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南非旅程

13日早晨,約翰·普雷斯頓抵達簡·斯馬茨機場。駐在當地的站長來接他。站長叫丹尼斯·格雷,瘦高個,黃頭髮。迎送站台上,南非全國情報局的兩個人監視著他,但並沒有接近他。

海關和入境只是一種手續。著陸30分鐘後,兩個英國人就驅車向北,朝著比勒陀利亞疾馳。普雷斯頓好奇地望著南非大草原的風光。這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非洲——一條六車道的現代柏油路面高速公路,縱貫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兩旁都是歐式的現代化農場和工廠。

「我在勃哲斯巴克給你訂了房間,」格雷說,「在比勒陀利亞市中心。倫敦通知我說,你願意住旅館,不願意住公寓。」

「對。謝謝你。」普雷斯頓說。

「咱們先去登記一下。11點還約定與『野獸』見面呢!」

這個不太雅觀的外號本來是加在范·鄧·伯格將軍頭上的,一位警方將軍、前國家保安局局長。在1979年的馬爾德蓋特醜聞之後,南非國家情報部隊與保安警察融為一體的害人機關解體了,從而使職業情報人員和外事部門如釋重負。他們之中不少人都嘗過國家保安局鐵拳頭的滋味。

情報部隊重新改組為全國情報局。亨利·皮埃納爾將軍從軍事情報局局長的位置升到這裡。他並不是警方將軍,而是軍方將軍;也不像奈傑爾·歐文那樣,是一位終身情報官員。他的軍事情報生涯使他懂得了,要打死一隻貓,可以用硬東西將它砸死,但這不是惟一的方法,還可以有其他多種方法。范·鄧·伯格先生已經退休了,但仍隨時準備訓導前來求教的人:「上帝總是助我一臂之力的。」不幸的是,英國佬卻把他的外號移植到皮埃納爾將軍頭上了。

普雷斯頓在范德瓦爾特大街的旅館裡登完記,放下行李,簡單地洗了洗,颳了臉,於10點半來到樓下大廳里與格雷會面。從這兒,向聯合大廈開去。

南非政府的大部分機構都坐落在一所又長又高的紅褐色沙岩大廈里。四層樓高,400碼長的正面是四個突出的柱廊。這座大廈位於比勒陀利亞市中心的山丘上,朝南俯視一條山谷,谷底是克爾克大街,在大樓前的空場上,可以一覽山谷和南邊大草原的褐色山丘,丘頂矗立著方形的沃爾特萊卡紀念碑。

格雷在收發室出示了證件並說明了約會。幾分鐘後,來了一位年輕的官員,把他們領到皮埃納爾將軍辦公室。這位全國情報局局長的辦公處是在大樓西端的最頂層。格雷和普雷斯頓被領著穿過一條又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走廊里裝飾著典型的南非那種以褐色和乳白色為主色的圖畫,都繪在黑色的木板上。將軍的辦公室在四樓的最後一條走廊的盡頭,兩邊各有一個辦公室,右邊的是兩個秘書,左邊的是兩個官員。

那官員敲了一下門,等著喊進後,把兩個英國人領了進去。這是一個相當講究的辦公室,一張大辦公桌正對著門,桌上很整齊,窗前是一個矮桌子,周圍有四隻皮軟椅,窗外俯瞰克爾克大街、坡谷和對面的山丘。牆下可能是一些指揮地圖,都用綠色的慢簾遮著。

皮埃納爾將軍又高又胖。他們進來後,他站起來,並走過來握手。格雷作了介紹,將軍示意他們坐在皮椅上。侍從端來了咖啡。他們的談話聲音很小,格雷領會了意思,便起身告辭了。皮埃納爾看了普雷斯頓一會兒。

「這麼說,普雷斯頓先生,」他幾乎用地地道道的英語說,「是關於我們的簡·馬雷大使。我已經跟奈傑爾爵士說了,現在也可以告訴你:他不為我幹事,也不為政府,至少,不是在英國的特務負責人。你是來調查他究竟是為誰幹事嗎?」

「正是這樣,將軍。但願我能。」

皮埃納爾點了幾次頭。「我已經向奈傑爾爵士許願,你會在這兒得到我們全面的協助。而且,我從不食言。」

「謝謝你,將軍。」

「我給你派兩名我的官員,他們會在各個方面幫助你的。幫你找所要的檔案,必要時做你的翻譯。你會說南非話嗎?」

「不會,將軍,一個字也不懂。」

「那就要有筆頭翻譯了,也許也要些口譯。」

他接了一下桌上的鈴,門開了,進來一個人,也跟將軍一樣的大個頭,但很年輕。普雷斯頓猜測,他可能剛過30歲。他是黃頭髮黃眉毛。

「讓我介紹一下,這是安德烈斯·維爾揚上尉。安德烈斯,這是倫敦來的約翰·普雷斯頓先生。你將和他一起工作。」

普雷斯頓站起來握手。他覺察到這位年輕的南非人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敵意,可能是他的上司那善於隱飾的情感的反映。

