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因子 第十一節

「是她殺了他,那個護士,他的女朋友,對不對?」韓薔失聲叫道。

郭小峰點點頭,隨即又輕輕搖搖頭。

「對,你很聰明!」他說,「但警方開始沒有你那麼敏銳,但一周後,死者姐姐卻突然收到了弟弟小江的來信,信里說:因為家人不同意他和小燕的婚事,所以決定辭職和女友外出打工,等過幾年回來,希望父母能接受他們等等。這封信引起了警察的興趣,人死了怎麼還寫信?他們開始相信謀殺的可能,於是決定進行更細緻的屍檢,結果令所有的人大吃一驚:法醫在死者的肝組織里檢出了大量的苯巴比妥和利多卡因成分,還發現在死者手背和足背有多處的注射孔。」

韓薔顫抖了一下。

郭小峰不動聲色地瞄她一眼,不緊不慢地繼續說:

「幾個月後,警方抓住了小燕,她交代了殺人經過,原來,她把十五支利多卡因配到輸液瓶里,又將三百多片苯巴比妥用水溶解放入輸液瓶中,然後,又把不到兩斤的白酒通過輸液和直接注射的方式注入男友體內。於是造成了小江死於『醉酒』的假象。」

韓薔眨了眨眼,此刻的她倒鎮定下來了——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殺他?」她問。

「說起來故事很曲折,」郭小峰迴答,「但簡短地說,就是小燕感覺死者小江移情別戀了,於是通過一些手段——」

「手段?」

「是的,手段,職業手段,小燕後來發現男友行為有些反常,於是,她就在男友的酒里下了俗稱『迷幻藥』和『催情粉』的藥劑,她是護士,比較容易找到被嚴格管理的藥品,也很了解藥品的性質,可以恰到好處的使用。於是被『迷幻』的人,就會乖乖地說出心裡話,小江也不例外,他交代了自己另有所愛的情況——這種藥品可以使你醒來還毫無記憶。所以,被迷幻過的小江後來又再次毫無防備地走入惱羞成怒的女友給他設的『死亡圈套』,並且臨死前,處於迷幻狀態的小江還在小燕的『牽引』下,給家人寫了封訣別信。當然,這是小燕本來出於希望死者家人不追蹤失蹤的兒子,以便可以長期逍遙法外的目的,但當小燕謀殺成功後,卻又產生了恐懼心理,結果打電話給120希望能救活小江,於是才出現醫院裡的奇怪一幕,也出現了死人寫信的怪事,從而露出了馬腳。」

說到這兒,郭小峰微微側過頭注視著眼前這個專心聽自己講述的女人,他發現,剛才有些恐懼的眼神兒的韓薔,在故事結束時已漸漸變得冰冷而且沉靜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郭警官。」韓薔聲音略微顫抖地說,然後從包里再次拿出那一大瓶葯,死死地攥著,指節都有些發白了:「過些日子檢驗結果出來了,要是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說到這兒,韓薔變得惡狠狠了:「——我饒不了她,這個賤貨!」

郭小峰審視韓薔的眼神兒也變得冰冷了。

「我想,」他用和他眼神兒一樣的聲音說,「你恐怕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一個護士,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護士,她所具備的專業知識也完全可以用你想不到的方法殺掉一個人,未必用你也能想到的招數!」

接著,他把兩個密封袋又在韓薔的眼前晃了晃:

「所以,你對投毒的猜測完全可能是錯的。也許你應該在這裡多站一會兒,吹一吹這涼爽的風,也許對冷靜我們的大腦有幫助。」

說完,郭小峰留下目瞪口呆的韓薔大步離開了,整件事他心裡已經有了模糊的輪廓,現在,他要去進一步證實……

砰,砰,砰,郭小峰輕輕敲著房門。

門被打開了,女兒站在門後,小聲地對女兒說了幾句後,愛梅點點頭,走了出去,並且把門很小心地關好了。

郭小峰邁步走了進去,楊莎莎正坐在床上沖著牆角低著頭髮呆,身體努力扭成接近S狀,一幅似乎傷心欲絕,但其實更多的是混雜著諸多其他情緒的「痛苦」模樣。

「咳——」郭小峰清清嗓子:楊莎莎抬起頭,眼睛裡似乎含了些淚水,旋即又緩緩地低下頭,彷彿電影里灰姑娘類型的女主角勁頭兒。

在她的對面坐下來之後,郭小峰嘆息一聲:「很抱歉我這個不相干的外人要來多嘴。」

楊莎莎沒有說話,繼續低著頭。

「你也許不知道,」郭小峰接著說,「你走之後,他們夫妻爆發了更激烈的爭吵,所以我想,這會兒他們很難過來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道歉!」楊莎莎說,終於抬起頭,語氣更酷似電影中受迫害美麗女主角高尚而又固執的柔弱聲調,「真的,我沒有想這些。」

