的眼睛。

「您有事嗎?」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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