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開赴阿拉伯

唐·沃克輕輕踩下了制動踏板,那輛1963年生產的克爾維特轎車在西摩·約翰遜空軍基地大門內側停了一會兒,以讓兩輛露營車通過,然後駛出大門上了公路。

天氣很熱。8月的太陽如同一團火球掛在北卡羅萊納州小鎮戈爾茲博羅的上空,以致瀝青路面看上去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把汽車的頂篷拆下來是對的,這樣雖然熱了一些,但讓迎面撲來的風吹拂著他那理得短短的金髮使他感到很舒服。

他駕駛著他那十分鐘愛的經典跑車,穿過靜悄悄的鎮子上了70號公路,接著轉上13號公路朝東北方向疾駛而去。

在1990年那個炎熱的夏天,唐·沃克,29歲、單身、是一名戰鬥機駕駛員,他剛剛獲悉他要奔赴戰場。顯然這要取決於那個名叫薩達姆·海珊的古怪的阿拉伯人。

那天早上,中隊長哈爾·霍恩伯格上校(後來晉陞為將軍)已經宣布了:三天之後,即8月9日,他的中隊——戰術空軍司令部第九軍第336火箭戰鬥機中隊將開赴阿拉伯灣。命令是從位於弗吉尼亞州漢普頓的蘭利空軍基地發來的。要打仗了!飛行員們群情激憤。如果永遠不去打擊惡魔,那麼多年的訓練還有什麼意義?

還有三天時間,要乾的工作有很多很多,作為中隊的武器管理軍官,他有比別人更多的工作要做。但他已經請求放他24小時的假,以便去向父老告別。武器管理負責人史蒂夫·特納中校已經告訴他,假如在F-15E型鷹式戰機開拔時有任何細小的疏漏,那麼對他是決不會客氣的。然後,特納微笑著告訴沃克如果他想在日出前回來,那麼他最好立即就動身。

那天上午9時,沃克駕車駛上斯諾山和格林維爾,朝著帕姆利科灣東部的群島駛去。幸運的是他的雙親還沒返回特爾薩,要不然他這次就探訪不成了。因為是8月份,他的父母正在哈特勒斯附近的家庭沙灘屋裡度假。那裡離他的基地需開車5小時左右。

唐·沃克明白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飛行員,並為此而沾沾自喜。年屆29歲,正干著自己最愛乾的事業,這種感覺是再好不過的了。他喜歡基地、喜歡同事們,喜愛他所駕駛的由麥道公司生產的F-15E型戰鷹。他認為,那是整個美國空軍中最棒的戰機,他才不理會飛戰隼的人的胡言亂語。只有海軍的F-18大黃蜂戰鬥機可與之媲美,但他從來沒有飛過大黃蜂,對他來說,戰鷹使他得心應手。

在貝瑟爾他轉向正東朝哥倫比亞和威爾波駛去,從那裡開始公路把一連串的島嶼連接起來。當基蒂霍克移到了他的左後方時,他轉到了朝南去哈特勒斯的方向,公路到了那裡就結束了,被四周的大海包圍了。童年時代,他曾在哈特勒斯度過愉快的假期,黎明時隨外祖父到海里去釣藍魚,直到後來老人生病再也無法出門。

現在他的父親快要從在特爾薩的石油公司退休了,他和母親將在海濱度假屋度過更多的時光,這樣他就能夠經常去探視他們了。他還年輕,如果發生戰爭,還沒有想到過不能從海灣歸來的問題。

18歲那年,當沃克在特爾薩高中畢業時,他的腦海里只涌動著一個理想——他要飛上藍天。他所能回憶起來的是,他一直想在藍天翱翔。他在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讀了四年,主修航空工程學,於1983年6月畢業。他還在後備軍官訓練隊受過訓,並於那年秋季正式加入空軍。他在靠近鳳凰城的威廉斯空軍基地接受了飛行訓練,駕駛T-33和T-38飛機。十一個月以後,在飛行閱兵時他得悉他作為四十名學員中的第四名的優異成績獲得了通過。使他喜上加喜的是,前五名畢業生將被選派去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附近的霍洛曼空軍基地學習駕駛戰鬥機。至於其餘學生嘛,註定要飛戰鬥機的他帶著高度優越感認為,將被送去當火控員或開運輸機。

在佛羅里達州霍姆斯特德的改換機種培訓課程中,他終於離開T-38飛機改飛F-4鬼怪式,這是一種機體龐大、功率強勁的怪獸狀飛機,但畢竟是一架真正的戰鬥機。

九個月的霍姆斯特德培訓結束後,他首次被分配到了中隊里,駐防韓國烏山,飛了一年鬼怪式戰鬥機。他表現出色,他自己知道這一點,顯然他的上司也同樣知道。烏山之後,他們送他去了位於堪薩斯州維切塔的麥考內爾空軍基地的戰鬥機武器學校學習。

