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存與戰鬥 第四十六章 「媽個××,你個叛徒!」

宋一夫,別名宋效賢、宋祥,1911年生於山東省萊蕪縣,十七歲闖關東,畢業於哈爾濱東省補習學校。「九一八」事變後參加義勇軍,1933年入黨,歷任寧安團委書記、穆棱縣委書記、道北特委書記、5軍政治部主任、吉東省委書記、2路軍政治部主任。

1932年秋,宋一夫、胡仁和張鎮華,來到穆棱縣八面通狍子溝,就是李范五的家鄉。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3個年輕人,熱情和氣,還能吃苦,幫老鄉割地、打場,只吃飯不要工錢,挺受歡迎。時間長了,相處熟了,就開始宣傳抗日救國。

穆棱游擊隊是1933年2月成立的,隊長宋一夫,政治指導員胡仁,副指導員張鎮華。開頭只有21個隊員,這年夏天擴大到150多人,成為後來5軍重要的骨幹隊伍之一。

一個叛徒,一般來說,對於他叛變之前的正面的東西,人們是不大願意提及的。堪稱東北黨和抗聯中職務最高的叛徒,宋一夫在這方面,似乎也真沒什麼可談的。而他的出生時間則告訴我們,在吉東、南滿、北滿3個省委的歷任書記中,他的年紀是最小的。就是在穆棱游擊隊,幾位主要領導中,也是如此。同樣有點兒不可思議的,是本該讓人想到「年輕有為」的吉東黨和抗聯的這位重要領導人,據說卻是能力平平,連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1936年4月26日,《老宋(宋一夫——筆者)給代表團的信》中說:「現在負此重要責任(指5軍政治部主任——筆者)在力量上太不勝任」,「代表團定想辦法解決我的問題為要。最好在5軍派遣隊內派一最得力的幹部領導才好,千萬不要疏忽」。

1937年(無月)5日,這時他好像剛被任命為吉東省委書記,又在一封信中說:「我的歷史及工作方面諒同志詳細,我本是一個無計畫無領導能力的一個人,現在負這兩重大責任實有力所不及,在我本意更不欲作這種有其名而不能擔其責工作,目前正處於戰事緊急關頭,一切問題更須具有果斷解決,最低限度重大責任者,要有政治基礎,若不,在執行工作上恐有莫大防(妨)害。我是為了我黨前途鞏固和路線重大計,希在開吉東省黨會議上要詳細的來解(決)我的問題才好!若不這樣,恐在我前途工作上有危險性。」

難說是真情,還是假意,我們知道的是作為叛徒的能力和殺傷力,卻是很大的。

日本戰犯、偽滿警務總局特務處特務科長坂田義政等人寫的《偽滿警察罪惡史》中有這樣的文字:

他(指哈爾濱特務科的「優秀特務」泉屋利吉——筆者)所使用的最得力的密偵是宋一夫。宋一夫曾經是第二路軍第五軍周保中部隊的政治部主任,1941年(應為1938年——筆者)在五常縣同警察討伐隊交戰中負傷,因傷情嚴重而脫離部隊,潛入哈爾濱市內,躲在買賣街的情婦家中養傷,被特務泉屋發現。宋一夫在泉屋的威脅和利誘下終於叛變,成為泉屋的密探,被任用為警察官。1941年末,宋一夫接受泉屋的指示,接觸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生中的國民黨員,同長春工業大學內的組織取得了聯繫,負責在哈爾濱召開偽裝的黨的擴大聯席會議工作。同年12月30日,終於在哈爾濱召開了由警察偽裝的黨的擴大聯席會議,將到該地集合的20餘名學生黨員全部逮捕,一網打盡,揭開了所謂的「一二·三○」國民黨第一次逮捕的序幕。

1943年,宋一夫又接受泉屋的指令,接近東興縣委韓某等4人,發現了由張瑞濤組織並領導的在巴彥、木蘭、東興縣內成立的抗日聯軍第三路軍抗日救國會組織,1943年3月15日逮捕了420名愛國者,將其中的265人投入監獄、處以死刑或無期徒刑。

還有比叛徒更可怕的敵人嗎?

1939年2月1日,《中共吉東省委執行部關於叛徒宋一夫、關書范、曲成山等事件的通告》中,說宋一夫:

一九三八年八月在第二、四、五軍部隊聯合遠征的途中,在中東鐵路南一面坡附近宿營中,籍詞巡查步哨,趁機潛逃。臨逃以前將所帶重要文件、圖書、自來得手槍遺留給本部。臨逃時拐去公款一千二百元,小手槍一支,並誘同本部隨從副官王樹生(宋的同鄉)一同潛逃。

比宋一夫小兩歲的關書范,寧安縣人,曾任吉東局團委書記,5軍1師政治部主任、師長,5軍黨委書記。2路軍西征失利,宋一夫逃跑,關書范率一師余部返回刁翎地區後,以「假投降」為名,與日寇三道通工作班接洽。這個之前也曾審訊、判處投敵叛變分子死刑的人,被以同樣的罪名處死。

