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前,森克萊·德·維勞本才回到家裡。在這以前,他花了三個小時小心翼翼地寫了一份關於晚上在內政部開會的報告,以便第二天早晨愛麗舍宮的秘書長一到辦公室,就能看到這份報告。
他寫這份報告時,感到特別不安。他曾經撕毀了兩份底稿,直到寫好第三稿後,他才感到滿意,然後由他親自打字,把報告打好。他已經很久不習慣於自己動手打字了,他對於這種累人的打字工作很煩。但是為了不讓秘書知道這些事實——報告中有一段他毫不猶豫地點了一個人的名字,他希望領導能重視他的報告。如果幸運的話,秘書長讀了這份報告後,再過一個小時,報告就會放到總統的書桌上,那對他將有莫大的好處。
他特別小心地選擇恰當的措詞,藉以暗示作者對於那麼重要的有關保護國家領袖安全的大事,竟然交給警察大隊的一個警官辦理深感憂慮。他在報告中表示非常不信任那個警官,因為那個人的能力只能對付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案件。
但他也不願寫得太過分,因為勒伯爾也有可能找到那個刺客。但如果勒伯爾沒有完成任務,那麼他就可以說他在挑選勒伯爾的時候,就已經提出過懷疑了。
此外,他確實不喜歡勒伯爾。在他的眼裡,勒伯爾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矮個兒。在報告里他有這樣的詞句:「無疑,他沒有做出過像樣的成績。」
他對自己寫的前兩份底稿再三考慮以後,認為最為有利的觀點還是不要去推翻今天在會議上的任命,因為這是參加會議的人全體的決議。此外,反對這項任命也必須提出特殊理由。
他決定密切注意全部行動過程。由於他是總統的一個秘書,他認為,在他有責任在偵察工作進行得不理想的時候,第一個清醒地把這個問題提出來。
正當他考慮該如何考核勒伯爾的功效時,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桑根納蒂告訴他,部長在最後一分鐘決定:每晚10點舉行會議,聽取勒伯爾的進度彙報。這個消息使森克萊非常高興,這下正中下懷。只要白天在家裡稍稍搞一點背景材料,他就一定能夠向偵探進行有力的、貼切的提問,以此向他人表明,至少愛舍麗宮總統秘書處的人員頭腦清醒,看清了事態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其實,私下裡他認為刺客沒多少下手的機會,即使真有刺客存在,總統的保安措施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而他本人在秘書處的職責之一,就是計畫總統公開露面時的組織工作和他的行動路線。由於具備如此堅強有力而且計畫縝密的安全措施,他並不太擔心有什麼外國槍手能穿透這樣的屏障。
他打開自己房間的前門,聽見新搞來的情婦從卧室里發問:「親愛的,是你回來了嗎?」
「是呀,寶貝。當然是我呀!你悶得慌嗎?」
她從卧室里跑出來,穿著一襲黑色透亮的娃娃式睡衣,領口和底邊都鑲著花邊。從開著的卧室門裡反射出來的燈光,映出她那少婦的窈窕身段。像往常一樣,森克萊一見到他的情婦,就產生一種自鳴得意的滿足感:她,居然會屬於他,而且如此熱戀他。
她用裸露的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長時間地親吻他。他一邊抓著他的公文包和晚報,一邊儘可能地報以同樣的熱情。
當他們終於分開時,他說:「去吧,上床去,我就來。」他拍拍她的屁股讓她快去。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卧室,往床上一倒,四肢攤開,雙手叉在腦後,胸部高高聳起,眼裡閃出一陣陣誘人的目光。
森克萊進房來滿意地看著她。她挑逗地沖他笑笑。
兩周以來的相處,使她了解到只有最露骨的挑逗和淫蕩,才能刺激這位朝臣。心底里,傑奎琳像初次相遇那天一樣地恨他,但她逐漸意識到他以他的多嘴多舌彌補了他精力的不足,他特別樂於炫耀的是他在處理愛麗舍宮事務方面的重要地位。
她低聲說:「快點,我需要你。」
森克萊笑得真高興。他脫了鞋,把它們放在衣架邊;跟著是上衣,上衣口袋裡的東西仔細地倒出來放在梳妝台上;然後是褲子,細心地疊好搭在衣架橫檔上。他的細長腿從襯衫下面伸出來,像兩根白色的帶毛的毛線針。
傑奎琳問道:「幹嗎耽誤你那麼長時間呀?我等了多半天了。」