戰機武器課程是美國空軍中有爭議的最難學的課程。新武器的技術是令人敬畏的。麥考內爾的畢業生必須通曉令人眼花繚亂的一排排器械中的每一隻螺帽和每一根螺栓、微電路板上的每一塊硅晶元,這樣,現代化的戰鬥機才能對空中或地面的對手實施打擊。沃克又作為一名優秀的學生結業了,這意味著他將為空軍的每一個戰鬥機中隊所歡迎。

1987年夏天,駐紮在戈爾茲博羅的第336中隊接受了他。他在那裡飛了一年,又在鳳凰城的盧克空軍基地飛了四個月的鬼怪式,然後改飛中隊新配置的鷹式戰鬥機。當薩達姆·海珊入侵科威特時,他已經飛了一年多的戰鷹。

中午前,克爾維特轎車轉向一長串的島嶼。在他北邊幾英里遠的基蒂霍克堅立著一座紀念碑。當年萊特兄弟就是在那裡把用繩子紮起來的新發明玩意兒拖上空中飛行了幾英尺,由此證明人類可以把動力強大的飛機飛上天空。

他尾隨著露營車和拖挂車慢慢地穿過了內格黑德,直至它們最後漸漸消失了。過了哈特勒斯角,前方到島嶼尖端的道路一片空曠。在1點之前,他的車駛上了他的父母親那座木結構房子的車道。他在那個朝向蔚藍色大海的門廊里見到了他們。

雷·沃克首先看見他的兒子,於是發出了一聲歡快的喊叫。正在廚房裡準備午餐的梅貝拉循聲跑出來一把抱住了兒子。他的外祖父坐在一把搖椅里,雙目凝視著海洋。

「嗨,外公。我是唐。」

老人抬起眼睛點點頭笑了,然後又去看大海。

「他的神志不太好。」雷說,「有時候能認出你,有時候認不出。噢,坐下來給我們講講你的情況。喂,梅貝拉,給幾位渴死鬼來兩瓶啤酒怎麼樣?」

唐喝著啤酒告訴他的雙親,他將在五天之內開赴海灣。梅貝拉驚得用手捂住了嘴巴;他的父親看上去臉色莊重。

「哦,我想這就是目的,所有的訓練和備戰就是為這個目的做準備的。」他最後這麼說。

唐大口喝著啤酒,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對父母親總是像有那麼多事可擔心而感到納悶。他的外公現在盯著他看,他那雙患風濕病的眼睛透露出似曾相識的跡象。

「唐要上戰場了,外公。」雷·沃克朝他大聲說。老人的眼睛閃現出生命的光澤。

他把一生貢獻給了軍隊。多年前,他一出校門就加入了海軍陸戰隊。1941年,他吻別妻子,把她和她的鄉親們以及他們的嬰兒梅貝拉丟在特爾薩,隨部隊去了太平洋。當他在菲律賓的科雷吉多爾聽麥克阿瑟說「我要回來的」時,他就站在將軍的旁邊,當麥克阿瑟確實打回來了時,他又站在將軍旁邊。

這期間他參加了十幾場激烈的戰鬥,他在馬利亞納的珊瑚島上浴血奮戰,在硫磺島上倖存下來了。他的身上留有十七處傷疤,全是在戰鬥中留下的,他被授予了銀星級帶、兩枚銅星勳章和七枚紫心勳章。

他一直婉拒提升,樂意當一名軍士長。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權力所在。他曾在韓國的仁川登陸;當他們最後送他去帕里斯島當教官從而結束他的海軍陸戰隊隊員生涯時,他的制服上所佩帶的飾物面積超過了任何一片衣料的面積。當經過兩次延役而終於讓他退伍時,有四名將軍出席了為他舉行的送別儀式,這比另一名將軍的退伍儀式還要隆重。

老人示意外孫過去。唐從桌子邊起身靠上前去。

「要當心那些日本人,孩子,」老人耳語著說,「要不然他們會撲上來的。」

「放心好了,外公。他們無法接近我。」

老人點點頭似乎滿意了。他已經80歲了。最後搞垮這位不朽的中士的不是日本人和朝鮮人,而是風濕病。這些年來,在他的女兒和女婿的照顧下,他的大部分時間是伴隨著美夢度過的,因為他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中飯後,父母向他講述他們於四天前剛回來的阿拉伯灣之行。梅貝拉起身拿來了她拍的照片,是剛剛從照相館裡洗出來的。

唐坐在他的母親身旁,看著她一張一張地翻弄著那一堆照片,說明那些是她和雷遊覽過的一連串酋長國的宮殿、清真寺、外灘和市場。

「這次你去那裡可要當心點。」母親叮囑她的兒子。「那是你要對付的那些人吶,是危險人物——你瞧這雙眼睛。」

唐·沃克去看拿在她手裡的那張照片。照片里的那個貝督國人站在兩座沙丘之間,後面是一大片沙漠,他的茶巾垂下來的一頭被塞到了另一邊從而遮住了他的臉。只有他那雙黑眼睛狐疑地凝視著前方的照相機鏡頭。

「我肯定會當心他的。」他答應了母親。聽到這話,她似乎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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