有人拿程斌與關書范比較,都是中學畢業,都是主力軍的主力師長,都有很強的工作能力,都曾受到器重和信賴。不過,關書范似乎更側重於政治方面。此人思想活躍,樂於也敢於發表見解,點子也多,來得也快。有人說他是5軍的才子。

6軍21師參謀長韓鐵漢,名叫鐵漢,卻是個軟蛋。但他沒叛變前,不能說是軟蛋。程斌也曾被評價為「對黨忠誠」。關書范成為叛徒不久前,還被認為「足為革命模範」。宋一夫叛逃前一個多月,還被視為「黨中央所注重的純潔幹部,故有重要委託」。而其在西征途中,還表示「願以最後一滴血來執行黨所賦予的重大任務」。

日本鬼子說宋一夫,「因傷勢嚴重而脫離部隊」,有老人說他只是腿上負了輕傷。沿途那麼多關卡盤查,他能和副官到得了哈爾濱,說明只能是後者。他把重要文件、圖書和匣子槍都留下了,只帶走1200元錢和防身小手槍,這時好像還未想投敵叛變。但他臨陣脫逃,說明他思想動搖,感到抗戰勝利無望了。

1938年後的叛徒迭出,都離不開當時環境的大背景。

10月4日,即宋一夫叛變兩個多月後,《崔石泉、鄭魯岩給周保中、宋一夫的信》中說:

自日本法西斯強盜更進一步的實行其歸屯並戶毒辣政策以後,的確增加我們更多的困難,因為沒處吃沒處住,有些失掉民族自信心的分子,就有了動搖的表現,日寇的姦細也就趁機鼓動,因此在舊曆三月間就有一師二團一連的叛變,逃亡江東,三師七團三連有四個弟兄叛變當小線,在舊曆四月初旬二團受了日寇姦細劉龍海的挑撥,把副官長張文青、科長金鐸、隊員李浩順三個同志用斧子砍了,帶領全團投降義順號。其中有六個同志帶槍跑回來了,警衛連前後叛變的共有八個,其中三個當小線,三個投降,兩個蹤跡不明。正月間一團有三個叛變投降了,地方工作叛變投降的一個,叛變未遂被查出處死的五個,二師先後叛變的有五團(好勝)九人,七團(佔一)全團,八團(孟嘗君)二十多人,四團六人,六團(三江)全團叛變又繳回來了。

1939年6月15日,《中共北滿省委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說:

從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這一年中間,隊伍重要損失,並不是作戰中受損失那麼多,而是多部分都叛變逃跑的。

三軍二師五十餘名在藍志源叛變下(省執委)(二師師長),暗殺二師最有歷史的同志二十餘名過後,投到方正。

去年九軍零零碎碎投敵共二百餘名,十一軍投敵大概能有四分之三的比例。

1939年3月24日,周保中在日記中寫道:

不但平素革命軍隊基礎不穩的部隊大批叛降日賊,即較鞏固的中心軍隊亦起動搖,因日賊廣泛利用叛徒而動搖乃益見擴大,以致發生上級幹部重心領導幹部都起始動搖逃亡者。

而下層戰鬥員之動搖叛降,猶如湍急之水勢下流難返。

曹曙焰老人說:

軍部有個秘書叫趙伯華,那時都叫副官。我原來的名字叫「曹文官」,他說不好,我給你改個名字怎麼樣?那時我非常尊敬他,認為他有學問,就說行呀。他在雪地上寫了個「曙」和「焰」字,說「曙」就是天剛亮的時候,人們常用「曙光在前」形容勝利在望。就像咱們抗日救國,現在正是冬天,把日本子趕走了,春天就來了。「焰」呢,就是火焰、烈焰。抗日戰士的決心、意志,要像烈焰熊熊,燒掉困難,燒死敵人,迎接勝利的曙光。

1939年冬天,這個趙副官跑了。是投敵叛變了,還是跑哪兒迷起來了,我不知道。反正那冷啊餓呀,他是沒扛住。

這年冬天,我和團部一個唐副官,叫唐玉崑,在樺川縣南山裡籌糧。山裡有炭窯、木營,跟他們講抗日救國,說我們是先遣隊,大部隊在後頭。我們倆沒帶錢,先給他們打欠條,弄個百來斤,背出幾里地,找個地方插起來。唐副官認為用不著背那麼遠,說過幾次,我也沒起疑。又說咱們別弄糧了,募捐要錢多省事呀。這下子我什麼都明白了,那時金子也不能當飯吃呀,這不是想撈錢走人嗎?

我看他一眼,這一眼看壞了。那之後不管幹什麼、去哪兒,他非讓我走在前面不可,等於撕破臉皮了,就差沒把槍拔出來了。開頭真是提心弔膽呀。一天24小時,吃飯,睡覺,拉屎,撒尿,背糧,累得趴雪窩子里喘的工夫,誰想整死誰,那是隨時隨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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