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佛國謀殺案 第一章 兇殺

對於興奮的眼睛,即使是不出奇的風光也能帶來陣陣激動。

此刻的林木蘭就是如此,她一會兒極目眺望遼闊的顏色不甚分明的江——或是海——面(這是長江入海口,所以水色發黃,區域也難以界定);一會兒仰望如洗的天空,倘若看到忽然間從水上掠過的箭一般迎空飛翔的鷗鳥,立刻就會指指點點的,還發出驚叫:「看,看,海鷗,海鷗!」

害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也就是他老公)不得不不斷提醒:「小聲點,別顯得這麼沒見識。」

這是真的,因為身邊的人都對這水色發出污染的質疑,個個皺著眉頭,數說著他們曾去過的其他風景優美的海域。比如剛才和他們站在一起,相當醒目的兩男兩女四個人,三個彷彿都是意興闌珊的模樣,唯一一個很有精神的時髦女郎,迸發出的也只是批評的精神:

「這能叫海嗎?」時髦女郎曾這麼驚呼!

素來多嘴的木蘭接了一句:「這應該還是長江,所以水有些發黃。」

「長江?」時髦女郎皺著眉頭反問木蘭,「就該這麼臟嗎?」

木蘭尷尬地笑笑:「當然,最好再乾淨些。」然後老實地閉住了嘴。

但時髦女郎卻還意猶未盡:

「天!這樣簡陋的游輪怎麼能叫豪華?太可笑了!是不是,震亞?」

「真懷念那次去夏威夷!」

「啊,那樣的海、那樣的晚餐,太浪漫了!震亞!」

……

時髦女郎的勁兒頭似乎並沒有感染身邊的兩個男子,他們都默默地眺望遠處,尤其是時髦女郎不斷湊過去說話的——估計叫震亞(木蘭原來聽成了「鎮壓」)的——中等身高的男子,嘴裡發出的聲音似乎只有「唔」。

倒是時髦女郎身邊另一個高挑、短髮的女郎殷勤地應和著:「確實!」「真是的!」「就是不行。」

木蘭不能說她說的不對,誰願意江河被污染?誰又不喜歡環境優美呢?只是聽著時髦女郎對環境的批評,自己也不好意思顯得歡天喜地了。幸好,在甲板上來回的走動使他們分開了,儘管視線還是可及的。

剛和這四個看起來時髦闊綽的人分開,木蘭就嘆了口氣。

「怎麼了?」老公吳明問。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來?既然這麼不喜歡這裡。」

「這是專供求神還願的著名佛島,景色不是最重要的。」吳明回答。

木蘭不明白的遊客還不止他們。比如中午敲他們艙門的兩撥陌生遊客,都笑嘻嘻地提出相同的要求。

「你們打麻將嗎?湊湊手?」

「不,謝謝!」

關上門的木蘭總是忍不住自語:「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來?居然不看風景關在艙里打麻將?」

「熱乎乎的有什麼看的?看看朝陽晚霞也就夠了,我們不也是躺到艙里睡覺?」老公又回答了她。

最讓木蘭不明白的是她們同艙的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顯然是獨自出行,而且看起來很疲憊和虛弱,當她一個人坐在艙里時,就垂著眼皮一言不發地坐著,但當她站在甲板上,她的眼睛就抬起來追隨著那四個看起來闊綽時髦的人士中那個中等身材的男子,那份混合著憂傷、絕望還有些滿足的目光讓無意中瞥到的木蘭不由得震顫了一下,眼睛就忍不住追著她看了。

她的眼睛似乎總追隨著那個叫震亞的男人。但她顯然又迴避和這些人碰面,總是站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而且似乎又總在其他人的後面,有一點點兒窺視的感覺。

木蘭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很想和她攀談攀談(木蘭自信地想,攀談在旅途中還是較為容易的)。

「嗨,你是來旅遊還是拜佛?」木蘭問道,這時已是中午時分,吃完飯的人們紛紛回艙休息,那個女人也不例外。

那個女人本來正耷拉著眼皮坐著鬱郁發獃,聽到木蘭的話,愣怔片刻,飛快地瞟木蘭一眼,馬上又垂下眼皮,似乎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突然倒身躺到床上,順手還用毛巾被捂住了臉。

木蘭臉皮再厚,也說不出話了。

但她對老公還有話。

「我不明白那個女人來這裡幹什麼?」當夕陽漸下,西邊的天空一片燦爛的金紅色時,和老公在甲板溜達的木蘭說。

「你又詫異什麼啦?」吳明漫不經心地隨口問。

「那個女人,就是我們同艙的那個,認識早上站在我們旁邊的四個時髦人士。」木蘭用肯定的口氣說,並用下巴朝在甲板另一端的那四個人揚了揚,「而且,她似乎還對那個男人,中等個兒那個,別有一番鍾情。」

