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百日行動 第十章

西蒙·恩丁星期二晚上發出的信,星期四上午就送到了蘇黎世的漢德爾茲銀行。銀行根據信中的指示,向基思·布朗先生在布魯日克雷迪特銀行的戶頭電匯了10000英鎊。

正午時分,古桑先生收到了這筆匯款。他從中取出一半,電匯給了布朗先生在倫敦西區一家銀行開設的戶頭。當天下午4點差幾分,香農給西區那家銀行掛了個電話,得知匯款已到。他私下請求銀行經理能給他提供方便,讓他次日上午就能提出3500英鎊現金。經理答應了,讓他明天上午11點半結賬之前來取款。

同一天上午9點剛過,馬丁·索普便帶著他上周末的收穫,來到詹姆斯·曼森爵士的辦公室。

他們一道先把那張短短的單子過了一遍,然後仔細地研究起索普星期二、三兩天從商會搞來的影印資料。等他們看完後,曼森倒在椅子上凝視著頂上的天花板,說:「馬丁,你對博馬克公司的判斷毫無疑問是正確的。但是,天曉得為什麼至今還未有人打這家公司的主意呢?」

其實這也就是馬丁·索普昨天以來一直反覆思考的問題。

博馬克貿易有限股份公司成立於1904年,是一家經營上世紀末利用中國苦力在南洋開發的一系列大型橡膠種植園的貿易公司。

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一個名叫伊恩·麥卡利斯特的冷酷無情。富於冒險精神的蘇格蘭人,1921年被封為爵士。由於這家公司創建於婆羅洲,因而公司也由此得名為「博馬克」。

麥卡利斯特深知自己天生適於創業而不善經營,所以早在1903年公司開張前,他便與一幫倫敦商人談妥將來合夥經營這家公司。次年公司成立時,發行了50萬股普通股票。麥卡利斯特剛於一年前娶了一位年方門的少女,他買下了其中15萬股,就此在董事會中謀得一席之地,並終生執掌這家橡膠貿易公司的經理大權。

公司創立10年後,由於那幫倫敦商人從幾家供應英國軍用橡膠製品的大公司手裡撈到了一系列油水驚人的合同,這家公司的股票價格也隨之猛漲,從發行之初的每股4先令劇增到2英鎊多。戰爭給股東們帶來的暴利一直持續到1918年。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束,這家公司也走開了下坡路。但因為20年代出現的汽車熱急需大量橡膠製造輪胎,博馬克公司的股票價格又猛漲上去。這一次公司新發行了50萬股與過去股票比率相等的股票,於是博馬克公司發行的全部股票就達到了100萬股,伊恩爵士手中持有的股票也增加到30萬股。不過從此以後,這家公司再未發行過任何新股西30年代初的大蕭條帶來的衰退,使得橡膠價格和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到了1937年,公司又有了轉機。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年,一個中國苦力在殘酷的壓迫下忍無可忍,乘伊恩爵士熟睡之機,舉起一把沉重的馬來大刀砍了他一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雖未因為那一刀斃命,卻死於事後所得的毒血症。他手下的副經理接過了大權,但缺乏死去的上司所具備的那一套心狠手毒的管理方法,以致橡膠產量正當價格上漲之時卻跌落了下來。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本應使這家公司交上好運,可惜隨著1941年日本人的侵入,這也化為烏有。

1948年,當印度尼西亞民族獨立運動最終從荷蘭人手中收回荷屬東印度群島與婆羅洲的主權時,博馬克公司的喪鐘敲響了。印尼屬婆羅洲與英屬北婆羅洲之間終於劃定了疆界,而博馬克公司的全部橡膠園都在印度尼西亞那一側,於是就被印度尼西亞政府收歸國有,分文沒有補償。

20多年來,這家公司一譎不起,產業再也未能恢複,與印尼蘇加諾政權無休止的打官司,耗盡了公司所有的現金,公司股票價格一跌再跌。到馬丁·索普去查核資料時,股票價格僅每股1先令,去年曾達到的最高價格是每股1先令3便士。

博馬克公司的董事會目前由五位董事組成。公司法律規定,只要五位董事中有兩位贊同,就可通過一項提議。索普找到這家公司地址後,發現公司的辦公室也是一家歷史悠久的商業法律事務所所在地,原來這家事務所的一個合伙人同時身兼博馬克公司秘書,也是公司董事會成員之一。博馬克公司當初的辦公室早已因經費桔據而放棄了。公司董事會極少召開,即使開會,通常也只有董事長以及那位身兼公司秘書的商業律師兩人參加。董事長已是老態龍鍾了,家住蘇塞克斯郡,是那位曾接替伊恩爵士職位的副經理的弟弟。副經理先生戰時死於日本人之手,名下的股票都遺留給了這個弟弟。其他三位董事都住得遠離倫敦,三人之中偶爾也會有一個光臨一次董事會。董事會上幾乎無生意可談,公司的收入目前主要來源於現在治理印度尼西亞的蘇哈托將軍政府時而付給的一點賠償費,但是就連這點可憐的賠償,也總是姍姍來遲。

