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拉「魔都」 2、海上「黃金屋」

上海的拜金,不僅在於她喜歡有錢人,喜歡賺錢,也在於她喜歡花錢,喜歡用錢把自己裝扮成一座漂亮的「黃金屋」。遠看,這座屋子金光閃閃,而近距離接觸,你才能真切感受到「黃金屋」的本質——硬邦邦,冷冰冰。

拿最近的世博盛會來說吧。這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屆世博會。官方的數據顯示,2010年上海世博會,園區內的建設涉及資金投資180億,運營費用106億。上海世博會事務協調局顧問、前副局長黃耀誠透露,整個上海對世博配套投資達3000億左右,項目涉及地鐵、交通、環保等。是北京奧運會花費的兩倍以上。

新加坡《聯合早報》以「不惜代價的憧憬」為題,發表了對上海世博大興土木的感慨:

上海的歷任領導者其實數十年前就開始了城市改造,但為了世博的最新一輪準備工作實在有些過頭:在一年內,上海幾乎重鋪了所有街道,挖了(有時不止一次)新的下水道,鋪設了新的路沿,修建了新的人行道,將龐大的地鐵線路延長了一倍。

政府重新粉刷或修繕了臨街牆面——經常是在不通知所有者的情況下;高速路和橋樑上安裝了明亮的新霓虹燈;居住在亂糟糟工地附近的居民,一覺醒來,發現在原本只有泥漿和大梁的地方,種上了枝繁葉茂的樹木。

似乎每天都有新的地鐵線路或高速鐵路建成,甚至還有一個全新的機場候機樓。世博園區——在混濁的黃浦江江畔一塊方圓5.28平方公里的土地——豎起了200多座國家、企業和市政場館。這些富麗堂皇的歡樂宮集中展示了未來的場景:潔凈、綠色、高科技的城市生活,而上海則成為宇宙的中心。

「我們中國人唯一在意的就是面子:我們肯為了美化城市而勞民傷財;即使那條路沒必要重鋪,我們仍會去做,」上海社科院研究員屠啟宇表示,他正在進行一項世博會研究。他承認,沒有人真正清楚上海為此花了多少錢:官方數字在3000億元人民幣(合440億美元),但地產服務公司仲量聯行(Jones Lang Lasalle)估計,上海為世博會投入或提前的基礎設施投資,將總成本推到了950億美元。

為了這場盛會,同濟大學城市規劃學教授吳志強說:「上海用15年時間完成了倫敦用150年才做完的事情。」上海地鐵系統的建設始於1995年,但僅是2009年一年,總運營里程就延長了一倍,突破420公里。

2010年4月15日上海市政府新聞發布會上,上海市建設交通委副主任沈曉蘇表示,截止開園前,上海軌道交通已經投入11條運營線路,420公里通車裡程,日均客流規模可達到550萬人次,這個裡程讓上海躋入了世界前三。

然而,在這輝煌的成績背後,是昂貴的建設成本。

據《觀察與思考》雜誌2009年7月的報道:「地鐵是高造價、高成本運營的地下交通。20世紀90年代初建成的新加坡3條城市軌道交通線,綜合平均造價為每公里3.32億元人民幣;日本東京最現代化的11號地鐵線造價為每公里7.54億元人民幣。上海和廣州兩地由於地鐵設備進口化率比較高,地鐵造價也相對較高。上海地鐵造價每公里是8億元,廣州地鐵每公里達到7億元左右。北京地鐵由於國產化率較高,每公里造價也超過5億。」

顯然,上海的地鐵造價領軍全國,甚至在世界上都首屈一指。而這樣的「光榮」背後,是居高不下的地鐵票價——繼上海軌道交通11號線安亭支線開通之後,地鐵的最高票價終於衝破個位數大關,達到10元;和北京的「2元,統統2元」可坐全程的地鐵票價相比,上海真是貴得「理直氣壯」。

上海是牛了,老百姓卻還苦著。一方面,是上海無法從實處降低市民的生活成本;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一系列「民生工程」而投入更多的資金,結果卻也未必盡如「民意」。

例如:為了在世博期間,規範市民亂晒衣,杜絕城內「萬國旗」的現象,政府下足了本錢,斥資近40萬,統一為居民安裝了新型球門式晾衣架,並安裝了塑料葉板,以起到一定遮蔽和美觀作用。不想,風吹葉板聲響甚至影響到了隔壁小區居民,只得再統一拆除。而且,由於新型衣架與大廈原本結構不協調,居民晾衣很不方便,很多居民棄而不用,紛紛將衣服晾曬在樓道內。

