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克格勃在表面上是對蘇聯的部長會議負責,實際上,它是對政治局負責。

克格勃的日常工作,包括每一個官員的任命,所有工作人員的晉陞和嚴格的思想灌輸——這一切都是由政治局通過中央委員會的黨組織部進行督促檢查的。克格勃中每一個人員在職業生涯的每一個階段都受到別人的監視、告發和彙報;甚至蘇聯的監視者本人也從來逃不脫受到監視。這樣,這個無孔不人、神通廣大的控制機器就決無不受控制的可能。

尤里·伊凡南科遭到暗殺之後,瓦西里·佩特羅夫主持了掩蓋真相的工作,這件事是根據馬克西姆·魯丁親自下達的命令而安排的。

在電話中,魯丁曾命令庫庫希金上校把由兩輛汽車組成的車隊直接沿公路返回莫斯科,中途不能停下來吃、喝或睡覺,要晝夜兼程,攜帶伊凡南科屍體的「吉爾」汽車要用由「海鷗」汽車運送去的桶裝汽油加油,而且始終要避開行人的目光。

兩輛汽車在抵達莫斯科郊區時,被直接帶領到政治局位於孔策沃的專用診療所,頭顱被打碎了的屍體被悄悄地埋在診療所地界範圍內的松林之中,墳墓上沒有任何標記。參加葬禮的是伊凡南科的貼身保鏢,那些人當時都被軟禁在政治局位於森林中的一所別墅里。關押這些人的值日衛兵不是從克格勃抽調來的,而是從克里姆林宮衛隊中調來的、只有庫庫希金上校沒有遭到監禁,他被召到中央委員會大樓中佩特羅夫的私人辦公室里。

上校驚魂未定;而當他離開佩特羅夫的辦公室時,他依然六神無主。佩特羅夫給了他一個保住自己職業和性命的機會——由他主持掩蓋事情真相的工作。

在孔策沃診療所,他策劃封閉了整個一個病房,從捷爾任斯基廣場調來克格勃的人員擔任看守,又調來兩位克格勃的醫生到孔策沃負責照料那個被封鎖的病房中的「病人」,實際上那不過是一張空無一人的病床而已。除了那兩個醫生之外,誰也不準入內,醫生所知道的情況足以使他們自己喪魂落魄;他們把診治心臟病所需的所有器械和藥物都帶進了那個病房。不出24小時,除了從莫斯科通往明斯克的公路旁那個秘密診療所中的病房之外,尤里·伊凡南科已不復存在了。

在這個開始階段,另外只有一個人被允許了解其中的秘密。伊凡南科共有六位副手,他們的辦公室都在克格勃總部大樓的三層樓上,靠他的辦公室很近。其中一位是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的正式代表。佩特羅夫把康斯坦丁·阿布拉索夫將軍召到自己的辦公室,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在他從事秘密警察工作的30年生涯中,還沒有任何東西像這條消息那樣使那位將軍大受震驚。他必不可兔地表示同意繼續掩飾事情的真相。

在基輔的十月醫院中,那位死者的母親身邊擠滿了當地的克格勃人員,她每天繼續從她的兒子那兒收到勸慰的書信。

最終,三位在十月醫院附屬建築物上施工的工人,在事發後的第二天上午去上班時發現了一支獵用步槍和夜間瞄準器;他們連同家眷都被投入位於莫爾多維亞的其中一個勞改營中。兩位刑事偵探從莫斯科乘飛機前來調查一起流氓犯罪行為。陪同他們前來的是庫庫希金上校。向他們傳達的說法是,子彈是對著一輛行進的汽車打的,汽車屬於當地一位黨的官員,子彈穿透了擋風玻璃,並已從座椅的沙發墊中取了出來。那顆真的子彈是從克格勃保鏢的肩上取出來的,經過徹底清洗之後交到了他們手上。他們被告知,要在嚴加保密的情況下追蹤和緝拿流氓犯罪分子。他們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且非常灰心喪氣,但還是作了嘗試。附屬建築物工程停下來了,半途而廢的大樓被封閉了起來,他們所能提出的偵查器械都提供了。他們惟一沒有得到的東西是如實的情況介紹。

當這場拼板玩具式的騙局最後布置完畢時,佩特羅夫親自向魯丁作了彙報。落在這位老練的頭目身上的是一項最艱巨的任務——向政治局彙報事情的真相。

兩天之後,農業部的邁倫·弗萊徹博士向威廉·馬修斯總統呈遞了秘密報告,這份報告的內容正中總統親自挂帥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的下懷。溫和的氣候條件不僅給北美洲的各種糧食和穀類作物帶來了全面的豐收,而且打破了現有的紀錄。即使扣除可能的國內消費量和維持向貧窮國家提供援助的現有水準,若將美國和加拿大的收成加在一起,剩餘量將接近6000萬噸。