實際上,董事會的五個成員合在一起也僅僅控制了公司全部股票的百分之十八。另外百分之五十二的股票,分散在遍及英國各地的6500位大大小小的股東之手。這些人中,相當一部分似乎都是已婚婦女或者寡婦。毫無疑問,這些早已無人問津的股票證券,都已躺在英國各地大大小小的銀行及商業法律事務所的契約箱內沉睡多年了。

不過,索普和曼森對此並無興趣。要是他們果真想從市場上買下足夠控制這家公司的股票,那麼首先需要很長時間。其次,其他投機家們很快就會察覺出有人在打博馬克公司的主意。所以,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孀居多年的麥卡利斯特夫人獨自持有的那30萬股股票上。

然而,令他倆迷惑不解的是,為何多年以來,居然無人想到要從她手中買下那些股票,從而控制住這個一度財源茂盛、如今已是徒有其名的橡膠公司?無論從哪方面權衡,這都是一家理想的「空殼公司」,因為它的業務活動範圍極廣,無論開發世界上哪個國家的自然資源,它都可以插上一手。

「如果那個老寡婦還會喘氣,該是85歲了。」索普終於開口道。

「眼下她住在肯辛頓一幢死氣沉沉的大古宅內,由一個已服侍她多年的貼身女僕陪伴著,或許她對那種傭人還另有專門叫法。」

「肯定已有人打過她的主意了。」詹姆斯爵士沉思著說,「可她為什麼仍死抓住那批股票不放呢?」

「也許只是因為她就是不想賣,或者是不喜歡那些想買下她股票的傢伙,老年人常有些可笑的念頭。」

其實例並非由於老年人對買賣股票證券抱有糊塗的看法。絕大部分證券經紀人都早已有過這種親身體會,當他們主動提出以合理、優惠的價格購買某個顧客手中的股票時,對方會一口回絕,其原因僅僅是由於他們不喜歡前來洽談生意的證券經紀人。

詹姆斯·曼森爵士在椅子里向前傾過身來,手肘擱在寫字檯上。

「馬丁,你去打聽一下那個老寡婦的情況,弄清楚她的身世,她想什麼,愛什麼,恨什麼,喜歡吃什麼,最重要的是查清她的弱點所在。一定會有些對她來說具有莫大誘惑力的小東西的,她會願意為那些玩藝兒出售她的全部股票。這不一定是錢,很可能不是,因為肯定已有人先於我們用錢試探過她了。無論如何必定會有些合她胃口的東西的,你去給我摸清楚。」

索普剛準備離去,曼森揮手又讓他坐了下來。他從寫字檯的抽屜里拿出一式六份要求在蘇黎世茲溫格利銀行開立編號賬戶的申請表格。

他扼要地講解了一下他想要索普幹什麼,對方點點頭。

「預訂一張明天早晨的航班機票,明晚你就可以回來了。」曼森對他離去的助手說。

下午兩點剛過,西蒙·恩丁就給香農來了電話。香農向他彙報了最新活動情況,對方顯然很為香農明確而周密的報告感到高興。他在一本嶄新的便箋紙上摘要記下了細節,以便自己晚些時候向詹姆斯爵士彙報。

當他記錄完畢後,香農提出了下一步的要求。

「請你在下星期一正午前從瑞士銀行直接向盧森堡銀行總行基思·布朗的賬戶上電匯5000英鎊。」他對恩丁說,「另外,下星期三上午前再直接向我在漢堡大陸銀行的戶頭上電匯5000英鎊。」

他簡單談了談他轉到倫敦的那筆5000英鎊已按上次彙報所說派定了用場,其餘的5000英鎊他需要存在布魯日銀行里留作備用。他打算讓恩丁匯往盧森堡和漢堡的這兩筆數額相同的錢主要是想換成保付支票,在與有關人士談判生意前用來證實一下他確有支付能力,然後再將這兩筆錢大部分轉匯到布魯日銀行以平衡支出。

「總之,我可以向你報上一份完整的支出賬單,寫明迄今為止錢都用在或準備用在哪裡,可你至少一定得把通訊地址告訴我。」末了香農對恩丁說。

恩丁給了香農那天早晨他化名沃爾特·哈里斯在一家寄宿公寓租下的存局待領信箱的地址,並且答應儘快吩咐他在蘇黎世的銀行,分別向盧森堡和漢堡兩家銀行基思·布朗的戶頭上各匯500英鎊。

5點左右,大個子詹尼·杜普里從倫敦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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