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廣府難「搵食」 4、無人「拍拖」

「我們每天呆在廠里,每天過的就是上班、吃飯、睡覺這樣簡單又枯燥的生活,在深圳找不到歸屬感。」2010年,首次被選為人大代表的深圳寶安沙井鎮三洋微馬達廠車間主任姚瓊英如是說。在深圳已生活了10多年的姚瓊英的感受,也代表了大多數在廣東「搵食」的外來者的心聲。

闖深圳的人差不多都一樣:不管你是懷著投機心理還是僥倖心理,是本著創業精神還是冒險精神,有一點是肯定的,也是共同的,即你必須自己求生存,求發展。「特區」這片新大陸上的生活,很快就會讓這些步履匆匆的外來求職者們懂得什麼叫「不相信眼淚」。因為他們將迅速發現自己已進入一個競技場。

五湖四海的人匯聚到這片新大陸,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誰都不是孬種。成者王侯敗者寇。優勝者可以青雲直上財源廣進,失敗者則只能捲起鋪蓋滾蛋。因為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充滿競爭的市場。這個市場鐵面無情,翻臉不認人。誰要是不能成為強者,誰就會被毫不客氣地淘汰出局。這就不能不使深圳人時時處於戰備狀態。

在這座充滿了慾望併到處流傳著一夜暴富故事的城市裡,沒有錢是吃不開的。這就逼得你不敢懈怠,非拚命掙錢不可。於是就有女孩抱怨在深圳做女人太難:又要獨立自主,又要小鳥依人。因為做丈夫的要「供樓」,已不再有能力養老婆,但又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老婆或情人是個頤指氣使的「女強人」。同樣,男人也有苦惱。他們抱怨現在的女孩要求太高:她們既不願意愛上一個「不掙錢的人」,也不願意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可每天都準時準點回家,又上哪兒掙錢去?

「拍拖」(粵方言,指男女之間交朋友、談戀愛)就在這座高速運轉的城市裡,成了「可以有」,但又「不敢有」的奢侈品。深圳市總工會2010年7月15日發布的「深圳新生代農民工生存狀況調查報告」指出,新生代農民工中,未婚人員較多,佔71.5%。

蘇格蘭哲學家大衛·休謨有句名言,「一切人類努力的偉大目標在於獲得幸福」。但是,在大城市追求幸福的未來的人當下卻缺失了幸福感。2010年,由中國首家中外合資人壽保險公司中宏保險發布的《中產家庭幸福白皮書》公布了全國35個樣板城市的幸福指數。最早提出「幸福指數」概念的是20世紀5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諾貝爾獎得主薩繆爾森。現在,西方很多國家都非常關注「幸福指數」這一軟指標,紛紛研究並計畫設立衡量人們幸福感的指標,使它與GDP一樣成為衡量一個國家發展水平的標準。

在這一報告中,綜合測評結果:深圳的幸福指數排名全國倒數第一。一方面,深圳的快速發展吸引了許多人來到深圳就業、生活,另一方面,深圳生活的高壓力又帶給人們普遍的「幸福危機」。受訪者認為影響他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在於住房壓力大、工作壓力大、交通狀況不佳、缺少與家人相處的時間。漂泊在深圳的人不僅缺失了家庭溫暖,就連愛情也變得可望而不可及。

「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在深圳顯得有點奢侈,因為,在這個競爭激烈、感情疏離的城市,由始至終,愛情都是一個最陌生同時也是最稀缺的名詞。

2009年,深圳網站上的一篇《深圳的簕杜鵑美得孤單》的熱帖引起了這個城市裡「敗犬女王們」的關注。現在,呈上這篇網文,也供大家感受深圳「白骨精」的無奈與孤單。

大多數城市都有代表或象徵自己城市形象的市花,深圳的市花是簕杜鵑,在我看來,簕杜鵑有兩個特點,一是花名多,二是花語對深圳女性來說是多麼無聲無語的貼切。我查了一下簕杜鵑花名有:三角梅、九重葛、三葉梅、毛寶巾、三角花、葉子花、葉子梅、紙花、南美紫茉莉等,花名多得呼應了深圳移民城市的特色,合著五湖四海的叫法、學名別號的稱呼,像花一樣美麗的女人也來自大江南北,從自學成材到海歸博士,有打工小妹也有名企高管,各味的芬芳婉嬈深圳。不知有沒有科學研究或由源出處,簕杜鵑有兩個花語,蒼勁艷麗且傷情,像很多在深圳奉獻的女性,花語是:堅忍不拔,頑強奮進,沒有真愛是一種悲傷。

深圳情荒上的愛情很輕,大齡女單身的愛情更輕,或輕於鴻毛或輕於毫毛,既單薄又易散,而且還來之不易,唯有少而又少的友情才重於梧桐山。關於深圳大齡女單身的定義和關注,我不清楚官方的數據和說明,但是我身邊有很多超過28歲未婚未戀未來不樂觀的女朋友,她們堅忍不拔,頑強奮進,卻沒有真愛。

