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間的死亡 第一節

林木蘭回家的時候是絕對的心滿意足——為她今天上街閑逛的時候,意外地淘到了兩件便宜衣服!一件是丈夫的襯衣,一件是她初夏穿的薄毛衣。最難得的是這件毛衣的顏色款式正配她的一條壓箱底多年的褲子。這使她一買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趕,以便儘快實證一下她腦海中的顏色搭配正確與否。

但等她帶著戰利品笑嘻嘻地站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丈夫吳明已經在家了,只是房間里還有兩個陌生人。

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她和丈夫都不是特別好客的人,家裡的客人只有親戚和老同學、老朋友,完全陌生的人在家,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探詢地看看丈夫,又看看那兩個人,丈夫有幾分緊張,但不嚴重,而那兩個人從她一進門就看著自己,不,是盯著自己,很嚴肅,令她感到一陣不舒服。

這時丈夫說話了。

「木蘭,這兩位是刑警隊的警官。」

「我姓秦,你可以叫我小秦,這位是郭隊。」兩個人中年輕的一個說話了。

「哦,你們好,請坐。」林木蘭遲疑地招呼著。

四個人同時在沙發上坐下了。

木蘭心裡莫名其妙地慌了起來,開始一邊認真地打量起對面的這兩個人,一邊在心裡掂量。被稱為郭隊的那個男人大約四十來歲,高大魁梧,但如果不是正「威嚴」地盯著她,面容算得上和善親切。那個自稱小秦的小夥子則大約二十四五歲左右,他們不像,但風格相類,同樣是高高的個子,周正的五官,人很精神,氣質偏於粗獷,可看上去很順眼,很舒服。

不過,他們為什麼來自己家呢?他們是警察,還是刑警,可我們家會有什麼問題嗎?吳明?不會!他一向謹小慎微,不可能惹上什麼麻煩,更不可能惹上刑警隊?自己也沒幹犯法的事兒呀?想著想著,木蘭又莫名其妙的心慌起來。

終於,那位郭隊長開口了,面無表情:

「我想了解一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我,我逛了一天街。」木蘭有些沒來由的口吃。

「一個人嗎?」

「開始不是,後來一個人。」

那位郭隊還是毫無表情。

「請說具體些。」他說。

「九點半我和我一個朋友,哦,叫柳楊,相約逛街,大概快十一點半鐘,我的朋友走了,我繼續逛,一直到剛才——」

木蘭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同時瞥到那個小秦似乎有些感嘆地輕輕搖搖頭。但她沒有擔心,本能地感覺這只是對她逛街時間長度的不以為然,便接著說: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鐘,哦,我們逛了兒童商場,我的朋友給她兒子買了些玩具和一套衣服,後來,我一個人,逛了批零商場,買了一件男襯衣和一件毛衣,然後,就回來了。」說完,林木蘭打開手裡的包裹,以證實她話的真實性。

「那個柳楊,你的朋友,去哪裡了?」

「柳楊?」柳楊會出什麼事,林木蘭心裡嘀咕著,但嘴巴已經流暢了許多,「我想,她應該去找她老公了,哦,不,是她前夫,她剛離婚不久。」

「她去找他前夫有什麼事?」郭隊長繼續木著臉追問,「他們不是離婚了嗎?」

「我不清楚。」木蘭遲疑一下回答,儘管柳楊告訴她去的目的,但因為牽扯到隱私,她不想說,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即便是離婚,也可能牽扯其他的事需要見面,離了婚,並不見得就成了仇人。」

「你應該也認識齊建設吧。」

「齊建設?他,當然,我認識,如果你指的是柳楊的前夫。」木蘭心裡一驚,一種模模糊糊的恐懼抓住了他,不會是,不會是出事了吧,她輕輕地搖搖頭,不讓自己亂想。

一直盯著她看的兩個人,對視了一下,都意識到面前這個女人有種不安,不是剛進門突然見到警察的那種不安,那是一種不明所以、本能的恐懼,任何一個一輩子連派出所都很少進的守法公民對不請自來的警察總是心懷恐懼的,可這時這個女人的不安似乎是有原因的。

「他死了。」

木蘭聽到那位郭隊長說。

「死了,不可能,車禍?哦,不,不,你們來了,他,他不是被軋死的吧?」林木蘭慌慌張張地問。接著,她看到那位郭隊長彷彿一隻發現獵物的豹子,突然身體向前一探,眯起眼睛問:

「你為什麼認為是被人軋死的?」

「不,我不知道。」木蘭連忙回答。

她覺得很懊喪,真是沒經驗,衝口而出,如果給柳楊帶來麻煩,就太糟了,一定和柳楊無關。

「是嗎?我希望如果知道什麼,最好談一談。」

木蘭聽到了一種充滿法律尊嚴的口氣,她眨眨眼睛,很快鎮定下來了:「不,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希望沒有誤導你們。」

房間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接著,那位郭隊長再次打破了沉默:

「齊建設死了,今天中午,應該是被毒死的,我們正在化驗,你的朋友柳楊是唯一在場的人,很有嫌疑。」

「柳楊不會殺人。」木蘭連忙說道。

「誰會殺人呢?」郭隊長歪過頭很有興趣地看著她問。

木蘭噎了一下,然後有些蠻不講理地重申自己的觀點:

「我不知道,但柳楊不會殺人。」

話一說完,她就覺得自己表達得不好,卻又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清楚。她微微低下頭,有些緊張地偷眼觀察面前兩個警察的反應,年輕的那個似乎有些不耐煩,但年長的那個隊長卻突然微笑起來,使他看起來頓時和善了許多。

「我也有些疑惑,所以我才來向你了解一下,聽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前夫齊建設也很熟。而且剛剛和她分手,應該了解她的精神狀態。」

對方的溫和壯大了木蘭的膽子,她綳著臉堅持說:「我想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也好,明天你可以到我們局裡,到時候化驗結果也會出來,我們可以詳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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