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氣凌霄 第十章 渭水南北,一枝兩花

時間回到今日上午,陰雪歌進行最後突破的那一刻。

陰家宗學,律科之後,依舊是武科課程。演武場上,陰家子弟正在師範指點下淬鍊肉身、演練身法掌法。更有一些子弟,正在演練刀劍,甚至操演強弓硬弩。

渭南郡第一世家,陰家有足夠的資格保有一定遠程器械。

無論是戍衛自家產業,諸如城外的葯山、農莊,或者協助官方獵殺妖獸,又或者剿滅山賊盜匪,陰家的這些弓弩都能派上大用場。

百多名青年吐氣吶喊,手持強弓硬弩站在箭靶兩百步外,箭矢如飛蝗,「颼颼」落在草靶子上。他們都年逾十七,力量都在六七十鈞上下,十八歲前不可能突破到一鼎之力。

將弓弩操演熟練,練出百步穿楊的手段,未來也會是家族的中堅力量。

以六七十鈞的力量操演強弓,射出的箭矢最遠可達一千五百步,百步之內甚至能洞穿尋常寨牆。五位這樣的弓弩手熟練配合,尋常三五百平民壯漢組成的隊伍尚未靠近,就會被殺得乾乾淨淨。

滿演武場都是箭矢撕開空氣發出的尖銳嘯聲。

在這一片尖銳響聲中,陰飛飛賣弄的踏著上上下下、高低不平、粗粗細細、有尖有圓的一千零八十根梅花樁,疏忽往來猶如白馬過隙,縱橫騰挪好似花間游蝶,將一套陰風步演繹得淋漓盡致。

死胖子陰飛飛,一身膘肉起碼有四百斤,他的父親搜颳了無數固元丹給他灌下。奈何這廝好逸惡勞,服下了固元丹,卻死活不願熬煉肉身、消化藥力。

十顆固元丹下肚,起碼有九顆入了五穀輪迴之地,只有一顆能發揮作用。

比陰雪歌只晚了三五天出生,但是陰飛飛的肉體力量到了今天打死也就八十鈞。還有兩年時間,如果他不努力辛苦,以他過往的成績,他十八歲之前不可能突破到一鼎之力。

偏偏陰飛飛不愧名字內有兩個「飛」字,他那般臃腫肥大的身軀,一套詭異詭變、輕靈莫測的陰風步,硬是被他玩出了花來。

就看他站在佔了三畝地大小的梅花樁上,高高低低上下彈跳,身形靈動猶如雛鷹騰空,飄忽莫測好似林蝶吸水,身形突兀在前,突兀在後,突兀在左,突兀在右。

除開幾位師範,整個演武場的子弟,沒幾個能看清他的動作。

在尋常人眼裡,死胖子的身後甚至有一條朦朧的殘影出現,他的速度居然已經帶起了殘像。

單純從身法變化和速度上來說,陰飛飛已經得到了陰家陰風步的精髓。

就算當年創立陰風步的陰家先祖再世,他也無法挑出陰飛飛半點不足。

或許唯一的不足,就是陰飛飛一旦跳動,他渾身肉浪波巒起伏,肉皮相互撞擊,發出「啪啪」脆響。他的動作越快,演武場上「啪啪」聲就越發的清脆高亢。

馮不平等師範臉色鐵青,看著陰飛飛作聲不得。

如此身法,已經得了陰風步個中三味,真箇可堪大用。

但是這等身法,卻又多麼無用?

陰風步變幻莫測,就是要讓敵人捉摸不清你的身形所在。但是陰飛飛一旦挪動,渾身肉浪撞擊發出的聲音,無疑就是在指點敵人自己的真形所在!

「真箇牛嚼牡丹,浪費了我陰家大好步法。」

一位陰家旁系的師範如此咬牙切齒的發狠。

「牛嚼牡丹?天下有如斯豐腴的……牛?」

馮不平輕嘆了一聲,搖搖頭,向陰飛飛指了指。

「此子若是能將一身肥肉去掉,他的資質,當不在陰雪歌之下。」

一眾武科師範同時默然,這些天渭南古城中風雲變幻,陰雪歌家宅中的事情,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們更是知道,這幾天家主陰九幽的臉色極其不好看。前幾個月,陰九幽一脈的幾個族人,原本歡天喜地的,這幾日也都變得愁眉苦臉,見誰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嘿」的一聲,陰飛飛從梅花樁上輕盈落下。

四百多斤重的大胖子落在白沙地上,居然纖塵不起,就好像二兩棉花落在了油盆里。

得意舉起袖子,擦了擦滿臉油汗,陰飛飛趾高氣揚的向自家所屬講堂的一眾族人挑了挑眉。

「諸位大哥,小弟,請,請,請!」

「小弟陰飛飛不才,陰風梅花樁,一套下來只要半柱香時間,哪位兄台能破了小弟這記錄,嘿嘿,五顆固元丹雙手奉上。」

陰飛鷹等宗學子弟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陰飛熊若是在,他們自然不忌憚陰飛飛。

但是陰飛熊前些日子和陰雪歌賭鬥,雙拳爆裂差點廢掉,幸好家族拿出靈藥,才保住了他兩隻拳頭,可是兩個月內,也是不能拋頭露面。

沒有了帶頭人,陰飛鷹等人又知道陰雪歌這些天是今非昔比,搞不好他父親的恩襲官職就會落在他身上。陰飛飛和陰雪歌向來交好,誰願意在這種關頭招惹陰飛飛?

