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大使與集中營

第二天上午,在普雷斯頓的請求下,維爾揚和他在聯合大廈四樓的辦公室里會了面。由於是星期天,幾乎整個大樓都歸他們所有了。

「那麼,下一步怎麼辦?」維爾揚上尉問。

「昨晚睡不著,我想了許多,」普雷斯頓說,「有些事情是不對頭的。」

「從北邊回來你睡了一路,」維爾揚不快地說,「可我得開車。」

「啊,但是你比我結實多了。」普雷斯頓說。

這話使維爾揚很高興。他為自己。的身體自豪,他經常堅持鍛煉。他變得隨和起來了。

「我想找另一名戰士。」普雷斯頓說。

「什麼另一名戰士?」

「跟馬雷一起逃走的那個。他從來沒提過他的名字。只是『另一名戰士』或『我的同志』,他為什麼不給他一個名字呢?」

維爾揚聳了聳肩。「他認為無關緊要。在溫伯格醫院時,他一定會告訴當局的,以便通知家屬。」

「那是口頭的,」普雷斯頓若有所思地說,「聽他說的軍官們可能很快就被遣散為老百姓。只有書面的東西才能留下來,他提到了但又沒有名字。我想找出另一個戰士。」

「但是他已經死了,」維爾揚分辯說,「他42年前就埋在波蘭森林的墳墓里了。」

「那我就找出他是誰。」

「可是,我們從哪兒開始呀?」

「馬雷說在那個集中營里只靠紅十字會食品包維持生命,」普雷斯頓說,似乎在冥思苦思,「他還說是在聖誕節以前逃走的。這必然使德國人感到不安,通常是全體都要受到懲罰——失去特殊照顧,包括不給食品包。所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聖誕節的。我們能不能找到其中的某個人?」

在南非沒有舊戰俘協會,但有一個退伍軍人聯誼會,包括那些打過仗的人。這個組織叫鋼盔協會。鋼盔協會成員的每個分會的會議室叫做「彈洞」,負責人叫「老牛」。普雷斯頓和維爾揚每人用一部電話,分別與南非每一人「彈洞」聯繫,設法找到一個在344號集中營待過的人。

這是很麻煩的。那所集中營里的11000名戰俘中,大部分來自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紐西蘭或美國,南非人很少。而且,過去了這麼多年,許多人都死了,鋼盔協會的成員中,有的到高爾夫球場去了,有的不在家。有些人歉意地否認,有的給出了一些主意,結果仍然到處是死胡同。太陽落山時,他們歇手了。

星期一上午又接著干。到中午時,維爾揚才喘了一口氣。他在開普敦找到一位退休的肉類加工商,維爾揚和他講著南非語。他用手捂上話筒說:「這個人說,他在344號集中營待過。」

普雷斯頓接過電話。「安德森先生嗎?啊,我叫普雷斯頓。我正在對344號集中營進行一些研究工作。謝謝,太好了……啊,我相信你在那兒待過。你還記得1944年聖誕節嗎?兩個南非戰士在外面的工地逃走了……啊,你確實記得。對,我肯定是相當糟糕的……你記得他們的名字嗎?啊,不住在一個屋?是啊,當然了。那麼,你記得南非國民大會組織負責人的名字嗎?……羅伯特准尉。全名是什麼……請仔細想一想……什麼?瓦爾特?你能肯定嗎?太感謝你了!」

普雷斯頓放下電話。「瓦爾特·羅伯特准尉。我們到軍事檔案館去,好嗎?」

他們找到了南非軍事檔案館。出於某種原因,它附屬於教育處,坐落於比勒陀利亞的維薩治大街20號。名單中有100多個姓羅伯特的,有19個人是以瓦字打頭的,7個人叫瓦爾特,但都對不上。把瓦字打頭的人都查了一遍,也是一無所獲。普雷斯頓在羅伯特的卷宗里,從字母A開始查起,他很走運,一個小時之後,他查到傑姆斯·瓦爾特·羅伯特在第二次大戰中是一位準尉,在圖卜魯格被俘,囚於北非、義大利,最後在東德。戰後一直在部隊供職,升為上校,1972年退休。

「你最好為他活著做禱告。」維爾揚說。

「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拿退休金,」普雷斯頓說,「負責退休的人一定知道他。」

確實如此。瓦爾特·羅伯特上校正在奧蘭治維爾度秋假,那是約翰內斯堡以南100英里處的一座小鎮,位於湖泊和森林之中。當他們出來時,外面的維薩治大街上,天已經黑了。他們決定第二天早晨開車去。