「整幢大樓像搭了腳手架。」網友在新民論壇上熱議。上海瑞福北大廈西側成排式的晒衣架甚為注目,更被網友戲稱為「上海市區最牛的晒衣架群」。

而欽州南路上的晾衣架高約2米,每個「橫跨」約2米,與行道樹穿插而立,連成一排,直接被安裝在附近小區圍牆外面的馬路邊上。對此,居民張先生覺得:「類似『萬國旗』的亂晾曬早就被認為是城市不雅景象之一,如今卻鼓勵人們在馬路邊隨意晾曬,一排排的佔道規模那麼大,以後行人就要貼著濕衣服或是內衣褲走路了,真是煞風景!」居民呂女士則抱怨:「把原來的自行車停放點佔掉了。」

政府好心辦壞事,原因其實很簡單,以為用幾十萬的高級晾衣架代替居民幾毛、幾塊錢的晾衣繩,市容問題就能得到解決。還是一個「金錢萬能」的觀念作祟。這個觀念也很容易導致「凡是貴的都是好的」的結論。

雖然上海為了世博會的順利召開,花大價錢進行了一系列基礎設施建設和城市「形象工程」。但批評的聲音並沒有停止,且理性而客觀地從城市化和金錢觀念出發,站在遠處,冷靜看待這場不惜代價的盛會。

上海藝術家陳航峰就是少數幾個批評世博會的人之一。他於2010年3月展出了自己的作品「泡沫城市,泡沫人生」。一個鐵籠子包圍著一串不間斷的泡沫,幾乎所有的泡沫最終都會撞上籠壁的鐵絲網,然後破裂。「世博會就像一個造夢機器,產生各種各樣永遠無法實現的烏托邦未來主義想法,」他說。這件作品是不久前在上海OV畫廊舉辦的世博會抗議展覽的一部分。展覽中還展出了一組照片,照片中一座房屋被拆除,而房主當時正在法庭上挑戰拆遷行為。

英國《金融時報》評論說:世博籌備期間,上海市內大片的傳統住宅、街道被拆除。其中也包括了吳江路,這是上海一條著名的小吃街,人們在那裡可以一邊品嘗魷魚串,一邊吃兩口倍受喜愛的上海小餛飩。但這條街也被拆除並重新開發。星巴克(Starbucks)和卡卡圈坊(Krispy Kreme)已進駐該街。一位久居上海的外國人說:「金錢逐漸主宰了這座城市,抽空了它的靈魂。」到處是無特色的購物中心、星巴克(Starbucks)和無處不在的古琦(Gucci)店,「如今上海已很難找到有意思的東西。」

用「高貴的」取代「廉價的」,這就是上海改造的思路,她一塊塊地往自己臉上貼金,讓這座城市越來越富麗堂皇,也越來越貴。漸漸地,你會發現——「城市,讓生活更美好」;或許,只是讓有錢人的生活更美好。

上海曾被譽為「東方的巴黎」,整個亞洲大陸時尚與頹廢藝術的大本營,這是帕提·沃德米爾(FT中文網駐上海記者)的觀點。不過他同時認為,因幾十年的缺失而形成的對奢華的渴求,使如今的上海不再僅僅希望成為亞洲的巴黎,而是要成為巴黎本身。

從昔日福開森路的洋樓、戈登路的「鴿子蛋」到今天世界各大奢侈品牌雲集滬上的現狀。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上海,儼然已成為奢侈品的明日帝國。

86億美元,佔到全球奢侈品消費市場總額的1/4。這就是截至2009年1月,中國奢侈品消費的總額。據英國諮詢公司OC&C預計,到2010年,中國奢侈品市場的規模將達到120億美元。

與之相對的,是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歐洲奢侈品消費的增長速度只有2007年的一半,美國與之前基本持平,日本則出現了負增長。但「經濟不景氣並未對中國內地構成太大影響,市場仍有非常大的發展潛力。」亞洲地區奢華品市場調研公司信天翁諮詢公司執行董事Christophe Cais說。

由此,中國這艘奢侈品消費的潛水艇正迅速浮出水面。上海,又在這艘旗艦上扮演著怎樣舉足輕重的地位呢?

根據《2009中國奢侈品報告》對全國21個一二線城市近千名年收入平均達24.3萬元的受訪者的調查結果顯示,上海以最高票數當選為內地消費者首選的奢侈品消費目的地。有33.3%的華東地區消費者把上海作為奢侈品消費地的首選,華南、華西和華北各有一成左右的消費者也會選擇在上海購買奢侈品。

2010年某個周一的晚上,中雨。恆隆廣場一樓LV店內包袋、鞋子、衣服櫃檯前均有顧客在選購商品,半個多小時內,營業員已經開出多張購物收銀單。該店二樓一位女營業員稱:「我們店生意一直挺好,今天是周一又下雨所以顧客不算多。周末客流會明顯增多,為了給顧客舒適的購物環境,還一度限制人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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