「我按你的吩咐,在走廊的那邊安排了一個房間。」皮埃納爾將軍說,「好吧,先生們,別再浪費時間了,開始工作吧!」

他們來到已經準備好的辦公室後,維爾揚問:「你看從哪兒做起,普雷斯頓先生?」

普雷斯頓的心裡嘆了一口氣。查爾斯大街和戈登大街那種無拘無束的、直接叫名字的稱呼要比這樣自在得多。

「簡·馬雷的檔案。你說好嗎,維爾揚上尉?」

上尉從一個抽屜中拿出檔案,喜形於色的樣子很明顯。「我們已經審查過了,」他說,「幾天以前,我親自從外交部個人檔案處調來的。」他把檔案放在普雷斯頓面前。一份很厚的檔案,牛皮紙封面。

「我把我們審查的情況綜述一下,可能對你有用。馬雷於1946年4月開始,在開普敦參加南非外事局工作,已經工作了40多年,今年12月退休。出身是純南非人,從來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事情。這就是他在倫敦的行為顯得神秘的原因。」

普雷斯頓點了點頭。他不想先入為主。這裡的觀點是認為倫敦犯了個錯誤。他打開卷宗,在檔案的開頭,是一件手寫的英文材料。

「這個,」維爾揚說,「是他自己寫的自傳,這是申請參加外事局時的要求。在簡·斯馬茨的聯合黨掌權的年月里,英文比現在用得多。現在,這種東西就得用南非語。當然了,兩種文字是通用的。」

「我看就從這兒開始吧!」普雷斯頓說,「我讀的時候,你給我寫一份他在外事局所擔任的工作的概要好嗎?特別是在國外的工作,何地,何時,多長時間。」

「好的,」維爾揚點頭說,「如果他變壞了,如果他變節了,一定是在國外什麼地方。」

維爾揚把「如果」兩個字說得很重,以強調他的疑慮。「國外」的含義是指一個好南非人變壞也是由於外國人的腐蝕作用所致。

普雷斯頓看那份自傳。

普雷斯頓停下來,問:「我想,這些不會影響他加入吧?」

「一點也不影響,」維爾揚看著那份文件說,「那時統一黨還掌權。國民黨只是在1948年才佔領了農村。」

普雷斯頓繼續讀下去。

「『紅領章』是什麼意思?」普雷斯頓問。

維爾揚停下寫字,抬起頭。「那時,只有志願兵才能被派到南非境外去打仗,」他說,「不能強迫。到國外去打仗的志願兵都發紅領章。」

「你想去吃午飯嗎?」維爾揚問,「我們這兒有個食堂。」

「能不能送點三明治和咖啡來?」普雷斯頓問。

「行。我打個電話。」

普雷斯頓又繼續看簡·馬雷的故事。

普雷斯頓狼吞虎咽地吃著三明治,呷著咖啡。他看到,只剩下幾頁了。

普雷斯頓合上卷宗,維爾揚抬起了頭。

「你看,」這位南非人說,「從那以後,他的工作一直是穩重的,雖然沒有驚人的壯舉,但也無可非議,熬到一秘。他在國外任過八次職,所有的國家都是堅定地親西方的。這就不少了。但他是個光棍兒,幹這一行是較合適的,只有大使級和部長級才需要有夫人。你仍然認為他在這些工作中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嗎?」

普雷斯頓聳了一下肩膀。

維爾揚靠過來敲著卷宗說:「你看到這些俄國人是怎麼對待他的嗎?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你搞錯了,普雷斯頓先生。所以,他喜歡冰淇淋,並且撥錯了電話號碼,偶合而已。」

「也許是。」普雷斯頓說,「這個自傳,有些不對頭的地方。」

維爾揚上尉搖了搖頭。「你們的奈傑爾·歐文爵士一跟將軍聯繫,我們就把這份檔案調來了。我們審查了一遍又一遍,都是絕對準確無誤的。每個名字、日期、地點、兵營、軍事單位、戰役和細節都是準確的。就是戰前在慕賽基峽谷所種植的作物都考察過了。搞農業的人肯定了解這些。現在那裡種西紅柿和鱷梨。誰也編不出那些來,不可能。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懷疑,也只能是在國外。」

普雷斯頓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窗外夜幕在降臨。

「好吧,」維爾揚說,「我在這兒幫助你。下面你想怎麼干?」

「我想從頭開始,」普雷斯頓說,「這個地方,杜威爾斯克魯弗,遠嗎?」

「開車大約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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