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晶寶山 第三章

馬丁·索普在他上司的外間辦公室里等候著。早晨9點5分,詹姆斯·曼森爵士來到辦公室,索普就尾隨著走了進去。

「你得到了什麼情況?」詹姆斯·曼森爵士甚至在他脫下駱駝絨薄大衣,把它掛在連著牆壁的衣櫥里的時候,就開口問了。索普輕輕地彈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的筆記本,把它打開,講述他昨夜調查的結果。

「一年以前,我們有一個勘探隊在贊格羅西北的一個國家勘探。這個隊由從法國公司租來的空中勘探隊陪同。勘探的地區離贊格羅很近,有一部分就在贊格羅邊界上。令人遺憾的是,那個地區的地形圖非常少,而且根本沒有空中攝影地圖,也沒有德卡式或其他形式的燈標來確定交叉方位,飛行員依靠飛行速度和飛行時間來確定他飛臨的陸地。

「有一天是順風,風力比預報的要強。飛行員在整個進行空中勘探的陸地上空來回飛行,直到自以為滿意了才返回基地去。他並不知道在每一段順風的航程中,他都飛越了邊界,進入贊格羅40英里了。那些航空攝影的負片沖洗出來以後,顯示出他已經大幅度地超越了勘探地區。」

「是誰首先察覺的?法國公司?」曼森問。

「不,先生。他們把膠捲沖洗出來,不加審查就交給我們了,我們每一次跟他們訂合同都是這樣定的。然後就由我們自己的空中勘探科的人員來確定印出的那些照片上顯示的陸上地區了。他們辨認出在每一次航程最後都有一段不在勘探地區內的土地。因此,他們就把那些照片丟棄了,或者說,反正是把它們擱在一邊了。他們看出照片上有一部分顯示出的丘陵地帶不可能在我們勘探的區域內,因為那個區域沒有丘陵。

「後來,有一個長得很帥的聰明小夥子把照片的多餘部分又看了一遍,留神到丘陵地帶中有一座山是稍稍離開那條丘陵帶的東頭的。那座山上植被的密度和類型都與別的山不同。在地面上是看不見這種景象的,可是空中攝影在離地面3英里就能顯示出來,好像彈子盤上放了一塊啤酒杯墊子那樣。」

「我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詹姆斯爵士吼道,「往下說。」

「對不起,先生,我不明白這個。這對我是新鮮事。反正半打照片送到地質攝影科的某人手裡,從放大的照片看,他確信,那兒的植被形式即使在一個相當小的地區內都不一樣。那個地區包括一座大約1800英尺高的山,形狀大致是圓錐形的。兩個科合寫了一份報告,交給地形測量科科長。他確定那個丘陵地帶是水晶山丘陵,而那座山可能就是水晶山。他把那份卷宗交給海外合同部,於是合同部主任威洛比就派布賴恩特到那兒去搞勘探許可。」

「他沒有告訴過我。」曼森說,這時他坐在桌旁。

「他送交過一份備忘錄,詹姆斯爵士,我帶來了。您那時在加拿大,沒能在一個月里如期返回。他寫得很直率,說他認為在那個地區勘探是寄希望於萬一,不過既然我們可以自由地進行空中勘探,並且地質攝影科也覺得植被不同必有原因,那麼展開勘探也是可行的。威洛比還提出這可以讓布賴恩特積累第一次獨立工作的一點經驗,在那以前他一直是威洛比的下手。」

「是那麼辦的嗎?」

「差不多。布賴恩特取得護照簽證後就在六個月以前到那兒去了,三個星期後他獲得勘探許可回國。四個月以前,地面勘探科同意,如果費用能一直保持得很低的話,他們就派一名沒有資格的礦藏勘探員兼測量員去,那人名叫傑克·馬爾羅尼,是才從迦納的金礦礦區回來的。於是就這麼辦了。馬爾羅尼在三個星期前帶回一噸半樣品,那些樣品運回後就一直在沃特福德的實驗室里。」

「相當充分。」詹姆斯·曼森爵士稍停片刻說:「那麼,董事會聽說過這件事的全部經過嗎?」

「沒有,先生,」索普堅定地說,「這件事被認為是太微不足道了。12個月里,每次董事會議我都參加,每一份提出的文件我也都看過,其中包括每一份備忘錄,以及12個月來寫給董事會成員的每一封信。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反正整個勘探過程花的錢也不多,而且與公司的日常預算無關。因為空中攝影照片是那個法國公司和他們的強壯的老駕駛員贈送的。這完全是一件專門的事情,決不會提到董事會這一級的。」

