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就在7月16日,這一天的中午之前,伊戈爾·科馬羅夫正坐在基賽爾尼大街上那幢大樓的辦公室里,通過內部通信對講機與他的第一私人助理通話。

「昨天我給你的那份文件你看了沒有?」他問道。

「總統先生,我已經認真地看過了。我認為文章寫得十分精彩。」阿科波夫回答。科馬羅夫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稱呼他為「總統先生」,指的是愛國武裝聯盟執行委員會的主席。他們深信12個月之後,他肯定將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總統先生。

「謝謝你,」科馬羅夫說,「請現在將那份文件還給我。」

內部通信對講機關閉後,阿科波夫起身去他的壁式保險柜取文件。他已將保險柜的暗碼牢記在腦子裡,他將中心刻度盤旋轉了六次,保險柜門終於打開了。他急忙在裡面尋找那一份黑皮封面的文件,但是找不到。

他感到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把保險柜里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一件件、一本本地過目,全部搜尋了一遍。他的內心慢慢地開始發冷,部分恐懼,部分懷疑。他鎮靜了一下,鼓了鼓勁,又重新開始再一遍的搜索。他坐在地毯上,將所有文件認真分類,一件件地仔細檢查,還是沒有那份黑色封皮的文件。他額頭開始冒汗了。那天,他安心地呆在辦公室整整工作了一個上午,他十分肯定在頭一天晚上離開之前,已經把所有的保密文件鎖到了保險柜里。他總是這樣做,已經養成了習慣。

翻過保險柜後,他又將他的書桌的抽屜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他又在書桌下面的地面上尋找,然後翻遍每一個櫃櫥……在下午1點之前,他敲開了伊戈爾·科馬羅夫的門,進去後坦白了文件丟失的情況。

總統候選人兩眼盯住他足有好幾秒鐘。

這位世界大多數人都認為將成為下一屆俄羅斯總統的科馬羅夫個性非常複雜,在非公共場合,他喜歡將自己處於極其隱秘的環境中。這與他的前任日里諾夫斯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現在,他公開將那個已下台的前任總統看成小丑。

科馬羅夫中等個頭,灰色的頭髮修剪得很整齊,臉面颳得很乾凈。他最明顯的兩個特點是喜歡整潔而討厭身體接觸。大多數俄羅斯政治家,善於摟肩拍背般的密切接觸和酒場交際。與他們不同,科馬羅夫堅持貫徹衣著整齊、言行文明的做法。他很少穿黑色衛兵服,通常總是打領帶,穿雙排鈕扣的灰色西裝。

在他這麼多年的政治生涯中,很少有人敢聲稱與他有過個人的密切接觸,沒有人敢冒充是他的熟人。尼基塔·伊萬諾維奇·阿科波夫擔任他的秘密私人秘書已有12年的時間了,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仍然是那種主人與忠實的僕人之間的關係。

葉利欽常常放下架子與他的工作人員交朋友,他經常與他的工作人員在一起喝酒並打網球。但科馬羅夫卻不同,至今為止,他只允許一個人,即他的安全部長阿納托利·格里申上校直呼他的名。

然而,像所有成功的政治家一樣,科馬羅夫必要時也扮演變色龍的角色。面對大眾媒體,偶爾需要自己屈尊去接見他們的時候,他以一名嚴肅的、政治家的面孔出現。而在他自己的聽眾面前,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阿科波夫對這種多變的工作方式讚嘆不已。演講台上的這位雄辯的政治家代表了所有人民的利益,他非常理解人民的願望。恐懼、慾望、憤怒和偏激等心理狀態。他要對這些人表現得特別親切,顯得平易近人。

在這兩種個性之後,還有的第三種個性使阿科波夫驚恐不已。他身邊聽說過這第三種個性傳聞的人,無論是工作人員、同事或士兵,都被嚇得顫顫磕磕,隨時準備順從他的指揮。

在過去的10年里,尼基塔·阿科波夫曾兩次目睹過科馬羅夫內心的憤怒爆發而導致失控的情景。在其它一些場合,他看到的是科馬羅夫如何克制情緒,並成功地平靜下來的過程。

在那兩次情緒失控的場合,他看到那個支配和控制他的人,那個他所追隨並崇拜的人,變成了歇斯底里的魔鬼。

他將電話機、花瓶和墨水瓶憤然地投向因冒犯他而嚇得渾身發抖的下人,還有一次他將一名高級黑色衛隊軍官降職到十分悲慘的地步。他發怒時,使用的污穢語言是阿科波夫從未聽到過的;他還砸壞傢具;還有一次,他用一把重重的木尺子痛打了一名傷害他的人,當時幸虧別人拉住,否則就要出人命了。

