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上午9點至中午1點。

「馬斯控制中心站,馬斯控制中心站,我是『弗雷亞』號。」

在荷蘭灣頂端一幢矮墩墩的大樓內,索爾·拉森的男低音在中心控制室內發出迴響。二樓的辦公室中裝有一長排面朝著北海的窗戶,窗外的風景如畫;現在窗帘都拉上了,擋住了早晨燦爛的陽光,這樣使雷達顯示屏的清晰度提高了。五個人坐在那兒等候著。

迪克斯特拉和希拍仍然在值班,把吃早餐的事都丟在了腦後。德克·范·格爾德站在迪克斯特拉的身後,隨時準備在通話時接過手來。在另一隻控制台上,其中一位值白班的人正在照管河口其餘的來往船隻,為進出河口的船隻引航,但都使它們不要靠近「弗雷亞」號,油輪留在雷達顯示屏上的尖峰信號位於視域的邊沿範圍以內,但仍然比所有其他的信號要大。常駐馬斯控制中心站的海運安全高級官員也在場。

當呼號聲傳來時,迪克斯特拉從話筒前的座椅上轉身離開了,范·格爾德坐了下來。他抓住台式話筒的基座,清了清嗓子便撥動了「發射」開關。

「『弗雷亞』號,我是馬斯控制中心站。請講。」

這幢建築物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座沙灘上截了頂的空中交通控制塔台;在大樓的外面,其他的人也在側耳傾聽。在早先的通話過程中,另外有兩艘船已收聽到通話的一部分內容;在其間的一個半小時內,船舶無線電報務員之間便喋喋不休地談論起來。現在則有十幾個人正在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在「弗雷亞」號上,拉森知道自己可以改用16號波段,與斯赫維寧根無線電台通話,並請求轉接馬斯控制中心站,以更好地使通話內容保密,然而,竊聽的人將很快跟著他轉換到那個波段上。因此,他繼續使用20號波段。

「『弗雷亞』呼叫馬斯控制中心站。我希望與港務局董事長親自通話。」

「這是馬斯控制中心站。德克·范·格爾德在說話。我是港務局董事長。」

「我是索爾·拉森船長,『弗雷亞』號的船長。」

「是的,拉森船長,你的聲音可以聽得出來。你有什麼問題?」

在通話的另一端,即在「弗雷亞」號的駕駛台上,德雷克用槍口對拉森手中的書面聲明做了個手勢。拉森點點頭,撥動他的「發射」開關,開始對著話筒朗讀起來。

「我馬上朗讀一份預先準備好的聲明。請不要打斷,不要提任何問題——『今天凌晨3點鐘,油輪已被武裝人員接管。我已獲得充足的理由可以相信,他們是毫不含糊的,如果他們的要求不能得到滿足,已準備好將他們的全部威脅付諸實施。』」

在沙灘上的控制塔台上,在范·格爾德身後有人倒吸了一口氣而發出嘶嘶的響聲。格爾德睏倦地閉上了眼睛。多年來,他一直敦促採取一些安全措施,以防止這些浮動的炸彈遭到劫持。沒有人聽他的話,而現在事情終於發生了。揚聲器中傳出的聲音繼續說著,磁帶錄音機無動於衷地轉動著。

「我的全體船員目前正被關押在油輪的最底層,被鎖在鋼門的背後,無法逃脫。到目前為止,他們尚未受到傷害。我本人正在槍口的威脅下被扣押在我自己的駕駛台上。

「在夜間,在『弗雷亞』號船體的各個要害部位都已放上了炸藥。我本人已對此作了核查,可以確認,如果發生爆炸的話,油輪將被炸毀,船員們將立即被殺死,100萬噸原油將流入北海之中。」

「哦,我的天哪!」范·格爾德身後的一個聲音說道。他不耐煩地揮著一隻手讓說話的人住嘴。

「截奪油輪的人提出如下即刻實施的要求:一,在油輪正東方向以南45度的弧形海域內,以及在同一方向以北45度的弧形海域內,也就是說,在油輪和荷蘭海岸之間90度的弧形海域內,立即調離所有的海上來往船隻。二,在其他任何方向5海里的範圍內,任何海面或水下的船隻不準試圖接近油輪。三,任何飛機不準飛越離油輪5英里的半徑範圍內、低於10000英尺的上空。這說清楚了嗎?你可以回答。」

范·格爾德緊緊抓住話筒。

「『弗雷亞』號,這是馬斯控制中心站。我是德克·范·格爾德。是的,這說清楚了。我將在『弗雷亞』號和荷蘭海岸之間90度的弧形海域內,以及『弗雷亞』號所有其他各側5海里的海域內,使所有的海面船隻都撤離。我將通知斯希普霍爾飛機場的空中交通控制台禁止在10000英尺以下的低空、5英里的半徑範圍內任何飛行活動。完了。」