詹姆斯·曼森顯然很滿意,點了點頭。

「對。現在我們來談那個馬爾羅尼。他人機靈嗎?」

為了回答問題,索普已經從檔案室里把傑克·馬爾羅尼的檔案拿在手裡了。

「沒有資歷,可是有豐富的實際經驗,先生。是個干苦差事的老頭兒,出色的非洲通。」

曼森輕快地把傑克·馬爾羅尼的檔案翻了一下,匆匆看了一下履歷說明和自從此人加入公司以來的工作經歷表。

「他的經歷很好,」曼森咧開嘴笑了,「可別小看這個老非洲通。我就是在蘭德的礦區帳篷里開始乾的。可馬爾羅尼還停留在那個地位。所以,小夥子,別見笑,這樣的人非常有用,他們可能感覺很靈敏。」

他讓馬丁·索普退下,然後喃喃自語道:「現在讓我們瞧馬爾羅尼先生能有多靈敏吧。」

他按了一下對講機的開關,對庫克小姐說:「庫克小姐,馬爾羅尼先生已經來了嗎?」

「來了,詹姆斯爵士,他在這兒等著哩。」

「請讓他進來。」

當他的僱員被陪著進來時,他已經向門口走了一半了。他熱情地歡迎那個僱員,引著他走向昨晚他和布賴恩特坐過的兩把椅子。他在庫克小姐離開前,請她給他們端兩杯咖啡來。馬爾羅尼愛喝咖啡的習慣是記載在他的檔案里的。

傑克·馬爾羅尼在一個倫敦公司街區的頂樓辦公室里,就和馬丁·索普在叢林里幹活一樣不相稱。他的兩手在不夠長的衣袖裡垂著,彷彿不知道把手往哪兒擱才好。他的灰頭髮水淋淋地緊貼著腦袋,鬍子也才刮過。這是他頭一回和他稱為「工頭」的人見面。詹姆斯爵士想方設法,使這個人感到自如一些。

庫克小姐走進房間,手裡端著一托盤瓷杯,以及和杯子配套的咖啡壺、牛奶壺、糖缽,還有許多「福圖納姆及梅森公司」餅乾,她聽見她的僱主對這個愛爾蘭人說:「……說的正是要害,夥計,我或者別人無法教會那些才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的東西,你已經得到了。25年苦幹得來的經驗,使那麼多的礦從地底下開採出來,上了箕斗。」

受到誇獎心裡總是喜滋滋的,傑克·馬爾羅尼也不例外。他微笑著點點頭。當庫克小姐走後,詹姆斯·曼森爵士對著杯子做了個手勢。

「瞧瞧這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我以前用大杯喝,可如今他們給我一丁點兒大的杯子。我想起30年代末我在蘭德那會兒,那是在你去之前啦,連……」

馬爾羅尼待了一個小時。當他走時,他覺得不管大伙兒怎麼說,這個工頭實在是個好人;詹姆斯·曼森爵士覺得馬爾羅尼也實在是個好人——無論如何,活兒幹得可真不錯,他過去從山上鑿下石塊來,以後還會永遠鑿下去,並且從不提出問題來。

就在臨走前,馬爾羅尼還反覆地說著自己的觀點。

「那兒有錫,詹姆斯爵士。用我的腦袋擔保。惟一的問題是能不能很經濟地開採出來。」

詹姆斯爵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為那個發愁。報告從沃特福德送來以後我們就會明白的。別發愁。只要那兒有一盎司錫,我就能用低於市場價格把它運到海邊,我們會把它弄到手的。現在你打算幹嗎?下一次的冒險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先生。我還有三天多的假期,到時候我來公司報到。」

「還想出國去嗎?」詹姆斯爵士微笑著問。

「去,先生。坦白地說,這座城市裡我住不慣,不習慣這兒的氣候和一切。」

「回到太陽底下去,嗯?我聽說你喜歡荒野的地方。」

「是的,我很喜歡。一到那兒就行動自由了。」

「當然,是自由啦,」曼森笑吟吟地說,「我幾乎嫉妒你,不,不對,我實在嫉妒你。無論如何,我們會看到我們能幹些什麼。」

兩分鐘後,傑克·馬爾羅尼走了。曼森指示庫克小姐把馬爾羅尼的檔案送回檔案室,然後打電話給會計處,指示他們給馬爾羅尼寄去1000英鎊的獎金,並且務必讓他在下個星期一之前收到,接著他給地面勘探科科長打電話。

「過幾天你們到哪兒去勘探?還是才開始?」他開門見山地問。

準備勘探的地方有三處,其中一處在肯亞最北面的荒涼地帶,緊靠索馬利亞蘭的邊界,在那兒,午間的毒日頭炙著腦袋猶如在鍋上攤雞蛋,夜間又冷得寒入骨髓,而且盜匪時常出沒。這是一件長期的工作,需要將近一年光景。地面勘探科科長為了要找一個願去那兒工作那麼長時間的人傷透腦筋,幾乎兩次提出辭呈。

「派馬爾羅尼到那兒去。」詹姆斯爵士說,掛斷了電話。

他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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