阿科波夫知道這位愛國武裝聯盟的主席發怒時其中一個面部的特徵。科馬羅夫的臉色將變得蒼白,他的言行比平時更正規,更客氣。但是在他的頰骨的每一邊,都會激起一個鮮艷的憤怒的紅點。

「尼基塔·阿科波夫,你說你把文件丟了?」

「不是丟了,總統先生。顯然是放錯了。」

「這份機密文件比你處理過的任何文件都重要。你已經讀過了,你能理解它的重要性。」

「我確實知道它的重要性,總統先生。」

「尼基塔,這份文件只拷貝了三份,其中兩份鎖在我自己的保險柜里,只允許我身邊最可靠的幾個人有權閱讀它。它是我自己親自編寫和列印的。我,伊戈爾·科馬羅夫,親自輸入、列印了全部文章,而沒有讓秘書去做這件事。因為它是份絕密文件。」

「您很英明,總統先生。」

「正因為我把你當做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我才允許你閱讀它。現在你對我說你把它搞丟了。」

「是放錯地方了,暫時放錯了,總統先生。」

科馬羅夫正是用那一雙令人難以抗拒的眼睛盯著他,那眼神可以說服懷疑論者變為合作者,或使退卻的人嚇一跳。他臉色蒼白,兩邊頰骨上都激起了憤怒的紅點。

「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它的?」

「昨天晚上,總統先生。我呆到很晚,以便獨自專心閱讀。我是8點鐘離開的。」

科馬羅夫點了點頭。夜間值班衛兵的登記簿會證實他或否定他的說法。

「你把它帶走了。不顧我的命令,你居然允許文件離開大樓。」

「沒有帶走,總統先生,我發誓。我把它鎖在保險柜里了。我從不把秘密文件到處亂放或帶走。」

「但現在它不在保險柜里,對嗎?」

阿科波夫試圖咽下點什麼,但他沒有一點口水。

「在我打電話之前,你開過幾次保險柜?」

「一次都沒開過,總統先生。您打電話後,我第一次開保險柜。」

「保險柜一直是鎖著的嗎?」

「是鎖著的,像往常一樣。」

「有撬櫃跡象嗎?」

「看起來沒有,總統先生。」

「你搜查過房間嗎?」

「上下左右都翻過了。我真搞不明白。」

科馬羅夫思索了幾分鐘。在他蒼白的面孔後面,內心產生了一種恐慌感。最後他給底層的警衛室打了個電話。

「封鎖整個大樓。任何人不許進出。與格里申上校取得聯繫,叫他立即到我辦公室報到。不管他在哪裡,不管他在幹什麼,一個小時之內他必須到我這裡來。」

他的食指離開了內部通信對講機,他的雙眼緊盯著他那面色刷白、渾身顫抖的私人助理。

「回到你的辦公室去。不要與任何人接觸。在那裡等我的通知。」

作為一名聰慧摩登的單身女人,西莉亞·斯通早就決定,任何時候她都有權與她傾心的人一起享受人生。此時她正迷戀著一名肌肉發達的年輕人雨果·格雷。這個年輕人兩個月前剛從倫敦來,比她晚來六個月。他是文化助理武官,級別與她一樣高,但是比她大兩歲,也是單身。

他倆每人都有一間雖然小、但很實用的房間。英國大使館工作人員的住宅區位於一個腎形廣場的大樓里,裡面有一個院子便於停車,門口有俄國民兵站崗。即使在現代的俄國,人們都認為應該注意那些複雜的情況,但至少車輛還是受到非常完好的保存。

午飯後她開車回到索菲斯卡亞碼頭英國大使館內,開始寫報告,彙報她與俄國記者午餐時的談話內容。他們的談話大部分是關於切爾卡瑟佐夫總統前一天去世的情況,以及目前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她十分肯定地對俄羅斯記者說,英國人民將繼續關注俄羅斯事態的發展,並希望他相信她。她想知道他的文章什麼時候發表。

5點鐘她開車回到了住所,先洗了個澡。稍微休息了一下後,便與雨果·格雷約好8點鐘一起吃晚飯,他們打算晚飯後一起回她的房間。晚上,她不喜歡花很長時間睡覺。

到下午4點種,阿納托利·格里申上校已經確認丟失的文件不在大樓里。他坐在伊戈爾·科馬羅夫的辦公室里,告訴他這一結論。四年來,這兩個人已變得相互依賴,不可分離了。格里申是1994年辭去了克格勃第二總局上校的職務的。現在,他徹底失望了,自從1991年正式結束共產黨統治以來,前克格勃已經變成了一個偽君子。在那之前,即1991年9月,米哈伊爾·戈爾巴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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