接著稍停了片刻,拉森的聲音又回來了。

「我已被告知,如有人試圖違犯這些命令,將立即給予回擊,而不作進一步的磋商。『弗雷亞』號將立即排放20000噸原油,或者我的一名船員將被……處決。這一點聽懂了沒有?你可以回答。」

德克·范·格爾德轉身面向他的引水值班員。

「天哪,把所有的船隻調離那個海域,快!與斯希普霍爾聯繫,並通知他們,禁止商務航班飛行,禁止私人飛機飛行,禁止乘直升飛機攝影,統統禁止。現在就辦。」

他對著話筒說道:「懂了,拉森船長。還有別的事嗎?」

「有的,」那個魂不附體的聲音說道,「在12點鐘之前不得與『弗雷亞』號再用無線電聯繫。在12點鐘,『弗雷亞』號將再次向你呼叫。我將希望直接與荷蘭首相和西德大使親自通話。那兩個人必須在場。完了。」

傳聲器沉寂了下來。在「弗雷亞」號的駕駛台上,德雷克把手持送受話器從拉森的手中取走放回到了原處。然後,他向那位挪威人作個手勢示意回到接待艙去。當他們隔著7英尺寬的桌子坐下來時,德雷克放下了他的手槍,並向後躺著。當他的衛生衣往上吊起時,拉森看到那個致命的振蕩器正扣在他的褲帶上。

「我們現在幹什麼呢?」拉森問道,「我們等候,」德雷克說道,「在此同時,歐洲會悄悄地發狂起來。」

「他們會殺死你的,這你知道。」拉森說道,「你已經上了船,但你將永遠也下不了船。他們可能不得不按你所說的去辦;但他們在做完了之後會等著你的。」

「我知道,」德雷克說道,「但你看,我把生死置之度外。在我看到他們扼殺我的計畫之前,我當然將為生存而戰,但我將會死去,而且我將會殺人的。」

「你只不過是想讓那兩個在德國監獄的人釋放出來,是嗎?」拉森問道。

「是的,不過如此而已。我無法解釋其中的原因。如果我解釋的話,你也不會理解。但許多年來,我的國家。我的人民被佔領了,受到了迫害、監禁和屠殺,而且誰都漠不關心。現在,我威脅要殺個把人,或者使西歐在經濟上蒙受打擊,你將會看到他們幹些什麼。突然之間,那成了一場災難。但對我來說,我的國家受到奴役,那是災難。」

「這是你的夢想,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拉森問道。

「一個自由的烏克蘭,」德雷克直抒己見,「沒有數百萬人民大眾的起義,那是無法實現的。」

「在蘇聯嗎?」拉森說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將是決不會發生的。」

「這是可能的,」德雷克反駁道,「這是可能的。在東德,在匈牙利,在捷克斯洛伐克都發生了這樣的事。不過,首先,那些成千上萬的人認為他們決不可能獲勝,認為他們的壓迫者是不可能戰勝的這個信念必須打破。如果那種信念一旦被打破的話,洪水的閘門就能夠完全打開。」

「沒有人會相信那一套的。」拉森說道。

「在西方是不會的,不會的。但有件怪事情,在西方,人們會說,我那樣盤算是不對頭的;但在克里姆林宮裡,他們知道我是對的。」

「為了這個……人民大眾的起義,你準備玩命嗎?」拉森問道。

「如果我必須的話。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我愛那個國家。那兒的人民,勝過愛自己的生命。那是我的有利條件。在離我們這兒方圓100海里的範圍,沒有別的人愛其他東西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要是早一天的話,索爾·拉森也許會贊同這位狂熱分子的話。但在這位身材魁梧、老成持重的挪威人心中,有某種使他感到驚奇的念頭正在萌發出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憎恨到足以要殺死他的地步。在他的頭腦中,有一個聲音在私下裡說道:「我才不關心你那一套烏克蘭的夢想,斯沃博達先生。你不能毀了我的船員和我的油輪。」

在薩福克海岸線的費利克斯托,英國海岸警衛隊的官員很快轉身離開了他的海岸無線電台,並拿起了電話聽筒。

「給我接倫敦環境事務部。」他對話務員說道。

「天哪,那些荷蘭人這次自己也遇上了問題。」他的副手說道,他也已聽到「弗雷亞」號和馬斯控制中心站之間的通話。

「那不僅僅是荷蘭人,」這位老資格的海岸警衛隊官員說道,「看看這幅地圖。」

牆上是一幅北海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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