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楊靖宇揮戈南滿 第十二章 「鮮血培養新世界」

金伯陽,1907年生於大連旅順金家屯一個富裕農家,十歲上學讀書,十四歲考入旅順師範附屬公學堂。自1905年日俄戰爭結束後,旅(順)大(連)地區就成了日本的附屬地,日本人就成了這片土地上的人上人。學校當然也是一樣。一次,日本學生罵中國學生「亡國奴」,金伯陽回敬一句「倭寇」。這還了得,日本學生動起手來,一場群毆,人數佔優的中國學生大勝。金伯陽按住一個大塊頭,手上打,嘴裡道:你們日本子跑俺中國來作威作福,你們是倭寇、是強盜!

1925年畢業後,再考入南滿鐵道株式會社大連沙河口工廠技工養成所。同年「五卅」運動,他積極投身其中。第二年春天,又組織、參加福島紡織廠幾千工人大罷工,堅持95天,迫使日本老闆屈服,答應了工人的合理要求。

1927年8月,金伯陽被滿洲省委調到哈爾濱,在三十六棚工廠和電業工人中活動。曾因叛徒告密被捕入獄,未暴露任何機密,後逢東北易幟實行大赦獲釋。

1932年2月5日上午,金伯陽和《東三省商報》副刊編輯方未艾,帶著宣傳品到三棵樹一帶前線慰問義勇軍官兵。下午,他們去地下黨黃吟秋家裡刻蠟板、印傳單,日軍進城了。步兵、騎兵,血紅的膏藥旗,閃亮的刺刀,看得見侵略者獰笑的牙齒,軍靴、馬蹄踏著路上的積雪,踐踏著他們的心。金伯陽噴火冒煙的眼裡,盈滿淚水。

在每年有半年時光飄雪的哈爾濱,負責職工運動的滿洲省委常委金伯陽,通常是一件藍布袍,一頂灰氈帽,一副工人打扮。魁梧身軀,寬大肩膀,劍狀眉毛,敏銳目光,他雖然擁有白皙膚色,特別是文雅談吐,卻總能避開憲兵、暗探的追捕。一天大雨,他被特務盯住,帶到個點心鋪搜身。文件就在身上,脫下水泡的布鞋,在脫襪子時就勁一拽,弄得特務一臉泥水,趁這小子擦呀抹的工夫,把文件藏好了。一次被追捕,眼看難脫身了,閃身進了一家舞廳。天生的英俊青年,那天正穿套西服,立即有人迎上來邀請。一曲終了,幾個特務還在四處傻乎乎地張望,金伯陽在衣帽間換套衣服,大模大樣地從大門出去了。

1933年夏,金伯陽到磐石中心縣委和南滿游擊隊巡視工作。同年秋,1軍獨立師南下東邊道,11月15日途經金川縣鹼水頂子附近時,後衛部隊被邵本良的「大尾巴隊」襲擊,金伯陽的鮮血染紅了紛紛揚揚的第一場冬雪。

東北抗戰十四年,金伯陽是黨內職務最高的烈士。

一切似乎都平淡無奇,連使他轟然倒地的那顆罪惡的子彈,好像也帶著一種偶然性,令人扼腕不已。

擁吻著他無限熱愛的生他養他的黑土地,永遠二十六歲的生命,與此前此後那些同樣鮮活的生命,相擁著化作關東的山魂水魄。

1938年2月,毛澤東在延安回答美國合眾社記者時說:「中國共產黨和東三省抗日義勇軍確有密切關係。例如有名的義勇軍領袖楊靖宇、趙尚志、李紅光等等,他們都是共產黨員。」

1師師長兼政委李紅光,又名李宏海、李義山,中等個頭,清瘦面龐,目光銳利。他漢話講得不算太好,漢字卻寫得漂亮,一口流利的日語。

1910年,李紅光生於朝鮮京畿道龍任郡丹山洞一個貧苦農家,十六歲隨父母越過鴨綠江,來到中國吉林省伊通縣留沙嘴子屯,在山岡上蓋兩間茅屋安家。在磐石地區那樣火熱的鬥爭環境中,熱血少年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先是參加農民協會,之後入黨,成為雙陽、伊通特支組織委員,磐石中心縣委委員,磐石黨領導的最早的抗日武裝「打狗隊」(又稱「除奸隊」、「特務隊」)隊長。

「打狗隊」,顧名思義,就是對付走狗的。一些「保民會」頭子、骨幹,到處捕殺共產黨員和抗日分子,猖狂得很,甚至誰家來個客人,多把菜刀,也向日本人報告。開頭,「打狗隊」7個人,只有1支「鐵公雞」(一種老式單發手槍),就人手一把磨得雪亮的斧子,晚上摸黑「掏狗窩」。輕者警告一番,罪大惡極和屢教不改的抓回來,公審後處死。老百姓拍手稱快,走狗聞風喪膽,「打狗隊」威名遠揚。

1932年春,「打狗隊」繳了呼蘭鎮二道崗子大排隊20多支長短槍,磐石工農義勇隊正式成立,李紅光任隊長,省委派來的楊君武為政委。

有人也很聰明,還讀過軍校,理論一套一套的,到戰場上就找不到北了。李紅光除聰明外,別的正好相反。他平時話語不多,腦子裡總是思考問題。特別是擔任獨立師參謀長後,每到一地,看地形,向群眾和山林隊了解敵情,還要派出偵察員。無論什麼地方,只要走過一遍,再不會忘記。一次戰鬥,戰前戰後,地形、敵情我情和兵力部署,很快就能勾畫出一幅示意圖——這在當時是不多見的。

