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仙心難測

丘九師策馬沿湘水西岸朝南馳去,好與在黑樹渡的阮修真會合。百純在後面抱緊他,令他嘗到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三匹馬追在他們身後。

只恨他仍不能忘掉他們之外的一切,因為最大的危機正不斷逼近。鳳公公是比季聶提更厲害的人物,現時其掌握的實力更在季聶提十倍之上。如正面硬拼,他們等於螳臂當車,所以必須智取,負責去想的當然是阮修真。

百純忽把小嘴湊上來,在他耳邊道:「他們該渡過無終河,到達雲夢澤了。」

在湘水東岸分手後,辜月明、無雙女和烏子虛留下馬兒由他們照顧,泅水過對岸。辜月明三人會立即去尋找古城,希望可以搶在鳳公公大軍抵達前,先一步把楚盒拿到手上。

丘九師「嗯」地應了一聲,他雖然看不到百純的神情,卻可在腦海中自然而然想像到她的模樣,甚至她小嘴說話的動作。

百純又道:「我現在有做夢的感覺,非常古怪。當日錢世臣說什麼無終河、殉情石,我只當古時的神話來聽,怎想得到他說的確有其事。九師呵!無終河另一邊就是雲夢澤,一個由雲夢女神主宰的地方,這是多麼奇妙呵!你開心嗎?」

丘九師坦然道:「我從未如此開心過,生命竟可以如此奇妙。看!那不是修真的超級戰船嗎?」

百純目光越過他寬闊的肩頭,投往前方去。

兩枝船桅在遠方一片林木頂上冒出來,嵌進星空去。

無雙女的啜泣聲從密林傳出來,在林外等候的辜月明和烏子虛,可以想像到她在薛廷蒿埋屍處傷心欲絕的情況,心情更是沉重。

辜月明低聲道:「從相思谷到這裡來,你說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唉!第二代顓城城主肯定沒你的份兒,那個只為一己私利的人就是我,我正因背負著前世的罪孽,這一世才如此害怕戰爭,如此孤獨痛苦。」

烏子虛伸手抓著辜月明的肩頭,沮喪地道:「朋友!見到你這麼痛苦,我可以好過嗎?現在我最大的恐懼,是這個命運之局只是個天衣無縫的復仇計畫。我們一廂情願地去想她是什麼勞什子的雲夢女神,事實上她可能只是個冤魂不散的超級厲鬼。我和你都曾開罪了她,她誆我們到古城去,為的是討債。」

辜月明感到他的手冰冷抖顫,可知烏子虛是多麼失落痛苦,沉聲道:「我們是否著了她的道兒,仍是言之過早,找到古城大概可得個清楚明白。告訴我,你在夢中見到我時是怎樣的情況?」

烏子虛道:「對這個夢我想了又想,到百純說出古城的故事,我才想通了點兒。夢境發生的地點,該就是我們發現楚盒的小諸侯之家。唉!我的老天爺,我們恐怕是世上首次這麼去討論前世輪迴的人。」

辜月明道:「那就是蒼梧。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在那一世我們沒有到蒼梧去,就不會有後來的事,那是不是另一個命局呢?」

烏子虛放下抓著他肩頭的手,道:「夢境發生在一個美麗的湖泊旁。女神!唉!該說是畫中的美女,正和百純騎馬朝我走過來,我感覺糊裡糊塗的,只知在那一刻我並不認識她們,然後又記起她們是女神和百純,從服飾看,她們該是主從的關係。在那一世的輪迴,百純是女神的婢女。」

辜月明的臉色又難看起來,慘然道:「這麼說,所謂女神,就是那個小諸侯的女兒,而我為了楚盒向小諸侯逼婚,要他把女兒嫁給我。我對不起她。」

烏子虛道:「她們消失後,忽然有個人在身旁對我說話,那個人就是你,接著我醒過來。你現在該掌握到我的心情,如果你是新城主,我肯定是幫凶,好不到哪裡去。是我們恃強凌弱害了她,經過千多年,她化為厲鬼後仍然怨恨難平,故誆我們到古城去來個大報復,我們是死定了。唉!我們可以掉頭走嗎?以後永遠不再踏足這鬼地方半步。」

辜月明道:「我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烏子虛頹然搖頭。

辜月明道:「冤有頭債有主,她要報仇,來向我報復吧!我已認命了!」

烏子虛道:「你若有不測,雙雙怎麼辦?她這世的輪迴豈非比你和我更凄涼?」

辜月明聽得呆了起來。

烏子虛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會選由我來承擔一切。你還有雙雙這個希望,想知道她在前世對你說過一句什麼話,為何隔了一千多年仍耿耿於懷。我則連最後一個希望都破滅了,生命對我再沒有半丁點兒意思,真正的生無可戀。」