森克萊鄭重其事地搖搖頭。「親愛的,當然是用不著你操心的事。」
「你真討厭。」她裝著生氣突然側過身去,背對著他,彎著腿。當他望著屋子那邊她那披在肩膀上的頭髮,她那件短睡衣已遮不住的豐滿的臀部,他那解領帶的手指頭都不聽使喚了。5分鐘以後,他可以上床了,手指還在扣著綉有姓名的絲睡衣的扣子。
他挨著她直直地躺在床上。
「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
「我以為你想和我睡覺呢!」
「你根本沒有向我解釋。我又不能往你辦公室打電話。我在這兒躺了好幾個鐘頭了,擔心你也許出了什麼事。你從來沒有不打電話就回來這麼晚。」
她翻過身來平躺著看他。他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伸進了她的短睡衣里。
「是這麼回事,寶貝,我忙極了,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得在回家以前理出個頭緒來。我挺想打電話的,可是人們還在工作,一直在辦公室里進進出出。好幾個人都知道我太太不在家,我如果通過總機打電話就會露馬腳了。」
「親愛的,我愁了一晚上,我想不會發生多大的事呀,害得你都不能打電話告訴我晚回來。」
「好了,現在不用發愁啦。」
她笑了,用另一隻手把他的頭摟過來,咬咬他的耳垂。
「看樣子『秘密軍隊組織』還和總統沒個完呢。」他說,「今天下午發現了這個陰謀。已經有了對付的辦法。我就是因為這事才耽誤回家的。」
傑奎琳稍稍吃了一驚。
「別說傻話了,親愛的,這些人早就收拾乾淨了。」她說。
「哪兒收拾乾淨了。現在他們雇了一個外國刺客想法殺他。」
半小時以後,森克萊·德·維勞本上校睡著了,臉半埋在枕頭裡,由於辛苦而輕輕地打著呼嚕。傑奎琳躺在他的身邊,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那上面有幾塊地方透過兩扇窗帘間的小縫,反射出街上的亮光。
她聽到的事使她目瞪口呆。雖說她事先不知道任何計畫,但她明白,科瓦爾斯基的交代是何等事關重大。
她靜悄悄地等待著,直到床邊的夜光鍾指到凌晨兩點,她輕輕地下床,把卧室的電話分機插頭拔掉。
她走出房門,輕輕地把卧室門關好,經過起居室,到了會客廳里;走進去後,把門關好,她用會客廳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等了幾分鐘,有一個睡意正濃的聲音接電話。她很快地說了兩分鐘,得到了回答後,就擱下話筒。一分鐘後,她又回到床上,想法讓自己睡著。
這天晚上,歐洲五個國家,加上美國和南非的警察局管刑事的頭頭,都被巴黎的長途電話叫醒了。多數人因為睡意正濃,所以都不高興。西歐大多數國家的時間和巴黎相同,剛過午夜,華盛頓時間則是晚上9點鐘。當電話打到華盛頓時,聯邦調查局的國內情報部門的頭頭正在參加一個晚宴。卡龍試了三次,才和他聯繫上。但是他們的對話被隔壁房間客人們的喧嘩聲所干擾了——宴會還正在進行著,但對方已經聽清楚了,並同意在華盛頓時間凌晨1點10分,在聯邦調查局總部的電話室里和勒伯爾通電話。巴黎時間是上午7點10分。
比利時、丹麥、義大利和德國的刑事警官看來都是在家的好丈夫。他們也一個個地被吵醒,聽了卡龍幾分鐘的講話後,都同意在卡龍所建議的時間,和勒伯爾進行對話,因為這是一件非常緊迫的事。
南非的范·魯伊斯不在城裡,天亮之前也回不了總部,所以卡龍找了他的副手安德生。
快到4點時,接通了英國蘇格蘭場刑事部副長官安東尼·曼林遜家裡的電話。床頭電話機響個不停,他氣得直嘟嚷,伸手摘下聽筒說:「曼林遜。」
一個聲音問道:「是安東尼·曼林遜先生嗎?」
「是我。」他把肩膀上的被單抖落掉,看看錶。
「我是法國國家司法警察署警官路西安·卡龍。我代表克勞德·勒伯爾專員和您通話。」
這個聲音說著準確但口音很重的英語,非常清晰。現在電話線路顯然很空。曼林遜皺著眉頭,心想,這些傢伙為什麼不能找一個文明點的時間打電話呢?
「什麼事?」
「我想您認識勒伯爾專員吧,曼林遜先生?」
曼林遜想了想,勒伯爾?啊,對了,小個子,曾是司法警察署刑警大隊的頭頭。人不出眾可是極有效率。兩年前那個被害的英國遊客一案,他幫了好大的忙。如果不是他們迅速地抓住兇手的話,報界一定會鬧得滿城風雨。
他沖著電話說:「是的,我認識勒伯爾專員。有什麼事?」
他的妻子莉莉被說話聲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