可游擊隊剛成立時,一群庄稼人,幾個書生,誰打過仗呀?李紅光想起鬍子的辦法,做個木架吊根棍兒,在地上扶乩。有人說共產黨怎麼能搞這玩意兒呀,李紅光一想也是,臉就紅了。省委曾發過一本關於游擊戰的小冊子,磐石游擊隊沒見到,從一個私塾先生那兒弄本《孫子兵法》,孟傑民念,大家聽。正學著,一中隊日軍和兩連偽軍來「討伐」,李紅光和大家一商量,就照兵法上說的「強而避之」、「佚而勞之」。敵人白天鑽山溝,晚上一住下,游擊隊就去打槍。這樣折騰了兩天,把敵人引進黑石鎮東北的一條山溝里。槍聲一響,游擊隊向兩頭的偽軍喊話,集中火力打中間的鬼子,鬼子死傷幾個,爬上山頂後,游擊隊早沒影了。

改編為紅32軍南滿游擊隊後,下設3個大隊和1個教導隊,李紅光任教導隊政委。教導隊第一仗,李紅光化裝成日本軍官,率一隊「守備隊」,光天化日下進入通化縣六道江街里,將偽軍一個營部幾十人繳械。在東北各地屢見不鮮的這種化裝奇襲中,這是最早的一次。

兩個月後,又在駝腰嶺打了一次伏擊,活捉了偽通化縣縣長和兩名日本軍官,另有四十多偽軍。

1933年夏,游擊隊聯合幾支較大的山林隊,攻打大地主、鐵杆漢奸高錫甲的老巢呼蘭集場子。連攻兩天未下,從磐石城出援的敵人快到了,山林隊見勢不好都散了,就剩下游擊隊單打獨鬥。敵人連續發起衝鋒,李紅光率官兵奮力反擊,趁勢攻進集場子,將高錫甲和幾名日本軍官擊斃。此戰打出遊擊隊的威名和信心,對日後1軍的發展意義非凡。山林隊都說:紅軍是真打日本子,不「賓服」不行。

獨立師挺進東邊道後,李紅光協助楊靖宇智取三源浦,攻克大荒溝、涼水河子、柞木檯子等地。又在山城鎮附近設伏,擊毀11輛汽車,打死1名日軍大佐和幾名指導官,繳獲1挺輕機槍和百餘支步槍。

1934年冬,李紅光率1師百餘騎兵越過鴨綠江,奇襲朝鮮的界河城,繳獲日本警察50多支步槍,沒收數家日本、朝奸商店財物。不久再次過江攻打朝鮮的東興城,捕捉走狗12人,繳獲大量彈藥及軍用物資。兩次越界襲擊,日本關東軍報紙稱之為「國境警備史上的空前事變」。

1935年5月,李紅光率師部少年連和5團,從興京縣哈塘溝向老禿頂子轉移,途經嘎叭寨上邊的老嶺溝時,與200多名日本守備隊和偽軍遭遇。樹葉關門,視野不好,彼此距離幾十米才發現對方,雙方迅速展開激戰。日軍的機槍火力對1師威脅很大,李紅光手擎望遠鏡搜尋敵機槍陣地時,一串子彈射進他的胸膛,噴涌的鮮血和漫山遍野盛開的映山紅融成一色。

(4)一師師長是韓國同志,貧農的兒子,中學程度,軍事上堅定,軍事上有計畫與獨立領導能力,工作上積極,但政治上及黨領導上薄弱。(5)一師副師長是韓國同志,富農的兒子,小學生出身,軍事上堅定,軍事領導勇敢,工作上積極,政治上薄弱,耍脾氣比任何人厲害。

以上是1934年12月29日由「特委代寫」的《楊司令(楊靖宇——筆者)關於軍事及幹部等問題給省委的報告》中的文字,「一師師長」即李紅光,「一師副師長」即李紅光犧牲後接任師長的韓浩。

從朝鮮到中國,從「打狗隊」到1師,個頭差不多、年紀大五歲的韓浩,與李紅光有著太多相同的人生和戰鬥經歷。同為磐石游擊隊的創始人,除紅32軍南滿游擊隊時期為同級,其餘均為下級的韓浩,比之李紅光,脾氣倔犟,戰場上頗有點兒猛張飛的味道。1934年秋在桓仁縣龍爪溝,他帶領二十多人衝下山去,與二百多敵人拼刺刀。之後戰鬥,有時打著打著,敵人就跑了。怎麼回事?抓住俘虜一問,說是韓浩來了。

李紅光犧牲後,韓浩率1師在桓仁、興京、通化一帶活動。7月的一天,獲知日寇大泉源守備隊要去桓仁「討伐」,他就把隊伍帶到通化至桓仁公路上的崗山、二道溝等上了。敵人進入伏擊地域,一陣排子槍響過,部隊發起衝鋒。戰鬥進行了約半個小時,突然背後槍聲大作,又一股敵人上來了。韓浩指揮部隊向前猛衝,終於殺開一條血路,突出包圍,他卻中彈犧牲了。官兵奮力去搶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