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因子 第十節

當傍晚時分到達九寨溝時,每一位旅客疲憊的臉上都露出了「終於坐到了」的輕鬆。而導遊小姐則帶著對這幫旅客的強烈厭棄極其勉強忍耐的神情,為他們安排好賓館,然後把他們撂在賓館餐廳,在晚飯還沒有蹤影的時候,就匆匆離開了,單留下他們圍著大圓桌枯坐著等待晚飯。

王剛瞄了導遊小姐匆匆離去的背影,笑嘻嘻地小聲對郭小峰說:「老郭,我跟你講個笑話吧!」

然後不等回答,就自顧講了起來:「某小姐是個出納,有一天她傷心地對朋友說:『噢,我現在才知道我不如從前那麼漂亮了。』朋友問:『為什麼這麼說?』某小姐憂傷地回答:『因為現在人們都只顧數他們的鈔票,不再看我了。』」

同車的那個黑衣男子一下笑了出來。

「嗨!」愛梅好奇地打量著王剛,「你想諷刺誰?」

「我不想諷刺誰。」王剛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只是比較同情我們的導遊小姐,她一路都在賣力的推銷什麼藏族風情表演門票和吃烤全羊,我看已經使出了全身解數,威逼利誘加賣弄風情,結果呢?吃烤全羊項目流產,門票也沒賣出幾張,真是收入和魅力的雙重失敗,結果,也沒興趣搭理我們了,憤憤而去!嘻嘻——」

「那隻能怪她太黑心了,」同桌一個紅衣女人細聲細氣地批評道,「一張表演票要一百五,一隻烤全羊要一千二,哼!就是旅遊區也不該這麼貴,我的一個去年來過的朋友說,九寨溝管理挺好的,而且藏民也挺樸實,這裡的東西也不貴得離譜,他們自己出去講價錢,一隻羊三五百塊就搞定了,尤其是現在長假來玩兒的人已經基本離開的時候,更不該還要那麼高的價錢。所以,她使什麼招兒,長成什麼樣,也難唬住每個人。」

「很多女人就是這樣,」黑衣男子保持著玩世不恭的模樣接茬兒評論道,「自以為魅力無敵,我也給你們講個笑話。一個女郎告小偷偷她的錢。法官問她:『你說被告從你的絲襪里偷走了錢?』『是的,大人。』女郎憤憤地回答。『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抵抗?』法官又問。女郎害羞地低下頭:『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要偷我的錢。』」

同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度以為自己服了毒藥的那個胖胖的年輕男子也笑嘻嘻地說道:「現在女人翻了天,總以為我們男人都是沒見過世面的傻鳥,講幾個葷笑話,拋個媚眼我們就立馬暈菜了!其實我也暈了,不過一感覺要掏我腰包,立馬兒就醒了。」

桌上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

坐在胖男子旁邊的那個女人,輕輕掐了他一下,半嗔半笑地瞪著他:「人家都不暈,就你還暈一下,哼!真讓人不放心。」

「放心吧,老婆!」胖男子反手摟住太太的肩膀,親昵地說,「別人頂多能讓我暈半下,你讓我暈一輩子。」

又一波善意的笑聲響了起來,而同桌那些成對兒的年輕夫婦則更是忍不住會心而甜蜜地相視而笑。郭小峰看到汪飛在看了妻子一眼後,立刻又柔情地沖楊莎莎笑了笑,彷彿怕冷落了她。而楊莎莎則有些迴避地躲閃了一下眼睛,可滿足的笑意還是在臉上不自覺蕩漾開來了。

與此同時,韓薔臉上的肉抖了一下。

「這隻能怪她實在是不長眼。」同桌一個看來很爽朗的年輕女人繼續笑著說,「這裡都是一對一對出來的,我打聽了,幾乎都是度蜜月的,她賣弄風情能有什麼用?」

「可有些女人是這樣的。」韓薔突然開口了,聲音嚴厲,那繃緊的臉讓全桌人都愣住了,可她自己似乎並沒有察覺,毫不掩飾地盯著楊莎莎,繼續說道,「當自己魅力無敵呢!明知道人家有老婆,還是不自重,結果早晚要自討沒趣!」

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同桌的其他人都猜疑地看著他們。

剛才還一臉滿足微笑的楊莎莎頓時愣怔了,片刻,迅速把頭低了下去。

「你扯哪兒去了,」汪飛斜睨韓薔凶暴的表情一眼,有些訓斥地說,「大家都在開玩笑,你發什麼神經?」

說完,他又柔聲沖楊莎莎說:「莎莎,對不起,韓薔她很神經的,你別理她。」

郭小峰感到,此刻汪飛對楊莎莎的安慰好比一桶油正潑到了韓薔壓抑不住的醋火上。

果然,韓薔臉上的肉又抖了兩抖,然後以一種將要爆發出驚天怒火前的暗啞威脅的聲調問:

「怎麼,心疼了?我說一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老婆都快被人害死了,你不管,維護賤貨你倒怪有勁兒!」

「你胡扯什麼!」汪飛也提高了嗓門,「誰害你了!你神經呀!」

韓薔突然從包里掏出那一大瓶葯往桌上狠狠一頓,大聲吼道:「為什麼這幾天我一吃這個葯,過後總是很難受?」

接著,她轉而怒視著楊莎莎,直截了當地說:

「我吃的葯都是你給我配的!為什麼?是不是這裡面也含有那些有害的葯?」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將楊莎莎嚇愣了,好半天才說:

「應該沒有吧,反正都是我們醫院最有經驗的老中醫配的,醫院賣過好多的,幾十年了,從來都沒有什麼問題,你不是一直吃的挺好嗎?」

然後,她近乎乞求地看著黑衣男子:「你們說的副作用,其實未必確定是嗎?」

路上一直旗幟特別鮮明的黑衣男子此刻顯然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吞吞吐吐的,好半天還是他的新婚太太遲疑地開口了:

「這些——哦——當然,都正在研究,而且,開藥方的主要是醫生,要是覺著不好,可以停一下,主要,主要——還是醫生的問題,她——」她看看楊莎莎:「恐怕也不了解。」

「哼!」韓薔惡狠狠地聳了下鼻子,「說的也是,一個小護士,能知道什麼!」

楊莎莎再也坐不住了,她勉強嘟囔一句:「我不太餓,先回房間了。」就站了起來匆匆離開了。

汪飛立刻也站了起來。

「不許去!」韓薔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大吼道,「你敢去我們立刻就離婚!誰稀罕你?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沒用的男人!」

汪飛的臉色立刻鐵青了,他一言不發,只是狠命地想摔開韓薔的雙手,但這顯然更激怒了韓薔,她不僅沒有放手,反而也站了起來,還擺出了要廝打的姿勢。

一直目瞪口呆的王剛趕快慌張地過去使勁兒把他們分開了,並把氣呼呼的汪飛拉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郭小峰給女兒朝樓上的房間使了個眼色,愛梅很靈巧地站起來離開了。

「你太過分了!」王剛生氣地看著臉色鐵青的韓薔,「不是你求著人家幫你配藥的時候了。」

韓薔吼過去:

「咱倆是親戚,你還不幫我?」

「是親戚也要講理!」王剛也低聲吼了回去。

「對呀!」汪飛冷笑著說,「這幾個月難道不是全靠人家照顧你,給你配藥,我們什麼都不用管,你不僅不感激,現在反而這樣罵,真是沒良心!」

韓薔的眉毛頓時豎起來,聲音尖利地罵了回去:

「幫我配藥就可以和你勾勾搭搭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以為我是傻瓜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汪飛怒吼回去,「我們根本沒什麼!」

「沒什麼?」韓薔像瘋了一樣,儘管整個餐廳的人都看向了她,但她似乎已經失控了,不管不顧的直著脖子大喊,「她一直勾引你,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一直你們都眉來眼去的,在一路上你們還這樣?當我傻瓜?!——我忍了好久了!我告訴你,姓汪的,你裝傻,我不想裝了,哼!是不是被人追著很過癮呢?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不是?沒用的男人,她稀罕你,我可不稀罕你,當你了不起呀?你會幹什麼呀?笨蛋!告訴你,我不稀罕你,追我的人也多得是!」

汪飛白凈的臉變得鐵青:「既然這樣,就離婚好了!」他大吼著喊了回去。

一直痛罵的起勁兒的韓薔稍微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吼回去,彷彿冷靜了點兒。但從另一個角度上看,也可以感覺是更瘋狂偏執了——

「哼,就等我這句話的吧?」韓薔斜著眼冷笑著,「嘿嘿,汪飛,你以為你是誰呀?還自以為挺搶手的是不是?」

接著,她的聲音陡然又尖利起來:「呸!別自以為了不起,你有什麼呀?你以為外面有大把的女人等著你呀?呸,都什麼樣的東西喜歡你?一個是癱子!癱子!另一個呢?是什麼都沒有,嫁不出去的愚蠢老姑娘,呸!當年你一個鄉巴佬留在城裡一天苦沒受,舒舒服服地過到今天,靠的是誰?不是我——」

「夠了!」王剛終於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韓薔你是不是瘋了,你要丟人到什麼時候?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我看都不要吃了,回房吧!」

說著,他二話不說拉起汪飛:「汪飛,走,別理這個瘋婆子!她瘋了!」

那些本來一臉幸福的新婚夫婦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似乎不明白,天底下怎麼還會有這樣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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