「你怎麼知道?」吳明瞟了一眼那四個人,反問。

「她總看他。」

「這有什麼奇怪,大部分人都愛看穿著的不是衣服而是財富象徵的人——尤其女人,」堅信女人都有物質崇拜傾向的吳明再次重申自己的觀點,「最容易迷上闊綽的男人。」

「亂講,不是那麼回事兒。」

「是哪么回事?」

「一看眼神兒就不一樣嘛,很複雜。」

吳明大吃一驚:

「隔著太陽鏡你都能看出來?」

「早上還沒戴上時我看到的。」木蘭得意地回答,接著又用自以為證據十足的口吻指出,「還有,你沒發現那個女人對四下風光沒有興趣嗎?她還迴避和他們正面相遇,總是躲在人後面偷偷看,為什麼會這樣?」

木蘭的頭又歪了歪,像一隻深思著尋找答案的鳥兒:

「一定是認識,或許是有淵源?會不會她曾被這個男人拋棄過?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平凡,那個男人追求富貴——現在沒出息的男人也很多——始亂終棄,你看現在那男人身邊的摩登女郎看著就像銀行存摺,不過,似乎他對那個女人熱情也不大。」

最後一點,木蘭有些把不準,一抬頭正好看到一雙正專心端詳自己的眼睛:「喂,幹嗎這麼看著我?又嫌我亂說嗎?」

「不是!」

「那你幹嗎這樣看著我?」木蘭懷疑地瞪著老公追問。

「因為——」吳明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突然覺得你其實很適合做記者,尤其是娛記,因為你既有觀察力又有想像力,而且,後者的能力還更強!」

亞妮挑剔地看著簡陋但還算整潔的房間,不滿地撇撇嘴,從一上輪船她就開始撇嘴,海水是黃的,怎麼比得上夏威夷?游輪如此簡陋,卻居然自稱豪華型!船上的飯食難吃極了,態度卻是愛吃不吃!真是不痛快!

她有時愛自嘲地說「我就是忍受不了粗俗和簡陋」,是的,她不習慣不夠舒適的生活,誰讓她有一個好父母呢?

但這樣布置的房間還能達到她忍受的底線,出門在外不能太挑剔的,何況這是個佛島,滿心怨恨恐怕不好!她敬畏地想到這一點,吞了口氣,改換心意用讚美的目光打量房間,其實還不錯,難得的是乾淨,而且「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基本設施全有了,一如賓館標間,兩張床,對面有電視,窗邊有空調,還有小小的衛生間,如廁、淋浴不成問題。最好的是南牆窗戶外茂盛的常春藤,驕陽藍天之下,枝肥葉茂,綠意盎然,為這個不小的家庭賓館平添了一份古樸幽雅的味道。

亞妮勉強讚美完畢,嘆了口氣決定去沖洗一下,下樓吃飯。

進了衛生間,看到檯面上林立著造型各異的瓶瓶罐罐——清潔洗漱和改頭換面的各類化妝用品,又一陣不快襲來,這才是她真正不快的原因。

她不明白震亞為什麼不和她住一間房間,一下輪船,面對包圍上來拉客的旅館主人,震亞堅定地表示至少有四個標準間,這一下就使很多拉客的人望而卻步了——畢竟,大部分家庭旅館都不大,除掉主人一家住的,餘下大部分只有一兩個房間。

一時間竟沒有合適的,震亞卻若無其事地表示,既然如此,就住大旅館好了。感到面子受傷害的她很不開心,固執地堅持著。震亞終於退讓一步——不——根本不能算退讓,因為他要求至少要有三個房間,因為他這一段時間神經衰弱得厲害,不能和人同住——這顯然別有用心,亞妮氣憤地想。

雖然,最後還是立清找到了這個有六個標間的大家庭旅館解決了問題,但亞妮的心已不復來時的快樂了。她默默地打開龍頭,閉上眼睛,任溫熱的水衝到滿是汗漬的臉上、身上,頓覺清爽舒服了很多,頭腦也從面子受傷的憤憤中平靜下來,開始琢磨起問題的本質。

震亞為什麼不和她同住一房呢?真是神經衰弱還是打太極——如他對待一切想拋棄的東西那樣——漸漸疏遠她?亞妮不由得顫了一下,她又想起半年前立清的提醒。

更早一些時間,震亞公司來了一個叫Merry的女人,那是一個厚顏無恥的醜陋女性(亞妮堅持這麼認為),一直恬不知恥地向震亞施展女人魅力,相似的留學經歷使兩個人似乎也頗談得來,她本來是不介意的,但風言風語多了,終於忍不住跑去觀察。

果然,就在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