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渣滓打手

前來拜訪拉奧爾·列維的是四個人,個個人高馬大,開來兩輛車。一輛停在墨倫大街列維家的院外,另一輛停在100碼以外的街上。

這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剛過7點鐘,天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這1月15號的夜晚,沒有人在墨倫大街上行走。第一輛車上下來兩個人,輕快而毫無聲響地來到門前。兩個司機等在車裡,關了車燈,但沒有熄火。

敲門的人很機靈,一副商人打扮,好像時間緊迫、有急事要干、越快越好的樣子。列維來開門時,他們並不介紹自己是誰,一步跨進門來,隨後就關上了門。列維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什麼,一張鐵硬的巴掌便讓他不知道什麼了。

幾個高大的人給他披上大衣、扣上帽子,很內行地架著他向車子走去。汽車一邊開過來一邊開了後門。他們坐在裡面,把列維夾在中間。這前前後後只用了20秒鐘。

他們將列維帶到凱色斯·海德——尼幾倫小村西北的一個大公園,50多公頃的地面上長滿了石南、雜草、柞樹和一些針葉樹,是一個十分僻靜的去處。兩輛車離開大路,開進石南之中,停了下來。第二輛車的司機負責審問,他過來坐到前面的客座上。

他把臉轉向後面,向他的兩個同夥點了點頭。右邊的人張開胳膊把這個瘦小的鑽石匠抱住,一隻戴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個人拿出一把大鉗子,抓起列維的左手,夾他的三個指甲,一個接一個地夾。

列維感到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但使他更害怕的是,他們什麼也不問,好像對問題不感興趣似的。當第四個指甲被夾碎時,列維尖叫著請求他們說有什麼事。

前排座上的問話者點了點頭,問:「願意說嗎?」

列維在手套的後面急忙點頭。手套拿開了,列維顫抖地哼叫了一聲。他哼完後,那人問:「鑽石,倫敦來的,在哪兒?」

那人講著佛蘭芒語但有明顯的外國口音。列維毫不拖延地告訴了他。手和生命是什麼錢也買不來的。問話者考慮了一下列維的話。

「鑰匙。」他說。

鑰匙在列維的褲兜里。問話者拿了鑰匙下車了。幾秒鐘之後,第二輛車從草地開出去,上了大路。它去了50分鐘。

在這期間,列維哼哼著,捧著傷手。兩邊的人好像沒有看見他似的。司機坐在那裡看著前方,帶手套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當問話者回來後,他並沒有說四塊鑽石都已在他的口袋中,他只是說:「最後一個問題,送來的人是誰?」

列維搖了搖頭。問話者嘆了口氣,感到浪費時間,並向列維右邊的人點了點頭。那兩個人換了個班。右邊的拿起鉗子,抓起列維的右手,夾掉兩個指甲後,列維說了。問話者又問了兩個小問題,然後顯得滿意了。他下了車,回到自己的車裡。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退回到路上,向尼幾倫開回去。

當他們從列維的房前開過時,列維看到他的房子黑著燈、關著門。他希望他們讓他下車,但他們沒有。他們開過市中心,出了城向東駛去。一家家溫暖的咖啡館的燈光,在寒冷的冬夜中忽閃著從車窗外退去,沒有人走到街上來。他還看到教堂對面警察局上面的藍色霓虹燈「警察」兩個字,但也沒有人走出來。多在尼幾倫東邊3公里的地方,盧埃大街與鐵路交叉,這是從利爾到海倫塔爾斯的鐵路,直得像箭一樣,柴油電氣機車以每小時120公里的高速從這裡飛馳而過。鐵道口的兩側都是農舍。這兩輛車都停在道口邊,關了燈熄了火。

司機一句話沒說,從手套箱中拿出一瓶當地產的糧食白酒,遞給後面的兩個人。一個人捏住了列維的鼻子,另一個人將白酒灌到他嘴裡。三刻鐘以後,他們不灌了,放下他不管了。拉奧爾·列維醉了,感到身子飄走了,甚至連疼痛都減輕了。這輛車中的三個人和另一輛車中的人都等待著。

11點15分時,前面車中的問訊者走過來,在車窗上說了句什麼。列維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但還能動。兩邊的人把他拖出車,架他到道口上。11點20分時,一個人用鐵棍狠狠地擊向他的頭。他死了。他們將他放下,把他傷殘的手搭在鐵軌上,砸碎的頭緊靠著鐵軌。

漢斯·格勞白拉與平時一樣,在10點零9分把最後一趟夜班快車從利爾開了出來。這次車每天一趟。1點時,他就可以回到海倫塔爾斯家中的暖床上了。這是直達貨車,11點19分通過尼幾倫車站。過了幾個路口後,便加足馬力,向盧埃大街道口一直開過來,車速接近每小時120公里。6268號機車上的探照燈射向前方100碼的地方。