「噢?」郭小峰不緊不慢地反問,「為什麼?韓薔那樣嚴重的羞辱了你,而且是在你一直照顧著她的身體之後。這樣恩將仇報你不生氣?」

楊莎莎沒有回答,顯出更加哀怨和甘受委屈的神態來。

「為什麼?因為你很高尚,不計較?還是——」郭小峰的聲調突然凌厲起來,「因為理虧?!」

楊莎莎猛地顫了一下,她睜大了眼睛,顯出既害怕人知道,又盼望一訴心曲的表情,並又像所有這樣狀態下的人常常表現出的那樣——一訴心曲前,總要先欲訴不能的推諉一番。她音調脆弱的反駁道:

「我,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因為你認為韓薔對你發火有理由,你知道自己對不起她!」

「不,不,不!」楊莎莎保持著勉強扭成的S造型,雙手捂住了臉,更像戲裡女主角般的喃喃說道,「啊,不!——是的,是的,也許你說的對,儘管我,我盡量拒絕了,可我知道,畢竟因為我,我影響了他們夫妻的感情,但其實我沒這麼想,我從來也沒有想影響他們的家庭,我發誓,我其實很內疚,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許——」

「——給韓薔下毒是比較好的解決方法!」郭小峰出其不意地插了進來,並突然拿出裝中藥膠囊的密封袋在對面女人低垂的頭前晃動著。

楊莎莎愕然放下手,盯著塑料袋裡晃動的膠囊,似乎一時沒明白郭小峰話里的含義,但半分鐘後,她終於意會到了,身體一下子完全扭了過來,——不再是努力接近的S,而是和她體型相契合的A字狀。然後像只發怒的母雞那樣咯咯叫著反駁:

「你胡說!」

「我胡說?」郭小峰更加嚴厲地瞪著楊莎莎,「韓薔現在一吃這個葯就難受,你怎麼解釋?而且,在路上我也親眼看到了,那不是裝的!」

「我不知道!」楊莎莎厲聲回答,「也許像他們說的,吃的時間太長了,有了副作用,但跟我沒關係。那都是醫院做的現成的,不信你可以去醫院看,都是一樣的東西,一樣的組方。」

「我會的!」郭小峰把葯放回衣袋,冷冷地回答,「我會把這葯拿回去,然後再去你們醫院拿相同葯來檢驗對比,如果讓我發現這瓶葯有不該有的東西——」他停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冷酷:「——很抱歉,我是一個警察。」

「隨便你是什麼人!」楊莎莎哆嗦著嘴唇,毫不示弱,「你也不能誣告我!」

「我不會誣告你!」郭小峰說,口氣放緩了些,「我只對事實真相感興趣。」

「真相就是你是個神經過敏的瘋子!」楊莎莎破口大罵,「瘋子!姓郭的,你甭嚇唬我,我見的人多了,我不吃你那套!呸!」

看看對面這個氣恨難言的女人,郭小峰帶著對這種結果充分預知的認命表情,轉身走了出去,然後來到了對面的204。

王剛正和汪飛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怎麼樣?」王剛沖郭小峰問,「勸住了嗎?」

「我也不知道。」郭小峰坐了下來,對汪飛說,「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我也沒想到,」汪飛痛苦地捂著頭,一副很冤枉委屈的神態,「現在韓薔脾氣越來越大。」

「你別怪我多嘴,」郭小峰瞟了汪飛一眼,「韓薔脾氣是有些失控,但我覺得你似乎過分體貼楊莎莎了,還當著你愛人的面!我要是女的我也受不了!」

「其實我和莎莎沒有什麼。」汪飛滿面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只是覺得她一直儘力照顧韓薔,尤其在治病方面,覺得特別感激她,而韓薔脾氣又大,說話特別沖,所以總想彌補一下。」

「但你沒有覺得這是適得其反嗎?」

「是呀!」王剛也小心地看看汪飛的臉色說道,「不是我包庇親戚。當然,韓薔問題是太大了,又勢利又厲害,而且現在脾氣大的連臉面都不顧了,真是丟人,我都看不過眼,真的!但是,你應該明白,女人心眼兒小,既然你們倆是夫妻,你又不打算離婚,那就得遷就點兒她的忌諱,對不對?還有,即使是你沒什麼,也保不齊人楊莎莎會誤會,對不對?你呀,本來就討女人歡喜,再放任自己的魅力泛濫,那後果難以想像啊,是不是?」

「不會吧?」汪飛說,無辜的表情中又添了迷惑模樣,越發天真,彷彿剛來到這個世界上。

「怎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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