眾多子弟中身法最佳的陰飛鷹冷哼了一聲,狠狠瞪了陰飛飛一眼。

幾個陰家子弟也不搭話,他們自行跳上梅花樁,前後左右的騰挪晃動,自顧自操演起來。

陰飛飛大感無趣,他看了看左右,發現在場子弟沒有一個合乎脾氣的。他頓時沒了興緻,反正今天課程已經完成,春天的日頭對被人而言只是溫暖,對他卻是酷熱難當。

一步一喘氣,陰飛飛走到演武場邊一株古樹下,一屁股歪倒在地,斜靠在樹榦上,閉上了眼睛。

演武場四周蒼松翠柏,煞是濃郁。

牆外就是渭河支流,河風透過圍牆吹了進來,「颼颼」涼風穿過古樹,吹得渾身油汗的陰飛飛通體舒涼。

激靈靈打個冷戰,陰飛飛四仰八叉躺了下去,暢快的連聲呻吟。

「乖乖個隆冬,再來個小妞給大爺我搓兩把,這渾身舒坦得~」

「唉喲,我們陰家雙秀的老大,這幾天沒出來,到底出了啥事?」

小眼睛眨巴了一陣,陰飛飛皺起了淡淡的近乎沒有的雙眉。

「這樣不對。」

「這兩天,只顧和丫鬟小翠親親嘴兒,重色而輕友,大丈夫不屑為啊。」

狠狠的皺著眉頭,陰飛飛雙手愜意的撫摸著高高聳起的肚皮,眼珠轉悠著,盤算著下學後,要去陰雪歌家裡看望一下。

「好久沒見青蓏了。」

「那丫頭瘦歸瘦,秀氣在內,神華內隱,養得白白嫩嫩的,絕對是絕色小美人一個。」

「我這也沒什麼錢,給大哥送兩斤大膘肉過去?全讓青蓏吃下,也能長點肉是不是?」

腦子裡轉悠著無數不堪的念頭,陰飛飛神經兮兮的在那裡怪笑著,突然就聽到一陣沉悶、整齊的腳步聲傳來。他渾身汗毛一豎,當即原地跳起,向演武場入口望去。

這腳步聲不對,整齊,沉悶,隊伍中的每個人都按照一個節奏在放重了腳步行走。

這是軍隊行軍,為了炫耀威風,這才故意會走出這樣的步伐。

陰家有一支五十人私軍,個個都開闢竅穴,踏入鍊氣之境。

陰飛飛曾經見過,那支私軍在家族祭祖大典上出現過,清一色身披重甲,行走之時步伐沉悶如雷,整齊的節奏讓地面都隨之顫悠。

闖入演武場的那一支人馬,他們氣勢上遠不如陰家那一支私軍,但是行走之時,也有了幾分沉肅威勢,這才是陰飛飛被驚嚇到的地方。

他唯恐是陰家私軍闖進演武場要做點什麼,那就不是三五個倒霉蛋被法尺一擊、振聾發聵的事情了。

但是站在演武場門口,倨傲的昂起頭,鼻孔朝天看著演武場上陰家眾多子弟的,分明也是一隊年輕人。

他們同樣身穿黑色勁裝,腳下踏著水牛皮的踢死虎高幫靴,腰間扎著半尺寬皮帶,手腕上戴著一尺長鐵護腕,脖子上居然還戴了一圈精鋼打造,防範被人用胳膊鎖喉或者匕首割喉的護頸。

整整齊齊一百名青年,個個氣息森嚴,面容倨傲。

他們整齊的排開兩行隊伍站在那裡,一百個不服,一千個驕傲的向所有演武場上的陰家青年發動了挑釁。

「哪來的這群雜碎?」

陰飛飛嘴碎,這是陰雪歌曾經無數次提點過他,但是始終無法改正的毛病。

他自認為自己是陰家宗學最厲害的陰家雙秀之一,是陰家宗學「領袖級」的存在。他怎能容忍,這麼一群不知道來路的傢伙,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揚威呢?

蒼松翠柏無語,涼風嗖嗖而過,演武場上陰家子弟在這群人闖進來時,就已經停下了一切動作。

滿場寂靜,只有陰飛飛一聲大叫格外的清晰,頗有振聾發聵之效。

闖入演武場的一百名青年,以及他們身後的四十幾個成年男子同時望了過來。

一名身高九尺,身軀雄壯如龍的虯髯大漢放聲大笑,卻不往陰飛飛多看一眼。

「十年不見,渭南陰家依舊不知所以。哪家小輩,出口成臟?」

尖銳的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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