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第三節

第二天是周六,也恰是沒有案子的空閑時期,所以按時休假,我也抽出了買衣服的空閑。

前一天肖素告訴我百貨大樓正在搞各種T恤大展銷,並且好心的問我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買。我婉言謝絕了——在我看來,有時候一個人也有一份清靜的自在。

儘管是周末,但商場沒有想像中的擁擠,我感到很高興,開始在T恤展銷區轉悠起來,準備一次多挑幾件,免得過一陣兒還要操心買。

「郭隊,郭隊——」

正查看著,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一扭身,發現小史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了我的身後。

那個女孩子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材高挑,容貌端莊,大方文雅。我欣賞地打量一下這個女孩子,說實話,這算是我比較欣賞的那種女孩兒類型,有著乾淨、大方的外表,而且笑容舉止不做作,不矯情。

「這位是——」我問小史。

「她叫惠心,姓藍。」

「藍惠心?」我輕輕重複一遍,「惠質蘭心——很好聽的名字。」

「這位是我跟你說過的郭隊,現在是我們的支隊長,不過我們這些以前叫慣郭隊的人懶得改口,還按老習慣叫,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惠心,如果以後你嫌我加班太多,請不要怪我——」小史很不客氣地沖我一指,「都是他的原因!」

聽完男朋友的介紹,藍惠心稍微嗔怪地瞥一眼小史,連忙客氣地說:「您好!郭隊,我也隨小史稱呼您了。」

「好啊,我也習慣別人這麼稱呼我的。」

惠心又笑了笑,然後很大方地向我伸出手:

「我常聽小史提起你,他說你很厲害,破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案子,非常出名。」

「是嗎?」我也趕緊伸出手,「那他有沒有順便告訴你,我能破案離不了他這個年輕有為的出色法醫?沒有法醫,我什麼案子也破不了,誰都知道,現在出了案子,沒有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沒有法醫。你身邊的這位帥哥,是真正的神探!」

藍惠心又笑著嗔了一眼變得滿臉得意的小史,抿著嘴說:「才不是呢,人是活的,他只是用一些死的手段罷了。」

「哦,這些死的手段可都是最靈活和最聰明的頭腦發明和發現的,也需要最聰明、最靈活的頭腦去使用它。而且,恕我直言,你要是這麼想,就說明你對這個行業的想法還停留在《狄公案》的年代,現在破案光靠細心和躺在那裡分析可不行了——需要大量的技術手段,所以說現在破案依賴法醫和各種技術手段的程度,就像嬰兒依賴媽媽一樣。」

小史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郭隊,在局裡我怎麼不見你這麼誇我?只見你天天催我幹活!」

「當然,該幹活的時候不催你幹活怎麼行?該誇你的時候不誇你也不行,要不以後怎麼才能更有資格逼你加班呢?」

小史笑得越發前仰後合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你也來這裡買T恤了?我還以為你隨便買一件了事呢。」

說到這裡,他扭頭又繪聲繪色地把昨天發生的事給藍惠心講了一遍。

「我本來也是打算隨便買件算了。」等小史說完,我說道,「但肖素說這裡有展銷,我一想,乾脆一次多買幾件,以後幾年都不用操買T恤的心了。」

「那一起好了!」惠心建議。

「好!好!」小史連連點頭。

但話音未落,他的手機響了。

「該不是有案子了吧?」我本能地猜測。

「不會吧。」剛才嘴巴還像個咧開嘴的石榴似的小史,一張臉頓時皺得像個苦瓜,「老陶在呢!」

但結果和我猜測的一樣,值班的老陶臨時有急事,需要小史趕快出現場。

小史的電話剛合上,惠心立刻體諒地柔聲說:

「你趕快去吧!我替你選兩件。」

「好吧!」小史戀戀不捨地看著自己的女友,咬著牙說,「好吧,那我先走了。對了,你也幫郭隊參謀參謀!」

「放心吧!」惠心很溫柔地看著他。

看著兩個人彼此不舍的樣子,我趕快背過身溜到遠處。

好一會兒,我終於又聽到了惠心的聲音:「選出喜歡的了嗎?郭隊長!」

「差不多了!」我隨手指著黑色、深藍、墨綠、咖啡——反正那種顏色耐臟又易洗的幾件T恤,說,「就這幾件吧。」

「挺好的!」惠心摸了摸衣料,然後她彷彿不經意地小聲說,「我打算給小史買羊絨、羊毛混紡的,穿著舒服,也比較好洗。」

「這些是嗎?」我趕緊問。坦白地說,我沒注意這些,只覺得我看的那幾件衣料挺厚,而且顏色很正,感覺穿上會比較有型和好看。

惠心笑著搖搖頭,然後把我帶到另外一個更大規模的專櫃前,我也摸了摸衣料,果然比剛才那些手感好,款式和顏色也不錯。

衣服挑得很順利,惠心為小史選了兩件。我則一下子選了五件,在好洗的誘惑下,還選了件淡米黃色的。

正在我付賬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驚喜的喊聲:

「惠心姐,惠心姐,惠心姐!」聲音是那樣的快活、驚喜和親熱,彷彿來自多年不曾謀面的好朋友。

我忍不住扭頭看過去,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髮型和衣著都很時尚的女人沖惠心跑了過來。一眼之後,我的頭又轉了回去。坦白地說,這個女人是我第一眼就不欣賞的,儘管整體裝扮十分時髦、惹眼,但覺得她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虛假味道,並且她的行動舉止還特別體現了時下很多女孩子喜歡身體力行的所謂「野蠻」勁兒。

而我對所謂的「野蠻」型女孩兒一貫不敢輕易恭維,當然,這多半是我太老了,喪失了欣賞可愛的「野蠻女友」型女人的品位和能力。但我覺得一個女人倘若沒有文雅的底子、青春的年齡、動人的美麗、把握野蠻程度及其甄別野蠻對象的能力,就最好不要動輒「野蠻」,尤其不能對誰都「野蠻」。

「野」得不好就近乎粗俗而不是可愛,正跑來的這個女人我覺得就是「野」得不好的那一種。

當然,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迴避地往旁邊讓了讓,那個女人已經旁若無人地沖了過來,然後一把抓著惠心的胳膊——又蹦又跳的,彷彿見到了多年失散的親人似的親熱喊道:

「哎呀,惠心姐,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你幹嗎不跟我聯繫?」

「哦——」惠心支支吾吾的。

我的眼角瞥到剛才一直興緻勃勃的惠心,臉色不知何時變得蒼白了,笑容也很僵硬。

似乎不像兩個好友見面,我心裡嘀咕著。但他人的事有時最好少知道,所以一接過找回的零錢,我連忙又往旁邊走了幾步,想盡量避開聽到不該聽到的話。

但還是聽到了,因為那個女人的嗓門是那樣的尖和高。

「你是不是還恨我呀,」那個女人又用彷彿很直率的口吻大聲說,「真的,惠心姐,我一直都想和你談談,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姐來看的,如果你要為此恨我的話,我願意把阿劉還給你,我不願意失去你這樣的姐姐,真的!」

我聽得一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惠心,只見惠心努力從那個女孩兒熱情的手臂里掙脫出來,她似乎已經鎮定了許多,還回報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笑容雖然微含苦澀,卻還是很真誠的:

「你說哪裡去了,我真心祝你們幸福的。」

「是嗎?」那個女孩兒眼珠在惠心的臉上來回審視著,似乎想看看對方是否撒謊,然後,似乎相信了,她長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接著,那個女孩兒那雙靈活的眼睛突然在我身上一轉,接著輕輕給了惠心一拳,十分嬌嗔地「呀」了一聲,身體同時還配合地扭動著:「呀——惠心姐,我知道了,你找到了新的幸福!」

然後又曖昧地白了我一眼。

什麼話?我當時就皺起了眉頭。

倒還不僅是猜得離譜,關鍵是聽剛才兩個人的對白,這個女人似乎是一場愛情戰爭的勝利者。贏就贏了吧,現在問也不問就把我這個老頭子猜進去,實在不像看岔了,而是透著心術不正——看看,惠心你不僅以前輸,現在還淪落到只能找個老頭子!怎麼想都覺得帶著故意降低對方身價的意思。

我這人一貫不寬容,尤其聽到那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格外反感,更何況話里還牽扯到我,所以決定解釋一下,除了澄清,也省得這個女人得意太狠。

然而還沒等我張口,就又聽到那個女孩兒壓低了嗓門,但足夠我和附近的營業員都聽到的聲音繼續說:

「其實年紀稍大一點好,惠心姐,年輕男人總喜歡漂亮的女孩兒,別看阿劉現在不要你,選了我,將來還不知會被哪個女孩兒又迷住了心呢。我都不敢想自己的未來,還是你聰明,找個稍微大一點的,靠得住,你說呢!」

那個女人又曖昧地白了我一眼,猛地又親熱地搬起惠心的胳膊搖晃起來,嗲聲說:「看的出來,你們發展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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