這是一幢整潔的平房,開門的是羅伯特太太,她看了看維爾揚上尉的身份證,顯得有點吃驚。

「他到湖上喂鳥去了。」她告訴他們,並指了指路。他們發現這位老軍人正在用麵包渣喂水鳥。他們走近時,他站了起來,並看了一下維爾揚的身份證,點點頭,好像在說:「說吧!」

他已70多歲,身板挺直,穿著花呢套服,棕色皮鞋,打得很亮,上唇一縷白鬍。他認真地聽普雷斯頓提問題。

「我當然記得。那個德國軍官大發雷霆,朝著我吼個不停。為這事,全屋的人都丟了紅十字包,這兩個年輕的傻瓜蛋。1945年1月22日,我們向西撤退,4月底被解放了。」

「你還記得他倆的名字嗎?」普雷斯頓問。

「當然,什麼名字也不會忘的。兩個人都很年輕,大概20來歲的樣子。都是下士,一個叫馬雷,一個叫布蘭特,弗利基·布蘭特。兩個都是南非人,但記不得他們的部隊番號了。當時我們都裹得嚴嚴的,有什麼就都穿上,根本看不到兵團的標識。」

他們熱忱地感謝他,又駕車回比勒陀利亞,又來到維薩治大街進行第二輪查詢。不巧的是,布蘭特是個荷蘭名字,同音異字的很多,一共有幾百個類似的名字。

到傍晚時,在檔案館人員的協助下,他們找出了六個叫布蘭特的下士,他們都死了。兩名在北非的戰鬥中陣亡,兩名在意大死去,一名死於登陸艦傾毀。他們打開第六名的卷宗。

維爾揚目瞪口呆地望著打開的卷宗。「真是怪事!」他輕聲地說,「誰幹的呢?」

「那誰知道?」普雷斯頓回答說,「但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

卷宗里空空如也。

「真對不起,」在開車送普雷斯頓回伯格斯帕克的路上,維爾揚說,「看來是山窮水盡了。」

當晚很晚的時候,普雷斯頓在旅館裡給羅伯特上校打了個電話。「上校,又麻煩你了,真對不起。你是否記得布蘭特在那個營房裡有沒有什麼要好的同伴或朋友?我個人的經驗是,在軍隊中總會有一個要好的同伴的。」

「你說得很對,通常是這樣的。現在我一時想不起來。讓我睡覺時好好想想,如果我想起什麼,明早打電話告訴你。」

早飯時,熱心的上校給普雷斯頓打來了電話。他在電話中講得很乾脆,如同向司令部報告一樣:「想起一點兒。那些營房都是按100人蓋的,但我們都像沙丁魚一樣擠在那裡面,一個營房裡住200多人。有些人住在地板上,有些人擠在鋪上睡,什麼也沒有,你知道,什麼辦法也沒有。」

「我明白,」普雷斯頓說,「布蘭特呢?」

「跟另一個下士睡一個鋪,叫萊文森,皇家德本輕步兵。」

「你說什麼?」

「萊文森是皇家德本輕步兵團的。」

這回在維薩治大街查得很快。萊文森不是普通的名字,叫的人不多。15分鐘後,檔案就找出來了。他的名字叫麥克斯·萊文森,生於德本。戰爭結束時,他退伍了,所以沒有撫恤金,沒有通信地址。但知道他是65歲。

普雷斯頓在德本電話號碼簿上查找著,同時,維爾揚讓德本警察從他們的檔案中找這個名字。維爾揚先找到了。

麥克斯·萊文森在海邊開了一個小旅館。維爾揚打電話找到了萊文森太太。她肯定說,她丈夫在344號集中營待過。但現在她丈夫釣魚去了。

他們等他回來,無聊地轉著大拇指。直到天黑,他才回來。普雷斯頓跟他談起來。這位旅館老闆從東海岸通過電話線傳來開朗洪亮的聲音:「我當然記得弗利基。這個混蛋小子逃到了樹林里,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他怎麼了?」

「他是哪兒的人?」普雷斯頓問。

「東倫敦。」萊文森毫不猶豫地說。

「他的出身怎麼樣?」

「他講得很少,」萊文森回答說,「當然是南非人嘍,南非語講得很流利,英語很糟,勞動家庭。啊,我想起來了,他說過他爸爸是那裡鐵路的扳道員。」

普雷斯頓跟他說了再見並轉向維爾揚說:「東倫敦,咱們能開車去嗎?」

維爾揚嘆了一口氣。「我看不行,」他說,「幾百英里。我們的國家很大,普雷斯頓先生。你果真想去的話,咱們可以明天坐飛機去。我可以安排一個警車和一個司機去接咱們。」

「沒有標記的車,」普雷斯頓說,「穿便衣駕駛。」

雖然克格勃總部是在莫斯科市中心捷爾仁斯基廣場2號的「中心」,雖然那幢樓並不小,但是,要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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