「總統先生,你這下可好了,」斯坦尼斯拉夫·波克爾威斯基說道,「你可以在任何時候用7月份的價格購買餘糧。記住卡斯爾唐會談的進程。眾議院撥款委員會將不會妨礙你的。」

「但願不會的,」總統說道,「如果我們在卡斯爾後獲得成功的話,防務開支削減的費用除了用於補償糧食上的商務損失之外還可綽綽有餘。蘇聯的農作物怎麼樣呢?」

「我們正在辦這件事,」羅伯特·本森說道,「『禿鷹』號衛星正在飛越蘇聯的上空,我們的專家正在按逐個地區對已收穫的糧食計算產量。我們應該在一個星期里為你準備好一份報告。我們可以將它與我們在那兒現場的人發來的報告進行對比分析,這樣就可以給出一個相當準確的數字,不管怎樣,精確度可在百分之五以內。」

「你要儘快搞好,」馬修斯總統說道,「我需要知道蘇聯在每一個領域的確切情況,其中包括政治局對他們自己糧食收成的反應。我需要知道他們的力量和他們的弱點。請給我搞到這些情報,鮑勃。」

在那一個冬季,烏克蘭地區的人誰也不可能忘記克格勃和民兵所進行的掃蕩,矛頭指向那些可以被找出稍有民族主義情感的人。

庫庫希金的兩名偵探,仔細地盤問了伊凡南科的母親被撞倒那個夜裡出現在斯維爾德洛夫大街上的行人,有條不紊地將那輛撞上老太太就逃跑的被竊汽車全部拆卸了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步槍、圖像增強器和附屬建築物周圍的情況;而與此同時,阿布拉索夫將軍在拿民族主義分子開刀。

在基鋪、特爾諾波爾、利沃夫、卡涅夫、羅夫諾、日托米爾和文尼察,數以百計的人被拘捕了。當地的克格勃人員,在從莫斯科派來的大隊人馬的支持之下,對他們進行了審訊,表面上是與間或發生的流氓犯罪行為有關,例如8月份發生在特爾諾波爾槍劫克格勃便衣的事件。其中有些高級審訊人員獲准了解,他們的審訊也與10月末在基輔發生的槍擊事件有關,但僅此而已。

在那個11月份中,戴維·拉扎雷夫和列夫·米什金在利沃夫市雜草叢生的列幾季夫卡工人住宅區閑逛,漫步在積雪覆蓋的街道上,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約會中的一次。因為他們的父親已被送到勞改營去了,他們知道,對他們來說時間最終也會消失殆盡。「猶太」這個詞都印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份證上,就如在蘇聯的300萬猶太人中每一個人的身份證所印著的那樣。克格勃的探照燈遲早會從民族主義分子的身上轉移到猶太人的身上。在蘇聯,沒有任何東西曾使那一點發生多大的變化。

「我在昨天給安德里亞·德拉契郵寄了明信片,進一步明確第一個目標已獲得成功。」米什金說道,「你的情況怎麼樣?」

「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拉扎雷夫說道,「也許形勢將很快緩和下來。」

「我想,這次是不會的。」米什金說道,「如果我們要有所突破的話,我們就必須很快突破。港口已封閉了,只能是乘飛機。下星期在老地方。我來看看在飛機場我能發現些什麼情況。」

在離他們北方很遙遠的空中,斯堪的納維亞航空公司的一架巨型噴氣式客機,正在從斯德哥爾摩飛往東京的北極航線上發出隆隆的響聲。在機上一等客艙的旅客之中有一位便是走馬上任的索爾·拉森船長。

馬克西姆·魯丁用他低沉而又刺耳的嗓音向政治局作了報告,絲毫也不裝腔作勢。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位演員能使他的觀眾更為全神貫注,觀眾的反應也不會比此更為震驚。10年前,一位陸軍軍官在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穿過鮑羅維茨基城門時,用手槍對準他的轎車開火;自從那時以來,帶槍的刺客會孤身穿透統治集團周圍的保安牆就像幽靈那樣始終陰魂不散。現在,這個幽靈已從臆想之中走了出來,坐在他們自己那張鋪著綠色檯面呢的桌子上凝視著他們。

這一次,會議室中沒有秘書,屋角里的那張桌子上也沒有磁帶錄音機在轉動。沒有任何助手或速記員在場。魯丁講完之後便讓佩特羅夫發言,他介紹了為掩蓋這個暴行所煞費苦心採取的措施,還有關於找出兇手、並在他們供出所有的同謀犯之後進而消滅他們的秘密步驟。

「但你還沒有找到他們呢?」斯蒂潘諾夫厲聲說道。

「行刺才五天時間,」佩特羅夫心平氣和地說道,「沒有,還沒有呢。當然,他們將會被抓住的。不管他們是誰,他們是無法逃脫的。當他們被抓住時,他們將會揭發出每一個幫過他們忙的人。阿布拉索夫將軍會照料那件事情的。然後,每一個知道那天晚上發生在羅薩·盧森堡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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