足音響起。

兩人連忙閉口。

無雙女低著頭從林木間走出來,直抵兩人身前,道:「可以走了!」

烏子虛望向辜月明,由他決定究竟是出發去尋覓古城,還是掉頭有多遠溜多遠。

辜月明沉吟片刻,道:「你們有沒有被人跟蹤監視的感覺?」

無雙女終仰臉朝他看來,雙目紅腫,但神色平靜,可見剛才的痛哭,發泄了心中的怨郁。

烏子虛苦笑道:「這是女神的地盤,她當然會在暗裡虎視眈眈。」

無雙女奇怪地瞪他一眼,顯然不明白他為何以「虎視眈眈」這個充滿敵意的詞語去形容雲夢女神。

辜月明道:「我不是指女神,而是指某個人。」

烏子虛道:「難道是戈墨?他不是在季聶提收拾錢世臣時,一併被收拾了嗎?」

辜月明道:「要殺戈墨,談何容易,季聶提當時的實力肯定辦不到,戈墨只要施展妖法,便可從容脫身。」

無雙女雙目殺機劇盛,道:「讓我們先幹掉戈墨。」

烏子虛記起曾向無雙女說過,由他們抓起戈墨,好讓無雙女親手殺他的話,不過此刻他已失去說笑的心情,道:「既然曉得他跟在後面,我們要布局殺他該是十拿九穩。憑我們聯合起來的力量,戈墨是在劫難逃。辜兄意下如何?」

辜月明正要答他,野狼走動喘息的聲音從密林深處傳出來,聽聲音至少在十頭以上。

三人同時色變。

他們置身處位於雲夢澤邊緣區,尚未渡過無終河,沒想到會遇上野狼群。辜月明和烏子虛更是面面相覷,大家都曉得對方心中所想,就是雲夢女神已掉轉槍頭來對付他們,不讓他們有反擊戈墨的機會。

雲夢女神為何要站在戈墨的一方呢?

辜月明低喝道:「走!到無終河去。」

丘九師和百純在離戰船百步許處下馬,領著馬兒往靠在渡頭的船走去。

船上沒有半點兒燈火,這是理所當然的,因要避開敵人的耳目,但肯定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番放哨,一發現敵人,立即啟碇起航,迅速溜走。

百純挨著他身旁走,喜滋滋地道:「阮先生見到我們無恙而來,定會喜出望外。」

倏地船上大放光明,甲板船樓上全是彎弓搭箭的射手,閃亮的箭全瞄準他們兩個人。

丘九師和百純哪想得到會有此變化,駭然止步。

一陣長笑聲在他們身後響起,火把光從後方照過來。

丘九師色變大喝道:「大龍頭,這是什麼意思?」

百純不用回頭去看,便知在後面長笑者是大河盟的龍頭皇甫天雄。他們已踏入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有死無生。

皇甫天雄冷冷道:「九師,你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吧?前後共兩百多人以勁箭瞄準你,你竟來問我是什麼意思?」

丘九師恢複冷靜,他雖然自負,但也知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智取不能力抗,否則他、百純和四匹馬兒都會死得很慘。他深吸一口氣,道:「修真在哪裡?」

皇甫天雄不屑道:「你想知道那個自詡才智過人的小子的情況是吧?告訴你又如何,他正在船上,被五花大綁著等待你。」

丘九師平靜地道:「敢問大龍頭,我和修真究竟做過什麼對不起大河盟的事?只要你能列出一件,我就在你眼前自盡謝罪。」

皇甫天雄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道:「密謀造反又如何呢?我們大河盟成立的目的,是大家團結在一起,為美好的將來奮鬥,盟內所有兄弟都明白這是我皇甫天雄建立大河盟的宗旨,你和阮修真違背了我盟的宗旨,還不罪該一死嗎?」

百純望向丘九師,只見他神情冷靜,雙目閃動著懾人的異芒,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心中的害怕登時大幅減退。她不敢插口,這可說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較量,拼的是兩人對幫眾的影響力。丘九師的對策,正是要動搖幫眾對皇甫天雄的信任。

丘九師啞然笑道:「大龍頭,你剛嘲笑我是初出茅廬的雛兒,怎麼自己卻說出這麼幼稚可笑的言辭?現在不是我們想造反,而是官逼民反。我們做順民又如何?朝廷就會可憐我們,放過我們?難道我們大河盟立幫的宗旨,竟是做任打任宰的狗奴才嗎?這算哪門子的美好將來?」

百純於丘九師說這番話時,觀察船上面向他們的一眾箭手,發覺人人聽得動容,有小半人更把弓箭移動少許,再非對準他們。顯見丘九師這番話打動了他一眾兄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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