小A和小D,是「文化大革命」還未結束就出生的姑娘,分別在兩個全球500強的名企工作,每天的關鍵詞不是「加班」就是「自願加班」;同樣因為未戀而至今未婚;用我的話形容她們的生活軌跡就是:她倆相互不認識,卻像面對鏡子一樣生活。

鄰居小F是1978年的,和父母同住,常年出差國內外,無固定住宿,也無固定朋友,更無固定交男朋友的心情;

公司里的大L和T姐也許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並不好,當她們對我們有好話,我們會讚美她們奉獻精神的偉大,當她們和我們工作協作不愉快,我們會暗罵她們是奔四老處女的變態。

小Y上周又一次對我說了上上周說的同樣話:我要找個質量不太差的男人生個孩子,我能接受做未婚媽媽,我真的很想要個孩子,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我34歲了,我現在卻依然無法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據了解未婚媽媽給孩子上戶口要花很多很多錢,我沒有很多很多的錢;還有個問題就是,找一個質量不太差的男人真的真的很難,我找不到。

小W已經非常厭煩厭惡公司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但是無計可施,有一天她問我:離了婚的女人是不是只能跟她們四十幾歲的人去廣場跳舞才和諧?雖然30好幾了。

33歲小M未戀未婚,已經幾年都不再見網友,QQ名字早改為「秋天」,簽名寫的是:春天我將愛情種在泥土裡,到了秋天就腐爛了。

小P讓同事先帶她妹妹去相親,她說:現在76年的已經很難找對象了,或許78年的情況會稍微好一點。

小Q在深圳的起點是夜總會小姐,從2000年22歲開始的,前些天她又說她明年會真的做戀愛結婚的打算。

小R今年又讀出了個什麼士,還又報了個什麼名,從7歲讀小學開始到現在她已經讀了28年書了,而且她自己都說基本不可能遇到願意娶她的男人,因為死心,因為不可能會有也許,她只能將錯就錯,繼續念書……

這是我認識的一些女子、女人、女孩、女士,她們在深圳奮鬥著,忘我地拼搏,迷茫地生活,麻木的呼吸,她們的努力是為了名、為了利、為了爹媽、為了弟妹、為了真誠、為了虛榮、為了充實、為了逃避……就是沒有為了自己的婚戀未來找條出路,不是無所謂,是無可奈何。

深圳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指引下,所有的一切都像在高速中運行、裂變、重組,快速得讓人來不及靜下來思考,在經濟實力強大的肌體下掩藏著脆弱敏感的情感神經。深圳一直以來都被貼著物質豐富、感情淡薄的社會標籤,在這片金錢幾乎可以買到一切的土地上,愛情漸漸淪落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就像都市小說《深圳賤人》中所感嘆的「這座城是片繁華沙漠,只適合盛開妖艷霓虹,悲傷的人們滿街遊走,打聽幸福的下落,愛情都只是傳說」。

傳說的愛情被套著物質的項圈,沉重的房價也會成為扼殺愛情的兇手。

2010年,廣州做了一份關於「高房價對廣州單身青年婚姻影響」的調研,通過對廣州15000名單身人士的婚戀情況調查發現,超過54%的單身人士在婚姻上存在著房屋需求,其中,90%以上的男性選擇「不介意」對方是否擁有住房,而超過2/3的女性則要求作為婚姻對象的男性需擁有購房能力或已經擁有住房。這就是現代都市人的困擾。

上世紀80年代,深圳經濟上的改革與開放也帶來了精神的顛覆,這個地方比內陸更加追求「自由之風」。微酸婚姻顧問機構首席婚戀顧問王子夜認為,上世紀80年代全國各地正開始進行改革開放,思潮湧動,而且高考剛恢複沒幾年,大家對知識分子普遍懷有崇敬之情。並且,當時的大學生鳳毛麟角,國家包分配,他們畢業後基本上就有了金飯碗。對於女性來說,精神追求和物質要求同時得到滿足,在這樣的觀念指導下,知識分子一度成為80年代深圳最搶手的擇偶對象。到了90年代,深圳人的擇偶觀和婚姻觀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一如中國經濟大潮的來勢兇猛,理想主義徹底被功利主義打敗。那個時候風行的「二奶村」成了深圳的一個獨特標識。進入新千年,婚姻現實主義開始大行其道,多元價值取向佔據上風。來深圳奮鬥的人所列的清單中包括:房子、車子、票子,惟獨對愛人這個選項可以忽略不計;愛情在深圳淹沒,小三、閃婚、周末夫妻、同性戀、8分鐘戀愛、丁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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