離盧埃大街很近時,他發現鐵軌上躺著個什麼東西,急忙踩了剎車。車輪下冒出火星,機車慢下來。但距離太近了。透過擋風玻璃,他看到車燈照射著蜷曲的身軀、張著的嘴。他們段里曾發生過兩次這樣的事,是自殺還是醉酒,誰也不知道,後來也說不明白。人家說,攤到這種事情時,你好像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他沒有聽到。尖嘯的機車從出事地點滑過時的速度是每小時50公里。

他停下車來時,連看都不敢看了。他跑到一家農場,報告了警察。警察帶著燈趕來時,車輪下那一堆東西就像肉醬一樣。一直到天亮,漢斯·格勞白拉還沒有回家。

同一天上午,但是在4個小時以後,約翰·普雷斯頓來到白廳街國防部的大廳中,走到傳達櫃檯旁,出示了通用通行證。與他要見的人通話後,被領到電梯,上了樓,又穿過幾個走廊,來到國防部國內保安廳廳長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在後樓的高層,俯視著泰晤士河。

布里格迪爾帕蒂。卡普斯蒂克好像沒什麼變化,普雷斯頓幾年前在阿爾斯特見過他。他高大、紅潤、和藹可親,兩個臉蛋像蘋果似的,他看起來不像軍人,倒像一個農民。他走上前來,嘴裡大叫著:「約翰,我的孩子,只要我有一口氣,你總是孩子。來來,進來。」

雖然伯蒂·卡普斯蒂克只比普雷斯頓大10歲,但他習慣上總是把比他小的人叫「我的孩子」。他那副樣子,使他真像一個叔叔。他是大兵出身,印尼危機時,在馬來亞戰役中,他曾深入敵後,帶領一個穿插小組轉戰在婆羅洲的叢林之中。

卡普斯蒂克坐下,從櫃中拿出一瓶啤酒。「來點兒?」

「有點兒早。」普雷斯頓謝絕說。現在剛過11點。

「胡說,為咱們的過去干一杯。這裡的咖啡沒法喝。」卡普斯蒂克坐下,從桌子上把杯子推給普雷斯頓。「你說,他們把你怎麼了,我的孩子?」

普雷斯頓做了個苦臉。「電話里我跟你說了他們讓我幹什麼,」他說,「該死的警察差事。根本不把你當人看,伯蒂。」

「哎——我也是一樣,約翰。閑待著。當然了,我是轉業軍官,所以,還不算太糟。55歲時拿了撫恤金,搞到這個工作,還不算太壞。每天到火車上混,檢查各個治安點,不讓壞蛋鑽空子,再回家陪老婆。天天如此。可能會更糟的。不管怎麼說,先為咱們的過去干一杯。」

「干!」普雷斯頓說。兩人都幹了。

普雷斯頓想道,過去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平靜的。他上次見到伯蒂·卡普斯蒂克的時間還是在6年以前。那時卡普斯蒂克是一個上校,這位外表看來大咧咧的軍官卻是北愛爾蘭軍事情報處的副處長,建立了里斯布恩綜合大廈,大廈內的資料庫可以向任何詢問者提供愛爾蘭革命軍的最新詳細動態。

普雷斯頓那時是他手下的人,穿著便服,隱瞞著身份,經常出入於強硬路線的普羅沃地區,與情報員接頭或到斷了線的情報點取材料。一次,為卡普斯蒂克執行任務時暴露了身份,險些喪了命。是靠卡普斯蒂克的幫助,才從霍利魯德大廈調出來,當了文職人員。

那是在1981年5月28日。第二天的報紙上還有一段詳細報道。普雷斯頓開著一輛沒有標記的車進入了倫敦德里的包格賽德區,去和一個情報員會面。不知是上頭走露了風聲,還是他開的這輛車來的次數太多了,或者是普羅沃的情報人員早已盯上了他,後來始終是個謎。不管怎麼說,他暴露了。他剛剛進入共和堡壘一帶,一輛載著四名普羅沃武裝人員的汽車,從旁邊的衚衕開出來,跟上了他。

他很快就從反光鏡中看到了他們,立即撤銷了約會。但那幾個人還是跟著他。在市區中心,他們急速趕到他的前面,從車中走了出來,兩個人端著阿馬利特自動步槍,一個人拿著手槍。

他已無路可走,要麼上天堂,要麼下地獄。他來個先下手為強,趁那幾個攻擊者疑神未定的一剎那,疾速地一滾,出了車門,恰在這時,一梭子彈射入了他的車裡。他把9毫米13發的勃朗寧自動手槍拿在手中,扳動槍機,從路緣石邊朝他們射擊。他們本來想活捉他,但離他太遠了。

他快速射擊,立即打死了兩個,第三個的脖頸骨也被打斷了。那個普羅沃司機見勢不妙,掛上檔,一溜煙開跑了。普雷斯頓把車開到一個派出所,那裡有四名空中特勤人員。他們收留了他。卡普斯蒂克前來把他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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